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些信都是送給吳橫的,丁啟睿心中納悶,一問軍校,那些人回答道,這是城外的秦軍射進城中的。


    丁啟睿心中當時便起了疑。他打開封皮,抽出信來一瞧,上麵寫道:秦王贏政,大將軍白起書呈吳橫將軍麾下,自古順逆有道,存亡有理,方今天下,播亂無窮,民無寧日,乃明庭昏聵所至。將軍起自甘涼,足智廣義,威名著於隴西,信義達於玉門,英才出世,蓋壓戎狄,奈何久立於矮簷之下,縮首於朽木之間,受庸碌之氣,聽凡俗之言,不亦悲乎。若能幹將發硎,猛虎嘯穀,秦人不才,願助微末之力,成君裂土之願。幸勿觀望,速賜回音。


    再拆開幾封信,內容都是一樣的。


    這封信大概意思是,朝庭已經失去了對於天下的管控力,將軍有很大的才能和威望,連那些外族蠻人都十分敬服,為什麽要寄人籬下,受人指使,讓一些庸碌之輩在自己頭上頤指氣使,如果能夠奮起神威,舉兵響應,秦軍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讓你裂土為王,不要猶豫了,趕緊回信。


    丁啟睿看完之後,心頭一凜,他在甘肅幾年,也知道吳橫的身世,這員將在甘肅一帶甚有影響,而且他的家族一直是此地的旺族大戶,如果真有裂土為王,叛反朝庭的意思,加上秦軍助一把力,甘肅這個地方,還真就保不住了。


    他將書信放在桌上,吩咐親兵,去找來天水守將。


    天水的守將是一員年輕的將軍,姓呂名儒,別看這個名字挺文雅,此人卻很是驍勇,使一枝畫杆方天戟,軍中送了一個美稱,賽溫候。


    這呂儒是隴西人,平時還喜歡讀書,有點文武雙全的意思,此時聽大人相請,急忙來到府中。


    丁啟睿將書信給他看過,呂儒看完了,淡然一笑:“大人,招小人來,有何吩咐?”丁啟睿道:“呂將軍,以你看來,這些書信會不會是反間之計?”


    呂儒點頭:“正是反間之計。”丁啟睿道:“那好,你帶人先到吳將軍那裏,請他來見。如果他有什麽異動,立時捕獲。”呂儒道:“遵命。不知我要帶多少人去?”


    丁啟睿道:“先帶上五百人,以防萬一。”


    呂儒更不答話,出府之後點齊五百人馬,浩浩蕩蕩地來找吳橫。


    丁啟睿這麽做,也是出於無奈,因為秦王的這封信寫得太有鼓動性了,誰不想裂土封王,過一把土皇帝的癮?更何況甘肅地處偏遠,朝庭在這裏的掌控力,本就不強,再有秦軍在前麵擋著,就算獨立為王,朝庭也是鞭長莫及,心有餘而力不足。


    因此丁啟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無論如何,先將吳橫看管起來,等打退了秦軍再說。到時候如果吳橫沒有這個心思,再跟他解釋一番,也不為晚。


    丁啟睿自以為得計,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此時此刻,吳橫的案頭上,也早已擺上了同樣的書信。


    吳橫的親兵拾到了書信,悄悄送了給他,吳橫看完了,便是一皺眉,暗想,這是反間之計,要離間丁大人與我的關係。按親兵所說,這樣的信有很多封,此時一定有人已經送到丁大人案頭上,丁大人不知會怎麽想,事到如今,為了自明心計,我還是趕緊去解釋解釋。


    於是吳橫吩咐備馬,他隻帶了兩個親兵,準備去找丁啟睿。誰知剛一出門,便看到迎麵走來一隊人馬,約莫有數百騎,為首的正是呂儒,看他身後的官軍,一個個弓上弦,刀出鞘,如臨大敵。


    吳橫立時便明白了,跳下馬來,等著呂儒到了麵前,這才一拱手:“呂將軍。”呂儒在馬上還禮:“吳將軍,你這是要去哪裏?”吳橫一笑:“城外的秦軍施用反間計,妄圖離間我與丁大人的關係,我要親自往丁大人麵前解釋。”


    呂儒一笑:“且不忙,吳將軍,在下想進你的帳去說話。”吳橫一愣:“呂將軍此來,到底何事?”呂儒道:“進去再說。”


    二人又回到吳橫的軍帳之內,呂儒壓低聲音道:“吳大哥,丁啟睿已經對你起了疑心,因此派我前來拿你,他雖然沒有證據表明你必將叛反大明,可是也想做到萬無一失,先將你捉起,免得出事。”


    吳橫一愣:“丁大人如此草率麽?隻隨隨便便一封信,他就信了?”


