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保安敲門進入之前,嶽青蓮都以為這是一場噩夢,夢總有醒的時候吧?她滿懷希望地想著,指甲把掌心掐出了血,卻絲毫感覺不到疼。


    於是這始終還是一個夢吧?不是真的,秦明川不會這麽草率地對待這種事,秦明川不會這麽無情地對待一個還沒足夠證據定罪的下屬,秦明川不會這麽……對待她……


    等待保安上來的幾分鍾裏,兩人就這麽沉默地對視著,室內的空氣達到了一個凝固的狀態。


    從秦明川的眸子裏,她看不出任何不忍,猶疑,堅定得像黑色的磐石,毫不動搖,最多,就是有一絲絲痛悔。


    他在痛悔什麽?是錯看了自己這個下屬嗎?嶽青蓮模模糊糊地想著,心痛得一陣陣絞上來。


    兩個保安進來,對於這個氣氛詭異的場麵有些摸不著頭腦,秦明川咳了一聲,低下頭:“麻煩你們把這位小姐帶出去,一路禁止她和別人交談,禁止動公司的任何物品,如果她試圖再度進入本公司,請你們予以阻攔。”


    保安震驚得都沒立刻答茬,說實在的,像這種大公司叢生的金融大廈,一切都按規章製度辦事,很少看到什麽討債上門啊,離職不忿吵鬧啊之類的狗血熱鬧事件,白領們到底都是要麵子的,今天忽然來了這麽一趟工作,而且對方還是嬌滴滴的小姑娘,兩人都有些猶豫了。


    “小,小姐,請吧。”年長的一個保安結巴著開口。


    “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我不走。”嶽青蓮聲音沙啞地開口,她剛才擦掉了淚水,眼眶通紅,目光堅毅,力持鎮定,以目前狀態下能維持的最平靜最理智的態度,做最後一次的懇求,“老大,我求求你,給我一個洗清自己的機會。”


    秦明川抿著嘴側過頭去,淡淡地說:“小嶽,我說過,這於事無補,你是個聰明人,該知道怎麽做才是最好的。”


    “什麽是最好的?”嶽青蓮忍不住滿心的淒楚憤慨,聲音高了起來,“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開了我,拿我當替罪羊,就是最好的嗎?”


    秦明川麵露疲倦之色,伸出兩個指頭:“第一,小嶽,你也清楚,把事情鬧大,對誰都沒好處,尤其是你,第二,如果你拒不配合的話,我可以叫保安強行驅趕你出公司。”


    嶽青蓮後退一步,完全說不出話來,秦明川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早上他還一如往常,親切地和自己打招呼,詢問什麽時候回家度年假……現在他說什麽?要保安強行驅趕?


    她當然不會以為就算她犯了泄密的大罪秦明川也會包庇她,可她現在明明什麽都沒做!


    為什麽不相信我?為什麽?


    嶽青蓮感覺自己是不是就快要‘入魔’了,此刻的她竟然憑空升起一個念頭:現在就衝去匯通銀行,把負責人拖來,管它什麽攝魂術也好,搜魂術也好,讓他親口說實話,到底是從哪裏得到的懋華底價!


    丹田內青色蓮花仿佛感覺到她的激憤,平靜閉合的蓮台忽然綻開,青色靈力水一般地漾出,充塞了整個丹田,蓮蓬上九顆小小蓮子發著淡淡的金光,明明滅滅,其中有一顆,可以看見中間已經出現了一個小小內核,隻有針尖般大,卻已經開始綿綿不絕地一絲絲吸收著丹田內的青色靈力。(.)


    “好,我走。”嶽青蓮理智還沒有完全喪失,她清楚自己是做不出在辦公室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的,在這方麵,書讀得越多,戰鬥力就越差。


    隻有從心裏吐出這兩個字,帶著心底的血氣,希望那個人能感覺到,可是……他完全不相信自己了,感覺到又能怎麽樣呢?


    木然地轉身,她向門外走去,兩個保安對視了一下,快步緊跟在她身邊,默默無語地執行自己的職責。


    秦明川的時候選得非常好,過了十二點,大多員工都已經去餐廳吃飯了,但還有一些廢寢忘食加班的,或者減肥拿了水果當午餐的,在走廊上穿行的時候看見了這一幕匪夷所思的場景,無不張口結舌。


    “弗蘿拉你……”蜜雪兒端著一杯水果纖維素剛要衝上來問到底出了什麽事,保安之一就有禮貌地攔住了她,“對不起小姐,我們接到的命令是不許這位小姐和任何人搭話。”


    蜜雪兒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地大,看著嶽青蓮本來想站住和她說些什麽,聽見此話隻是看了她一眼,一步不停地跟著兩個保安往電梯走,在後麵追著問:“到底出什麽事了?弗蘿拉……喂!”


