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一走,就是近一周了。


    喬翎歎了一口氣,放下手裏的梳子,鏡子裏的自己,是一張憂心重重的小臉。


    那一天,他一夜未歸,她也一夜未眠。


    一閉上眼睛,他**著身體,擁著其他女人的畫麵總會浮現在大腦裏,然後,她的心會窒悶的發慌。有一種怕失去的感覺。


    怕失去什麽?


    怕失去他的容忍,怕失去他的耐心,甚至,怕失去這個家。


    孩子們,和他,這樣的生活,很平淡、很安逸,她不想改變,不能改變!


    被不安占據,她的胸口同時湧現一股反胃。


    她掩住唇,靜等那股反胃一點一點消失。


    這幾日,一直是這樣,隻要一浮現他和其他女人躺在床上激情縱欲的畫麵,反胃的情緒,就會一浪高過一浪。


    唉……


    胡思亂想什麽?……


    孩子們說接到過一次他的電話,他說,他去旅遊了。


    孩子們還不依的哇哇大叫。


    隻是為什麽無緣無故的去旅遊了?她不信。


    於是,她在老麥的口裏打聽了一點事情出來,他去泰國出任務了。


    不聲不響,他就這樣離開了,沒有考慮過,留下的人會為他的安危多麽擔心。


    他留給他們之間一段很有距離感的空白。


    為什麽,他總是一聲不吭?如果,如果,那晚他告訴她,他是生氣了。也許……她會退步,也許……她不會讓他走出那道房門。


    而直到第二日,打掃他房間的傭人過來報告,他的房間一地的煙頭。


    她才真正確定,他是真的生氣了。


    親眼目睹那一地的煙頭時,她差點心髒停止跳動,僵凝在原地,很長的一段時間也回不過神來。


    他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僵凝了以後,她的胸口洶洶一股憤怒,如果此時他在她的麵前,她一定會象個怒然被孩子反叛的母親一樣,毫不客氣的指責他,止到他認錯為止。


    但是,她哪有這樣的機會?


    她苦笑,一股疲憊又席卷全身。


    如同那一日等待他歸家醞釀的情緒,從憤怒到全身無力。


    她是真的拿他沒辦法啊……


    ……


    電話鈴聲驟然響起。


    她知道,不會是夜簫。


    “喬翎,快來玫瑰園!今天很多玫瑰同時綻放,開的好鮮麗!”電話裏是紀尋愉快的聲音。


    她的身體不舒服,可能是感冒了,一直很嗜睡,哪也不想去,“凱文,我……”


    “快來哦!……”紀尋迅速打斷她未來得及出口的拒絕。


    他也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她了,開始有點焦急。


    他發現,他是真的很喜歡與她相處的感覺,那幾日,她一笑起來,他就有一種滿足感,仿佛以前對她所有的心動瞬間又回來了。


    瞪著裏麵“嘟嘟”傳來斷線聲的電話,她愣了一下以後,馬上想回撥。


    剛一重新拿起電話,她想了一下,還是重新擱置了下來。


    凱文隻是她和**一個共有的朋友,他帶她一一訪遍留滿**足跡的每一個角落,他替她照顧她和**的玫瑰園,這份心意她真的很感激,所以,她拒絕不了他。


    緩慢的打理了一下自己,確定自己隻是可能有點小感冒,並沒有什麽暈眩感,她慢條斯理的步向了樓下,突然,她聞到一股濃鬱的花香在空氣裏飄散。


    頓時,她大失所驚。


    “劉媽,家裏為什麽會有玫瑰花?!”她清秀的臉,有點僵沉下來。


    正一邊愉快的哼著家鄉小曲,一邊愉快的將一大束盛開的很豔麗的玫瑰花往花瓶裏一朵一朵插著劉媽,回過頭來,“二少奶奶,這玫瑰開得好吧?剛才隔壁的紀先生送的!他還說,以後可以常常送給我呢!你看,花開得這麽美,感覺連天氣也晴朗了,人的心情更是愉快多了!”難得劉媽心情非常愉快的和她交談。


    這在**過世以後,這還是第一次。


    但是,她現在沒有心情去關注這些!


