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撒腳如飛,前去報信,餘下的人陪著李敢,一同走向那所大宅。


    還沒到門前,就見黑色的大門打開了,從裏麵湧出一群人來,當先一個,正是張獻忠。


    他一邊走一邊拍手,哈哈大笑:“原來是我兄弟到了,你們看看,是不是龍精虎猛,好漢一條!”


    張獻忠搶到李敢麵前,一把摟住,用力擂了他兩下胸膛:“兄弟,可想煞哥哥了。”李敢也抱緊了他:“大哥,別來無恙吧,兄弟也想你啊。”


    兩個人勾肩搭背,一起向裏走,張獻忠拍了拍那個與李敢動手的人的臉:“聽說你還想和我兄弟過兩招,結果怎麽樣,服不服?”那人笑道:“服了,憑李將軍的武藝,就算我們一塊上,也不夠他打的。”


    張獻忠突然一瞪眼:“他娘的,你們就這麽慫包!丟老子的人!”


    那人見怪不怪,也熟悉張獻忠的脾氣,看來是久久跟隨他的,被他罵也不害怕,陪笑道:“大帥,我們的武藝也不低啊,除了李將軍,您滿天下挑去,咱們誰都不怕,對不對?”


    周圍的人都轟笑起來。


    張獻忠很滿意這個回答:“他娘的,這還差不多,以後記著,越是在自己人麵前,越不能丟了威風。”


    一行人來到宅子裏,李敢四下一瞧,這地方挺寬敞,布置得也不太講究,看來張獻忠不是什麽精細人,也住不慣太精致的地方。


    等進了院子,張獻忠瞧了瞧那些部下,揮了揮手:“去去去,都他娘的該幹啥幹啥去!來的又不是皇後娘娘,眼巴巴地看什麽看!”


    這些人一哄而散。


    眼前隻剩下張獻忠和他的兩個養子,李定國和孫可望,還有幾個親信將領。這些人陪著李敢與四名秦軍,走進了小樓。


    一進樓,張獻忠就喊道:“娘子,出來出來,我義弟來了,你趕緊張羅著,讓那些小丫環老娘們趕緊準備酒菜,我要和兄弟一醉方休。”


    隻見從樓上下來一個婦人,年紀也就不到二十歲,生得挺俊俏,走到李敢麵前,向他做了一個萬福:“是叔叔來了,快請坐……”她雖然沒有生孩子,可也得指著孩子叫,這是當時的規矩。


    李敢一拱手:“嫂夫人好。”


    張獻忠不耐煩的揮揮手:“快去備酒,我這裏陪著兄弟說話就行了。”


    那婦人便是張獻忠新近娶的老婆,出身書香門弟,較識大體,因此離了小樓,指揮著下人們準備酒菜去了。


    李敢知道,張獻忠雖然住在這裏,但是左右的人裏,說不定會有官軍的奸細,因此要緊的話,此時還不能說。


    二人說了會子閑話,都是回憶幾年以前,二人初見麵時的場景,十分歡快。不多時,酒菜便擺上來。


    那四個親兵也很懂事,立刻起身拱手:“張大帥,您與李將軍談吧,我們在外麵伺候。”張獻忠也不客氣,對李定國道:“定國啊,你帶人,好好招待這幾位兄弟,酒肉管夠,足吃足喝,到了我這,就是到了家。”


    李定國點頭,讓著四個親兵出了小樓,來到西院的一所屋子,在這裏請他們入席吃喝。


    小樓這邊,張獻忠與養子孫可望,還有兩個最親信的將領,陪著李敢喝酒,大家說說笑笑,這酒喝得十分痛快。


    仿佛心照不宣似的,李敢與張獻忠誰也不說要緊話,李敢既不說自己的來意,張獻忠也不問。


    這場酒直喝到掌燈,兩名親信將領起身告辭,孫可望也說自己喝多了,怕失禮,先回去休息了。張獻忠也不挽留,讓他們自去。


    此時屋子裏,隻剩下李敢與張獻忠了。


    張獻忠原本已經喝得有點迷糊了,但這個時候,眼睛卻恢複了清明,變得通亮,他看看房內房外,都沒有人,這才一把扯住李敢的手臂,嘻嘻笑道:“兄弟,大老遠地從關中跑到穀城,有什麽要事啊?”


    李敢也笑道:“那要讓大哥猜一猜了。”


    張獻忠眯起眼睛:“熊文燦十萬人馬圍攻西安,秦軍吃緊,卻沒有援軍,因此兄弟便想到了哥哥我,於是便殺出重圍,前來求我相助。”


    李敢一挑大指:“哥哥果然料事如神,小弟正為此事前來。”


    他將聲音壓低了:“哥哥,朝庭對義軍,終究不放心,此時有秦軍在前麵撐著,朝庭還不敢對哥哥和曹操他們下手,一旦秦軍滅了,天下太平,官軍便可以騰出手來對付你們。說句心裏話,哥哥與高闖王,李闖王他們一起,挖了明朝的祖墳,你真認為崇禎會將這奇恥大辱扔在腦後麽?”


