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太過複雜,白起不好開口,因此隻好默然不言。


    李岩卻是很高興的,他也猜到了秦王的心思,看來幾天以前秦王說要動兵,隻是虛張聲勢,可能也在等著朝庭來人。於是他首先開口道:“大王,我看可以和談,以秦軍眼下的人馬,想奪下潼關,並不容易。一旦僵持起來,西安空虛,北麵的敵軍會趁虛而入,我看不如咱們提出條件,讓朝庭答應,也可以爭取時間,壯大力量。”


    秦王還是不動聲色,又問其他人:“你們說呢?”


    王翦看了一眼白起,說道:“和談也是可行的,但是誰敢保證官軍不會變卦?以我看來,自張獻忠等人複叛之後,朝庭顧此失彼,孫傳庭下了獄,洪承疇還在河南對付李自成,盧象升在山西也脫不開身,能打的沒有幾人了,因此張獻忠等人的反叛,就像在朝庭的後背上捅了一刀,而朝庭的前麵,又有我們秦軍,因此我想,朝庭是想先安撫一下秦軍,然後趁機集中力量,平滅那幾股農民軍,等到李自成,張獻忠等人都被鎮壓下去,官軍就會全力對付咱們。”


    涉懷與李敢同時點頭:“正是這個道理。”


    姬夢蝶道:“可是我們要是不允和談,又攻不下潼關,西安仍舊很危險,不要說發展力量,恐怕維持現狀也不容易,要知道,範雎可不是熊文燦,我聽到消息,範雎已經取代了熊文燦,手下又有好幾萬人馬,有他在潼關,華陰便危險,華陰危險,西安也就沒什麽屏障了。”


    這時白起才說了一句話:“潼關,是一定要拿下的。”


    李岩道:“大將軍,以城中的兩萬餘人,你有把握短時間內攻下潼關嗎?”


    白起陰沉著臉,淡淡地道:“我打每一仗,事先都沒把握……”


    李岩語塞,他聽得出來,白起心中很不高興。


    秦王看著張儀:“丞相,你說呢?”


    張儀早已打好了腹稿,一聽秦王問他,便笑道:“大將軍的話是對的,潼關必須要拿下。”白起看了張儀一眼,輕輕點頭。表示感謝的意思。張儀卻又來了一句:“但是李公子的話,也不無道理。一旦打起來,範雎那邊幾萬人馬,範雎又深知秦軍底細,因此潼關不好打。”


    秦王道:“潼關必須要打,但是又很難打得下,你有何良策呢?”


    張儀一笑:“朝庭派人來,就是想和談,王將軍說得對,和談是假,騰出手來對付張獻忠等人是真,等到滅了農民軍,朝庭必然和咱們翻臉,這是明擺著的。到時候官軍以潼關為門戶,很容易進攻西安。有鑒於此,我倒有個主意,不妨請大王和諸位議論議論。”


    秦王道:“什麽主意?”


    張儀道:“攻城略地,不一定要靠武力,談判也可以。既然朝庭想和談,主動權就在咱們手中,咱們不妨提出條件,想和談?可以,封公爵?也可以,但是封地必須包括潼關,隻要潼關封給了我們,我們便答應和談。否則,休想!”


    這個主意一出,白起的臉色立時和緩了下來。他所擔心的,就是潼關的範雎,此人詭計多端,深知秦軍虛實,潼關在他手中,便是一個大釘子,就像一把上了弦的弩,安在秦軍門口,隨時都可以來上一箭。自己一力主張攻打潼關,就是這個道理,但是他也明白,潼關不是好取的,眼下人馬不足,隻能偷襲,趁著官軍士氣低落的時候,一舉進攻,但是範雎是有能力的,一旦攻不下來,秦軍遭受挫折,勝負之數就可要逆轉了,對此,白起一直深為憂心。


    現在一聽張儀的主意,白起覺得,也不失為一條妙計。如果能將潼關唾手而得,不必損失折將,那自是再好不過了,至於講和什麽的,秦人並不在乎,戰國時候,各國間的講和與決裂,幾乎每天都在上演著,太平常了,這中間唯一有可能損失的,便是秦王的稱號了。


    想到此,白起便不再堅持自己的主張,向秦王一拱手:“大王,如果能不戰而得潼關,自是再好不過。隻是朝庭曆來有規矩,異姓不王,他們是不會封您王爵的,最多隻能稱公。這一點,我秦軍將士恐怕是不會接受的。”


    秦王淡然道:“稱公還是稱王,又有什麽關係,我秦人祖上原本就是稱公的,後來山東六國相盟而稱王,唯獨不把我秦國算在內,這也算奇恥大辱了吧。可最終如何?秦人一掃六國,統一天下,混一車書,威加海內。我若連這個麵子都放不下,又豈能重振大秦聲威呢?”