    “劉媽,你忘記了我定得規矩?”她問得很嚴肅。


    每招一個新的傭人,她都會不厭其煩的告訴他們,緊記最重要的一點,家裏不可以出現鮮花,不可以出現有皮毛的小動物。


    這一個要求,甚至連孩子們和他們的家庭教師都必須遵守。


    “二少爺這幾天又不在家!”劉媽撇了一下嘴,顯然被喬翎嚴厲的語氣弄得很不舒服。


    “規矩就是規矩!而且,夜簫可能隨時會回家。”她堅持!不能因為夜簫不在,就壞了規矩。萬一他馬上就回家了呢?


    怎麽能讓他吸入花粉!


    “二少奶奶,你不需要這樣吧!二少爺就算有哮喘病,目前能奔能跑的,什麽時候見過他發過病?”仗著老資曆,劉媽被喬翎這麽一訓責,差點一句“禍害遺千年”就衝口而出了。她的老臉掛不住,說話也同樣不客氣起來。


    “他現在身體健康,我們就不需要防備了嗎?難道發病了,才想到要注意什麽?!”喬翎盡量保持口氣不太犀利,卻不免得有點焦燥。


    這幾日,她的身體有點怪怪得,連脾氣也容易失控。


    “以前老爺在世的時候,我們這從來不需要為二少爺‘特意’注意這些‘毫無意義’的細節。”劉媽的頂嘴可一點也不客氣,口氣裏的不屑更是昭然可見。


    “劉媽!你……”太過分了!她氣得身體有點發抖。這算什麽?他的健康居然被置若罔聞。


    劉媽也不再搭理她,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往花瓶裏插著玫瑰花,語氣更是譏諷,“即使少奶奶不喜歡這些花,我把它們搬到自己的房間裏算了!”


    氣過頭了,她倒是沒了任何情緒,冷冷淡淡的,她的神情反而平和下來,“劉媽,這些玫瑰花你愛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


    劉媽的嘴角得意的一撇,她就知道,憑著她是去世的大少爺奶媽的關係,別說二少奶奶了,連二少爺也要讓著她。


    “劉媽,你也近六十歲了,我考慮過了,你這個年紀也該退休了,我會給你一筆豐厚的退休金,待會兒,你行李收一下,我叫老麥送你去你兒子那裏吧。”


    劉媽原本得意的笑容頓時凍結,她不可置信的盯著這個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孩,“少奶奶,你為了二少爺開除我?!”真的無法相信,眼前神情冷淡、踞傲的女人,是以前一直跟著大少爺,也曾圍著她親昵打轉的女孩。


    她一直仗著自己是死去的大少爺的乳娘,憑著大少爺以前尊重她,她也越發的不將搶走大少爺一切的二少爺放在眼裏,隻是沒想到,喬翎居然會來這一招!


    “‘二’少奶奶,看來您真的是將大少爺忘得一幹二淨了!”幾乎咬牙切齒,劉媽的神情帶著不甘、以及越發的不屑,她看著喬翎的目光,不屑到仿佛眼前的是古代的不貞婦人。


    這樣的不屑,這樣的譴責,令喬翎胸口一窒,仿佛有銳刀狠狠的在淩剮。


    她一言不發的走回房間,再下來時,手裏已經拿了一張五十萬美元的支票。


    “劉媽,這是你的退休金。”她客氣得將支票推到劉媽麵前。


    喬哥哥,你一定和我一樣,不能忍受有人這樣對待夜簫,對嗎?