    呂儒道:“他並不相信,可是這封信上寫得條件,太過誘人,他怕你受不了誘惑,投靠秦軍。你我都是甘肅人,自然知道,朝庭對甘肅的掌控十分疏鬆。玉門關一帶,居然平白棄了,讓與吐魯番的蠻子。眼下秦軍占了半個陝西,正好擋在官軍與甘肅之間,這個時候,甘肅如果有人分茅裂土,朝庭根本管不了。所以丁大人才害怕。”


    吳橫冷笑:“可我姓吳的對大明忠心耿耿,丁大人就算把我抓起來,日後自明,也會放我的。”


    呂儒睜著一對寒光閃閃的鳳目,微然冷笑:“將軍覺得,這座天水城,能守得住麽?”


    吳橫道:“蘭州之失,主要在於楊起鳳不明大局,率主力出城野戰,中了人家的詭計,全軍覆滅,蘭州城中失了主力,兵力太少,擋不住秦軍的進攻,而天水則不然,五六千人馬,隻要死守城池,一定會打退秦軍的。”


    呂儒哈哈大笑:“將軍太天真了,眼下丁啟睿對你已不信任,要將你扣起,這樣做的後果,便是軍心大沮。將軍在天水乃至甘肅,都是很有威望的。你一被扣押,天水城中自然人人自危,秦軍有白起為主將,攻下蘭州,也隻用了不到一天,天水的城防,遠不如蘭州堅固,此戰的勝負,還有懸念麽?”


    吳橫心頭大震,他覺得呂儒說得實在有理,自從蘭州一戰,他便看出來,丁啟睿不是一個良帥,想要守住天水,也是難上加難。於是問道:“若真如此,將軍有什麽妙計教我?”


    呂儒淡淡一笑:“將軍為何不聽從秦軍的建議,裂土封王?”


    吳橫霍地站了起來,怒目圓睜:“呂儒,你要陷我於不忠不義之地麽?我吳家世受大明之恩,豈可做反複小人?”呂儒也不惱怒:“將軍,識時務者為俊傑,秦軍勢力越發壯大,早晚會和朝庭分庭抗禮,甘肅在秦軍後方,秦軍寢食不安,必然要除之而後快,所謂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酣睡?甘肅早晚必然歸於秦軍。之所以秦軍不想占領蘭州,是因為甘肅地少民稀,駐軍太少,不足以控製局麵,駐軍太多,糧食又成問題,因此秦軍才突襲甘肅,就是要消滅官軍主力。因此這一仗,秦軍不在略地,而在於殺人。官軍殺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就安寧了。而之後的局麵,更需要甘肅本地的旺族來維持,這也就是秦軍想要讓將軍裂土封王的真實目的,就算將軍不同意,秦軍還會找別人的,而別人,可不會像將軍這樣忠於大明。”


    吳橫冷笑:“比如說你?”


    呂儒也不否認:“明朝二百五十餘年了,此時天下大亂,以我看來,是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我勸將軍認清形勢,不要自誤。降了秦軍,可以裂土為王,不降秦軍,到時候天水一破,將軍舉家族滅,後悔可就遲了。”


    吳橫慢慢坐了下去,眉頭緊鎖。


    呂儒繼續道:“就算你不降,秦軍也不殺你,可是丟了甘肅,丁啟睿罷職丟官自不必說,將軍也會跟著倒黴,多半會降職,分派到別人的旗下聽用,那個滋味,比起裂土封王來,哪個更香甜一些呢?”


    吳橫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思索良久,他這才一拳砸在桌子上,嘩啦一聲,桌上的茶杯跳起老高:“老弟的金石良言,讓吳某頓開茅塞,我意決了,這就殺了丁啟睿,投降秦軍。”


    呂儒搖頭:“丁啟睿絕不可殺,抓起到便是。到時候獻給秦軍,讓他們去處置,免得將軍落下弑主的惡名。”


    吳橫恍然大悟,連拍呂儒的肩膀:“還是老弟想得周到,就聽你的。”


    事不宜遲,說幹就幹,吳橫與呂儒並肩出得帳來,吳橫帶上數十名親兵,連同呂儒的五百人馬,一齊到府衙來捉拿丁啟睿。


    丁啟睿那邊還不知道怎麽回事,正在府衙中靜待回音,突然有幾個親兵連滾帶爬地跑進來,高叫一聲:“大人不好了……”丁啟睿嚇了一跳:“何事驚慌?”一個親兵道:“吳橫與呂儒帶著人馬,一起向府衙來了,看架式是要對付大人您的。”


    一聽這話,丁啟睿立刻跳了起來:“你說什麽?呂儒沒有將吳橫擒來?”那親兵道:“哪裏還擒來啊?這二人並馬而行,都是一臉殺氣,還不時交頭結耳。”


    丁啟睿心中如同倒了泰山一般,急忙下令:“快……快備馬……”


    他跑出門外,騎上戰馬,還沒跑出府門,迎頭正遇上吳橫與呂儒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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