    李岩等人聽了,都十分敬佩。


    秦王道:“其實早在數天以前,我便有意與朝庭和談,隻是我秦軍絕不可以先行提出這個念想,如果先提了,便是有求於朝庭,咱們說話便不硬氣,更無法提出條件。因此我才命大將軍秣兵厲馬,準備進攻。官軍在西安定有奸細,他們看到秦軍準備開戰,必然如實上報。如此一來,朝庭既要對付農民軍,又要對付秦軍,捉襟見肘,因此我想,或許朝庭為了緩上一口氣,會派人前來講和。果然來了。”


    眾人一齊道:“大王英明。”


    秦王擺擺手:“經此一戰,我秦軍人馬損失巨大,短時間內,不宜再戰,況且新收的俘虜,招收的流民,都得妥善安置,秋收也要開始,這個節骨眼上,講和不光是朝庭鬆口氣,我秦軍也更需要鬆口氣。將士們接連打了數仗,是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了。”


    張儀道:“大王能這麽想,我也鬆了口氣。”


    眾人都笑,張儀道:“現在就請大王提出咱們的條件,也好讓姓顧的帶回去給楊嗣昌知道。”


    秦王道:“很簡單,朝庭要想本王接受公爵的冊封,就要將潼關交給秦軍,封地向東擴展至潼關,除此之外,再無要求。”


    眾人相互看看,意猶未盡,李敢來了一句:“大王,咱們不如向朝庭要點戰馬錢糧。”秦王被這句話逗笑了:“如果明朝皇帝和楊嗣昌是兩個白癡,他們或許會給的,可我聽說,他們兩個不是白癡,送給秦軍錢糧,便是養虎於門,大家都懂的。”


    李敢不好意思地笑笑:“總覺得要少了。”


    白起道:“能把潼關要過來,便是大大的賺了一筆。當然,這隻是咱們的條件,至於朝庭答不答應,可沒有把握。”


    秦王道:“我想朝庭會答應的。”


    王翦道:“大王如何這麽肯定?”秦王道:“潼關雖然很重要,可是咱們秦軍的勢力,已經到達了華陰,離潼關隻是咫尺之遙,什麽時候想打,就可以打。而且潼關的外麵,還有農民軍隨時可以騷擾,可以和我們兩麵夾擊,因此潼關這一座孤城,也不好守。況且潼關的數萬人馬,糧餉從哪裏來?隻能從中原來,隻要李自成等人截斷了糧道,潼關的官軍,不戰自潰。這一點,楊嗣昌肯定也能想到。因此我認為,朝庭會答應咱們的要求。”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


    李岩覺得奇怪,他看著眼前的秦王,仿佛有點不敢相信,在他初入秦軍之時,秦王雖然威嚴厚重,但是好像沒有出過什麽主意,也無什麽謀略,一切事情,都是依仗著四位名臣,文有張儀範雎,武有白起王翦,秦軍打下華陰,潼關,西安,眉縣等地,秦王都沒有起到什麽作用,在李岩心裏,這位秦王好像隻是個名義上的王,並沒有什麽出色之處。


    但現在李岩卻覺得,秦王漸漸顯露出了自己的鋒芒。他開始做出一些常人難及的事情來。


    其實這事也不奇怪,要知道,這位秦始皇在成人之後,便登上了王位,在秦國執掌大權,當時的秦國,兵強馬壯,地廣人多,數千裏土地,數百萬人民,秦王對於大局,始終控製得很好。可是複生之後,秦軍一窮二白,上無片瓦蓋頂,下無立錐之地,沒有絲毫的基礎,於是他這個秦王的能力,便有點施展不出了。


    而張儀白起等人,卻正是從門客和小兵幹起來的,對一窮二白的境地非常熟悉,他們知道如何把握機會,發展實力,一點點壯大起來,因此當秦軍初起之時,這些人嶄露頭角,是很正常的。


    而眼下,秦軍有了西安這個大基地,也有了近幾百裏的地盤,於是秦王的大局觀便有了用兵之地,他的雄才大略,也開始顯現出來。


    李岩畢竟年少,剛剛二十歲,對這些事情考慮得少,所以才有困惑。


    李敢拱手道:“既然大王決定了,微臣便將姓顧的找來,與他當麵說清楚。”


    秦王一擺手:“不要急,先晾他兩天,兩天之後,再召他來見。”


    白起一笑:“大王說得極是,如果太急了,就顯得咱們沒份量啦。”張儀也笑著說道:“求人之事很急,卻故做不求人之態,這才是高明的計策。”


    大家說說笑笑,散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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