第二百零五章 強買強賣(下)


    鄭昭義這幾句話其實是對範弘道的諷刺,一個純粹的讀書人去經商,在世間觀念中怎麽說也是一種屈就的行為,被人當短處諷刺也在情理之中。哪怕是讀書人參與到生意事情當中,也是掉價的。


    範弘道不動聲色,淡淡的說:“在下一介寒儒,原本想著,沒有什麽本錢與諸位朝奉競買店產。不過每處價格隻有一二十兩的話,在下倒也可以籌措出來。如果再多的話,在下也隻有放棄了。”


    三處店產的真實價值當然不可能隻有一二十兩,範弘道故意說出這個數字,顯然是針對鄭管事的。


    鄭管事正在想著怎麽答話時,卻又聽範弘道對主持賣店產的田掌櫃說:“如果每處真的隻賣一二十兩,你與其賣給姓鄭的,還不如賣給在下。無論如何,在下好歹也是半個街坊鄰居。”


    鄭管事每處開價一二十兩,是蠻橫的用低價強取豪奪,但是範弘道也要以這個價格從鄭管事手裏搶,那簡直比鄭管事還要蠻橫。


    周圍眾人不免一頭冷汗,不明白範弘道是個什麽心思,鄭管事怎麽可能答應。鄭管事敢開低價,但不意味著鄭管事會看著別人用低價搶走目標。難道範弘道的目的是擠兌鄭管事,讓鄭管事抬高價格?


    鄭管事輕笑幾聲,“別以為我們鄭家都是瞎子聾子,不知道你的依仗。”然後他又朝著周圍眾人喝道:“你們指望這姓範的什麽,也別以為我不知道!”


    範弘道饒有興趣的問道:“你倒是說說看,我有什麽依仗?”


    鄭管事就等著這裏,立刻麵向眾人,高聲答道:“你不就仗著攀結申閣老麽?聽說申大公子即將到南城分署出任掌事縣丞,是也不是?


    你們這些商家,就指望姓範的結交申大公子,出手管這一畝三分地的事情,是也不是?


    但是我要告訴你們,你們根本指望不上這些!你們知道不知道,這姓範的早就被申府趕了出來!你們知道不知道,申府不會再管這姓範的事情!”


    範弘道睜大了眼睛,似乎很吃驚的說:“你居然連這些都知道?消息還挺靈通啊。”


    周圍別人一片嘩然,鄭管事說的沒錯,他們確實就是這樣指望的。


    隨著範弘道名聲大漲,範弘道與申閣老的關係也傳到了崇文門外大街這些商家的耳朵裏。所以他們希望範弘道打通申用懋申大公子的路數,然後阻止鄭管事的惡意收購。


    可是聽鄭管事這意思,好像申府斷絕了與範弘道的關係,也不會出手幫範弘道解決問題?然後在看範弘道的態度,好像也沒有否認這點?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扯什麽,範弘道這邊肯定沒戲了。想至此處,眾商家不禁陷入了絕望中,還能怎麽阻止鄭管事強買強賣?


    一時間,茶館內鴉雀無聲,眾人連議論聲都沒有了。


    “嗬嗬嗬嗬。”鄭管事很滿意自己“揭破”範弘道紙老虎真相後的效果,尤其是徹底打掉田掌櫃的信心後,更容易拿捏對方,從此事半功倍。


    又等了片刻,讓別人消化自己的“爆料”,鄭管事咳嗽幾聲,將別人注意力重新吸引過來。然後對田掌櫃道:“三處店產一百兩!不能再變了!”


    比最初的報價提升了四十兩,比第二次報價提升了七十兩,鄭管事最新報價稍微給些寬鬆。勝券在握的情況下,免得讓田掌櫃狗急跳牆。


    剛才就沒人敢出來與鄭管事競價,現在範弘道這個援軍也失效了,更沒人敢當麵得罪鄭管事了。田掌櫃臉色變幻不定,他徹底沒了主意。


    “我出一百零一兩!”忽然有人高聲道。


    鄭管事不用轉頭,隻聽聲音也能分辨出來,這位抬價的人就是範弘道。在鄭管事看來,與其說這是抬價,不如說是搗亂更為合適。


    他側過頭對範弘道嘲弄說:“姓範的,你剛才可是說過,每處一二十兩你或許可以籌措得到,但超過這個數,你就隻能放棄了。


    現在三處加起來一百兩銀子,已經超出了先前數字,你為什麽出爾反爾,也跟著開了價?你們讀書人不是講究言必信行必果麽,也有言而無信的道理?”


    眾人恍然,難怪鄭管事主動提了價格,原來是等著擠兌範弘道。


    範弘道冷哼道:“誰說是我要買?這次我雖然放棄了,但是我可以替別人開價!”


    站在外圍的楊朝奉心頭大喜,自己曾經在範弘道麵前表示過自己求購田掌櫃店產的心思,難道範弘道真上了心,打算幫自己出力?或許範弘道真有什麽辦法,能從鄭管事手裏搶到店產。


    “狡辯之徒!”鄭管事眼看嘴皮子上還是占不到便宜,十分不滿,大喝道:“你替誰叫的價?站出來讓我看看!”


    周圍眾商家麵麵相覷,不知道範弘道賣的什麽名堂,楊朝奉本人也不敢出去承認,這太危險了。


    範弘道連連冷笑,“鄭管事你的眼界就隻有這麽一點麽?人並不在這裏,你聽說過朱公子這個人嗎?”


    “哪個朱公子?”鄭管事下意識問道。


    範弘道答道:“住在大興縣縣衙,去年從天子手裏領了兩萬鹽引去河東的朱公子!”


    “是他?”鄭管事是貴妃鄭家的外管事,對京城皇親國戚圈子並不陌生,當即想到了這位“朱公子”是誰。他又想到,範弘道去年也去過河東,說不定真與朱公子有什麽關係。


    有得寵貴妃為後盾的鄭家當然不怕這位“朱公子”,朱公子哪能跟枕頭風強力的貴妃相比。但是他鄭管事不等於鄭家,鄭管事隻是鄭家諸多管事中的一個而已。


    “就是她!我這次是替她開的價,鄭管事有什麽意見嗎?”範弘道好像又得了勢,逼問道。


    鄭管事深深吸了口氣,他絕對不甘心在範弘道麵前示弱,咬牙道:“那又如何?我鄭家還用在乎什麽朱公子不成?”


    範弘道用憐憫的眼神看著鄭管事,歎道:“無知者無畏啊。你想到過沒有,朱公子手裏的錢是從哪來的?如果花出去又是幫誰花的?”


    鄭管事陡然想起,那位朱公子手裏的鹽引是從何而來的了,原來今天範弘道真正的依仗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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