    喬哥哥,對不起……


    “哼!走就走!誰稀罕!”劉媽用力抽過支票,鼻孔朝天的重重擱下花瓶,氣鼓鼓的回房收拾行李。


    喬哥哥,對不起……


    在心裏,又一次默默的道歉著,喬翎沉默的動手清理桌上的玫瑰花。


    整理完那束玫瑰,她走到了母親的家,大門徜開著,遠遠的,她就聽到花房傳來母親的笑聲。


    和空氣裏,又一陣濃鬱的花香。


    “媽咪,你又忘了不能開著窗戶。”淡淡的,她輕聲提醒著。


    “啊……對不起,對不起!瞧我這記性……”喬媽媽回身見到女兒,乍喜的笑容還未綻放,已經意識到失誤,連連拍自己的腦袋。


    “沒關係,下次記得就好。”她的身體已經行動起來,將一扇扇窗戶密實的關嚴實。


    突然,她蹦出一句話來,“媽咪,花粉對夜簫不好。”


    從來她都沒有向母親解釋過,但是為了這樣的事項能足夠引起母親的重視,她願意解釋。


    從這玫瑰園落成以後,她和**都心照不宣得將窗戶關得很嚴實,這一切,都是為了夜簫的身體考慮。


    “啊?……”喬媽媽還聽不太明白。


    喬翎正欲開口解釋,卻被一直蹲在一旁,目光一直死死的盯著盛開的玫瑰的紀尋打斷,輕柔的聲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及嫉妒,“隻因為夜簫從不見發作過的哮喘?喬翎,這些花也需要空氣!”


    是他,一直慫恿喬媽媽打開窗戶。是他,故意將玫瑰花送給劉媽。


    玫瑰,是一種宣誓。


    一種追求的宣誓。


    玫瑰,也是一種宣戰。


    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宣戰。


    這些花也需要空氣……


    這句話,雖然聲音不大,卻還是烙在了喬翎心裏。


    她和**的玫瑰……她珍惜**為她留下來的每一點每一滴回憶,她也希望,它們能盛開的很嬌豔。


    緩緩得,她蹲在紀尋身邊,手萬分珍貴、愛惜的撫摩著凝結著水珠的玫瑰花瓣,“對不起,委屈你們了……”


    “傻瓜,愛情不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我們的玫瑰由我們來共同守護已經很幸福了,所以,它們一點也不委屈。”曾經,喬哥哥環著她的細腰,在她耳邊呢嚀著。


    ……


    “沒關係,喬哥哥明白的。”她堅定的點頭。


    紀尋的唇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諷刺笑容,但是,他沒有再出言多說什麽。


    他順著她的指尖,撫摩著柔弱的仿佛不堪盈盈一捏玫瑰花瓣,他修長的手指,仿佛隻是無意,碰觸到了她觸手溫潤的指尖。


    兩個指尖仿佛帶著靜電一樣,更仿佛有曖昧的電光一閃而過。


    她嚇了一跳,驟然縮回自己的纖細小手,驚訝的別過臉,隻見他依然神情自若,仿佛絲毫沒注意剛才差點冒犯了她。


    她鬆了一口氣,看來,她真的太敏感了。


    ♀☆♂……♀☆♂……♀☆♂……♀☆♂……♀☆♂……♀☆♂……♀☆♂


    蹙著眉忍耐著右臂拉扯帶來的痛感,他將飛機停入停機砰。


    這趟任務,他圓滿完成,一個小時前,二千萬美金的酬勞已經匯入了他的瑞士銀行帳戶。


    提著幾件簡潔的換洗衣物,他用左手掏著鑰匙,正想打開家裏的大門。


    “砰”的一聲,大門一下子被拉開了,劉媽鐵青著一張臉,推著幾個大大的行李箱,身後,大麥似笑非笑的幫忙著。


    “怎麽回事?”他的眉頭蹙著更深了。


    劉媽要走?而且看起來不太甘願!


    雖然他很不喜歡總是倚老賣老的劉媽,但是,她始終是**的奶媽,他是不可能會趕她走的。所以……出了什麽事?


