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一邊吃一邊點頭:“李公子想得不錯,確有可能。我會嚴令調查,若不將奸細抓住,他除了破壞我們的大事,還會將一切情報,報與官軍的。”


    李岩道:“我認為,出兵以前,一定要辦成這件事。”白起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麽辦。”


    白起的這道令一傳下去,雷生王豹也覺得喪氣,大軍正要出擊,士氣正旺,不料當頭挨了一悶棍,隻好撤去兵馬,讓大家回營聽令。


    等到第二天晚上,李岩草草吃了晚飯,剛剛睡下,突然有人來敲門,李岩的衛兵來報,是白起將軍派親兵來請他過去。


    李岩不知何事,於是穿戴整齊,來到白起府中。


    進了大廳,李岩不覺一愣,原來雷生王豹都在這裏。白起早已披掛整齊,一見李岩來到,便說道:“李公子,咱們該出兵了。”


    李岩大驚:“出兵?開什麽玩笑?”


    白起一笑:“趁夜出兵,奇襲隴縣,猛如虎再鬼,也想不到這一計。”


    李岩道:“可是……我們沒有糧草,隴縣離此三百裏,至少要走兩天,軍中無糧,等到了隴縣,恐怕也餓倒一半了。”


    白起笑得很詭異:“你真以為糧草被燒了嗎?”


    李岩一皺眉:“這是假的?”


    雷生實在忍不住了,笑道:“李公子,我與王豹也是剛知道,失火的事,是大將軍一手安排的。糧食根本就沒燒,早被悄悄搬走了。糧庫裏全是些幹樹枝,沙土袋和爛木頭。”


    李岩恍然大悟,看著白起:“大將軍這是要瞞天過海。”


    白起道:“不錯。城中早有猛如虎的奸細混了進來,將我軍一切動向,報與猛如虎知道。這場火一燒,猛如虎的奸細一定知道了,然後又會知道我下的令,讓全軍等待十天,十天之後由西安調來糧草,再議出兵之事。奸細一定已經將情報送出城去。而城外,肯定有官軍的斥候接應。估計這個時候,情報已經送到隴縣,猛如虎已經知道了消息。因此他絕不會有防備。”


    李岩大喜:“就當他沒有防範之時,秦軍神兵天降,定會一舉殲滅之。”


    白起道:“我已經命全軍集合,從四門悄悄開出城外,沒有動靜,城中奸細不會知道。等到他們明白過來之後,我們也已經到了隴縣了。”


    王豹有點不大高光:“大將軍,假意燒糧草的事,您應該先給雷哥和我說一聲啊,也讓我們著了一天的急。”


    白起冷然道:“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二人沒有什麽心機,肚子裏存不住事,就算不說,別人從你們的臉色也,也能看出破綻,因此不光你們,連李公子我也沒說,就怕泄露一絲風聲。”


    李岩倒不怪白起,他知道此仗的重要性,如果能大敗猛如虎,甘肅的官軍便會潰不成軍,秦軍西方的威脅,便小得多了。


    當下不再多言,眾人出了府,上馬出城。


    將近初更時分,一萬人馬已經整整齊齊地列成陣形,排在城西三裏之外。前麵是五千騎兵,後麵是五千步兵,白起下令,他與李岩,王豹帶著五千騎兵先走,雷生帶著步兵跟在後麵。


    李岩明白,這次攻擊隴縣,主要是偷襲,因此使用騎兵最合適。


    王豹善於突擊,所以跟著騎兵,雷生老成持重,善於防守,因此帶著步兵在後麵。白起知人善任,果然是良將。


    下令之後,白起令王豹帶著兩千騎兵為先鋒,連夜進發,特別吩咐他,路上隻要遇到騎馬的人,務必將馬匹奪下。


    此舉是怕官軍的斥候發現他們,去報與猛如虎。


    王豹十分興奮,他帶著兩千騎兵沿著大路,飛一般地去了。


    白起與李岩走在王豹之後,速度也不慢,走著走著,李岩忽地想起一件事,便問道:“大將軍,這次你為何帶我出來?城中不需要人看管了麽?”白起仿佛早知道他有此一問,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城中我已經留下了二百人,不必擔心,因為百姓並不知道,咱們已經出來了。至於為何要帶著你,你難道想不到?”