    張獻忠點頭:“兄弟說得對,這事換了誰,也不肯善罷幹休,更何況是皇上,一國之君。”


    李敢道:“因此,哥哥助秦軍,便是助自己。唇亡齒寒的道理,誰都懂的。”


    張獻忠道:“可是我在這裏起兵,也進不了關中,解不了秦軍之困啊,我要進關中,必須經過潼關,但是潼關有範雎在把守,想必難以攻下,更何況,隻要我一起兵,周圍所有的官軍,都會聞風而動,也不容我去關中啊。”


    李敢道:“哥哥不必去關中,隻要進了河南,接應了李闖王的人馬,進逼潼關,熊文燦就坐不住啦,他必定派人馬增援潼關,那時白起將軍的人馬,就可以與秦軍裏應外合,擊敗官軍了。”


    李敢越說越興奮:“隻要熊文燦一敗,潼關便唾手而得,到時候咱們三部人馬合起來,退可以平定關中,進可以逐鹿中原,何樂而不為。”


    張獻忠連連點頭:“兄弟,你說得對,說得好。哥哥決心已下,你在我這裏安心等幾天,我吩咐手下兄弟暗中準備,最多半個月之內,便可以萬事俱備,重新起事了。”


    李敢大喜:“如果說來,我要謝謝哥哥了。”


    張獻忠連連搖手:“應當哥哥謝你才是,來來來,咱們幹了這一碗。”


    兩個人又開了一小壇酒,你一碗我一碗,直到喝得大醉,這才由親信人等將二人送回房間休息。


    李敢被安排在後院的一間房子裏,那四個親兵與他同睡,李敢睡在裏間,那四人睡在外間。


    由於喝得太多,李敢是被人扶著上床的,腦袋一沾床鋪,立刻呼聲大作,睡得十分深沉。那四個親兵倒是沒有醉,但是連日以來,人不離鞍,兼程趕路,早累壞了,因此也睡得很香甜。


    到了三更時分,猛聽得房門一聲大震,被人踢開了,那四個親兵剛剛睜開睡眼,就被一夥人衝進房來,按在床頭,閃亮的大刀架在脖子上。


    另有七八個人直奔裏間,進了屋子不由分說,撲到床前,將李敢七手八腳地壓住。


    其實這個時候,李敢還是醉意十足,沒有醒過來,因此省了這些人的事,幾個人將李敢拖下地來,用兩根麻繩,緊緊地綁了。


    那四個親兵也同樣,被人綁作一團。


    到了現在,李敢還是沒有醒,其中一人取過一碗涼水來,噴在李敢臉上,看看仍舊沒什麽效果,索性抬過一盆水來,從頭到腳澆了下去。


    李敢這才悠悠轉醒,他睜眼一瞧,還沒有看清楚,努力搖搖腦袋,這才清醒了一點,剛一掙紮,就發現自己已經被綁了起來,他登時酒醒了一半。


    此時李敢連同四個親兵已經被推出門外,借著門外的燈光一瞧,前來捉拿他們的那為首的人,正是孫可望。


    李敢大怒:“孫可望,你搞什麽鬼!”


    孫可望也不動氣,笑嘻嘻地說道:“李將軍,別急別惱,咱們一會兒見了大帥,自有說話處,來人,帶走。”


    幾個人被推著,走向前院。


    仍舊是那座小樓,但是這個時候,樓裏樓外點著火把,而且站了不少人。李敢冷眼一瞧,心中立時吃了一驚,原來這些人裏有不少人是官軍打扮,一個個橫眉立目,氣焰囂張。


    官軍什麽時候來的這裏?


    走過這些官軍時,李敢無意間一掃,赫然發現,白天在縣衙門口,一起在茶棚喝茶的那個軍官也在其中。


    那個軍官見李敢被推過來,冷然一笑,用手在咽喉上一劃,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


    李敢哼了一聲,被人推進小樓。


    進了小樓,李敢等五人抬頭一瞧,隻見樓中燈光不算明亮,火把忽明忽暗,但也看得清楚,正中放著兩把大椅,張獻忠坐在右手邊,而左手的主位上,坐了一個官軍的總兵官。


    李敢此時終於明白,自己被張獻忠出賣了,這位義兄把自己灌醉之後擒住,就是要在這位總兵麵前表現一下自己的忠心。此人居然做出這樣可恥之事,當真豬狗不如。


    那個總兵官看了一眼李敢與四個親兵,對張獻忠道:“這就是秦軍的奸細?”


    張獻忠陪起笑臉:“正是正是,此人叫李敢,是秦軍中一員虎將,在下未降順之前,曾經與此人結為兄弟。”


    李敢恨恨地啐了一口。


    那總兵道:“既是兄弟,就應當好好招待,為何要報與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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