    “少奶奶趕我走!”劉媽沒好氣的說。


    喬翎趕她走?不太可能……


    “發生什麽事了?”淡淡的,他詢問。


    “我怎麽知道她發什麽神經!”劉媽的態度非常惡劣,一筆非常豐厚的退休金,並不足以消逸她胸口的怒氣。


    她的態度太惡劣,根本連尊重兩個字都不懂,更別提什麽下人的本分,夜簫也板起了臉,“你走吧。”本來還想有什麽可以解決的,他可以替她做主。但是,她這樣侮辱喬翎,齊家容不下這樣的管家。


    夜簫的冷淡及撒手不管,更令劉媽一口氣咽在胸口,不上不下,惱得快吐血。


    “二少爺,你不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劉媽的唇角勾起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並沒有這份多餘的閑情逸致,隻要喬翎願意打理這個家,她做什麽,他都不會幹涉。


    偏過身體,他進入家門。


    “二少爺,因為玫瑰!”劉媽急了,趕緊在他身後吼,“因為玫瑰,二少奶奶趕我走!”


    玫瑰?……他的腳步頓住了。


    其實,他是一直知道,她在隔壁有一個玫瑰花室,那裏盛滿了她和**的愛情。


    不去幹涉,但是並不代表他毫不介意。


    “因為我偷摘了隔壁花室裏的玫瑰花,二少奶奶生氣了,說那些玫瑰都是她和大少爺的寶貝,見證他們天長地久、至死不渝的愛情。每一朵玫瑰,都代表她有多愛大少爺。我看不過去,就對二少奶奶說,她這樣讓二少爺您有多情何以堪,她終歸是嫁給了二少爺!但是,我隻是這樣說了一句,二少奶奶就發火把我趕走了!”她在顛倒是非黑白!她走可以,但是走之前一定要埋下一枚炸彈,說什麽也不能讓這對夫妻這麽暢快!


    至死不渝的愛情?……


    “二少爺,劉媽也是看著你們長大的。”劉媽裝成一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姿態,“有句話,劉媽不得不說,二少奶奶這樣成天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這樣能行嗎?她才二十四歲都不到一點啊,難道就一直活得這樣渾渾噩噩?大少爺都死了五年了,二少奶奶也該收收心,和二少爺你好好過日子了。”


    見二少爺依然麵無表情,神情不受一絲波動,劉媽繼續鼓吹,“二少爺,依我看,你還是去隔壁把玫瑰園給鏟平了!隻要斷了二少奶奶的念頭,她也就會收了心,和你好好過日子了。”


    “二少爺!二少爺……”傻眼,劉媽就這樣看著夜簫睬也不睬她,徑自走上樓梯。


    坐在房麵裏,夜簫褪卻衣裳,左手用紗布一層又一層的裹著自己受傷的右手臂。暗紅色的血漬沭目驚心,染紅雪白的紗布,一層又一層,包裹不住濕潞潞的傷口。


    傷口一直在向外不住的滲血。


    他麵無表情的穿上黑色的衣服,將傷口掩蓋。


    渡到窗邊,掀開窗簾,他的目光投向隔壁。


    他的房間的位置,看不到那片玫瑰園。


    他也不想看見。


    一直以為,看不見,就可以充當不存在,但是,原來真的隻是自欺欺人的謊言。


    **一直住在她的心裏,隔在他們中間。


    永遠,永遠,不可能被取代。


    他並不會聽劉媽的刻意挑唆,但是其中有幾句實話,還是說中了他的痛處。


    一抹苦笑,慢慢得爬上他冷峻的容顏。


    把玫瑰園給鏟平?


    把她心裏的愛情全數連根拔起?


    這樣,她的心,就會屬於他了嗎?


    為什麽,他開始有一種累了的感覺,原來一直去追逐一個不屬於自己的身影,是那麽那麽疲憊。


    這幾天,他在泰國備受煎熬。


    那個男人和她是什麽關係?


    那一日,她臉上的那一抹類似於幸福的笑容,真的是他的錯覺嗎?


    騙自己,真的,很難……


    隻是,他始終相信她,她不是這樣的女人。


    她,在隔壁。


    他放下窗簾,退回自己的身體。


    他準備去找她。


    冷靜了一周的時候,彼此都夠了。


    他不想失去她,非常,非常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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