    李岩搖頭道:“想不到。”


    白起一笑:“我知道,你曾經獨自帶領秦軍,在華陰打過幾仗,也得了勝。因此我十分看好你的能力。但是守城戰與對攻戰,圍殲戰,遭遇戰,相持戰,偷襲戰都不同,你還需要多多學習。”


    李岩道:“因此大將軍帶著我,就是讓我來學習的。”


    白起點頭:“不錯,在我看來,你文武雙全,是個出將入相的人才。這樣的人才,秦軍是最需要的。咱們秦軍以後肯定會發展壯大,地盤越大,需要獨當一麵的人就越多。因此我才帶你來,讓你多看看。”


    李岩道:“曆史上都說大將軍乃是戰神,從這次戰前的情況來看,大將軍足可當之。”


    白起嘿嘿冷笑:“戰神?我覺得後人對我的評價,用得更多的詞是,人屠吧。”


    李岩也笑了:“大將軍也看過書了……”


    白起道:“在我們那個時代,秦軍是天下最強的軍隊,但是過了兩千年,戰法已有很大不同,眼下又出現了火銃與大炮,這個東西在很多地方,遠遠勝過了我們當時用的秦弩。如果不讀書,不了解眼下的世道,打起仗來,不吃虧才怪。”


    李岩點頭:“對,咱們第一次大敗,就是不了解敵軍的結果。”


    白起哼了一聲:“不會有第二次了。白起可以輸一次,絕不可以再敗。”


    李岩道:“大將軍這一計,與唐代的李朔雪夜奪蔡州差不多啊。”白起哦了一聲:“此人也懂得這樣用計,肯定是員名將吧。”李岩道:“算是吧,但他打過的有名的仗,也就這一次。”


    白起道:“隻有一仗,如何可稱名將?”


    李岩道:“後世與你們那個時代不同,大都是一仗定乾坤的。比如曹操戰官渡,周公謹戰赤壁,東晉的淝水之戰,唐王李世民戰洛陽,朱元璋與陳友諒的鄱陽湖之戰等等。一次大仗之後,基本上就定了天下的格局。並不像大將軍與六國的戰爭,需要消滅每一個勁敵。”


    白起靜靜地聽著,最後道:“我是多麽希望,天下再來一次七國分爭啊。”


    李岩卻不以為然:“國家越多,戰爭越多,百姓越苦,大將軍打仗,不也是為了一統天下,讓老百姓過上安定日子麽?”


    白起愣了一下:“不是。”


    李岩大吃一驚,好像不認識白起了:“那你打仗,為了什麽?”


    白起道:“那還用說,為了實現我心中的抱負,為了讓每一個人都記住我的名字,為了我的家族,我的後人可以世襲封地……”


    李岩大為泄氣:“就為了這個,太自私了吧,難道你就沒想到百姓的生死疾苦嗎?”


    白起道:“自然想到了。百姓是很苦的,不打仗,不就更苦了嗎?”


    李岩連連搖頭,好像瞧著怪物一樣地盯著白起:“這是個什麽邏輯?不打仗反而苦,打仗反而不苦?”


    白起也像瞧著怪物一樣瞧著他:“李公子,你飽讀詩書,這個道理也不懂嗎?”


    李岩道:“不懂。聖人沒說過這樣的話。書上就說過,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白起歎了口氣,好像一個老人家對頑童解釋問題一樣:“我這樣跟你說吧,如果天下都不打仗,老百姓就隻能種田,一輩子都要綁在土地上,他們一年到頭,風吹日曬,沒有休息的時候,冬天地裏沒有東西了,他們還要去給官家服徭役,這是很苦的。但最苦的你知道是什麽?是沒有通道,沒有希望。他們無論幹得多出色,也沒有人來誇讚他們,沒有人來獎賞他們,因為這就是他們的命。可是自從有了戰爭,他們的機會就來了。他們就可以吃糧當兵,擺脫土地。隻要他們命大,在戰場上殺一個敵人,就可以升一級爵位,賞土地,殺兩個敵人,父母就可以免除刑獄,如果殺得更多,還可以做到將軍。就比如我。”


    李岩道:“我知道,這是商君變法中規定的。”


    白起道:“在我們秦國,普通百姓都把商君看做聖人,因為是商君,給了他們上升的通道,給了他們當官的機會。但是如果沒有戰爭,商君的這些法令,還不是一紙空文?”


    李岩明白這些:“可這都是你們那個時代的法令,而今天,百姓不通過戰爭,也可以做官的。隻要他們書讀得好,就可以通過考試當官。”


    白起大惑不解:“讀書就可以做官?”


    李岩知道,科舉製度是從隋朝開始的,但是他不想講這些,尤其是眼下還要打仗,於是道:“這是後來的事了,咱們還是先顧眼下吧。咱們五千人馬突襲隴縣城,那可是以寡敵眾,大將軍有幾成把握啊?”


    白起冷然一笑:“十成。”


    王豹帶著先頭部隊,經過一天一夜的狂奔,終於在第二天夜裏二更時分,趕到了隴縣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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