    她飛奔回辦公桌,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給琦琦打電話:“還不快回來!你老大出事了!”


    事到如今以風投部員工的機敏,也大致猜出嶽青蓮是被開了,而且是以如此不光彩的方式離開公司,幾乎就是被押送。


    平時從辦公室到電梯的一百多米,沒有感到如此漫長,今天嶽青蓮卻走得分外艱難,平心而論,她人緣算是不錯了,周圍沒有人圍觀,最多是在房間裏遮遮掩掩地拉下百葉窗看一眼,就算是迎頭碰見了,也隻是一愣就避開,沒有追根究底大聲喧嘩,竊竊私語聲是不可少的,但其中多是疑惑,惋惜,沒有幸災樂禍。


    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她怎麽了?


    是啊,我怎麽了?她自己都突然想笑,早上搭電梯上來的時候,她是意氣風發,前途遠大的風投部c組主管,馬上要去歐洲分部工作曆練,中午搭電梯下去的時候,她是喪家犬一樣被趕出了公司的被開除職員,身邊還有兩個保安在看管著。


    秦明川沒給她機會……秦明川一點機會都沒有給她……


    看著電梯裏的鏡子,她的臉上,一雙眼睛顯得格外空洞,好像這個世界會變得怎樣都不在乎了。


    會變得怎樣呢?還能更壞嗎?


    坐電梯到一樓大廳,她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舉步向大門走去。


    秦明川要她走,她就走吧,遠遠地離開這裏,去找一個可以讓自己放聲哭出來的地方……


    “小姐,你要不要在大堂先坐一下?”年長的保安看著心善,製止了她,“外麵天寒地凍的,你才穿這麽一點兒……剛才是沒法子啊,你們領導發了話了,我們也不敢讓你去拿件衣服什麽的……你先坐坐吧,有沒有什麽同事或者玩得好的朋友,我悄悄上去讓她把你的東西給拿下來?”


    “不用了。”嶽青蓮茫然地說,看著外麵,早上還是很晴朗,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雪,還挺大,一片片地飄落在方磚地上,潔白晶瑩,卻轉眼就被路過的行人給踩成了烏黑的雪泥。


    就這樣,雪花還是堅持一片片地飄落下來,直到覆蓋整個城市變成雪白的一片。


    “姑娘,你也莫太傷心哈,打工嘛,哪裏不是打。”年長保安看她木木的樣子,還是不放心,忍不住嘮叨起來,“像你們這樣讀過書,有文憑,有本事的姑娘,跟我們鄉間屋頭的婆娘不同,到哪裏都有單位要的,千萬別弄壞了自己身子,不劃算的……”


    嶽青蓮真的笑了:“謝謝你,我沒事的。”


    在這個時候,在秦明川剛剛對她翻臉無情,把她羞辱地趕出公司的時候,居然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保安大叔磕磕巴巴地安慰她……


    “我真的沒事。”她聲音很輕地重複了一遍,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接著,她走向大門,自動感應的玻璃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外麵刺骨的寒風嗖嗖地刮了進來,吹著她隻穿著薄薄白襯衫和西褲的身體,體溫瞬間降低,她卻仿佛全然感覺不到,隻是這麽走了出去。


    保安眼睜睜地看著她瘦削的背影離開,腰肢挺直,卻形單影隻那麽地悲涼,不由感歎了一聲:“這都是造的什麽孽哦。”


    嶽青蓮出門的時候,沒有目的。


    她也沒辦法有目的,豈止是外套,她的車鑰匙錢包手機……全都在公司,秦明川沒有給她拿走任何東西的時間。


    不不不,她抬頭望著雪花飄落的天空,笑了:他給了,他一開始就給了自己最好的選擇:寫辭職信,收拾東西,離開公司,一個保存體麵的機會,不是嗎?


    她要的不是體麵,她要的是清白。


    但是現在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她到哪裏去找她的清白?


    保安大叔沒提醒錯,外麵真的很冷,一月底的天氣,北風凜凜,雪花亂飛,即使是大中午的,路上行人也多是羽絨服棉外套加身,圍巾帽子裹得隻露出眼睛,縮頭縮腦地走過,對於這種天氣一個單身女性穿著薄襯衫西褲站在街頭發呆都凍得沒心思好奇地駐足。


    你們冷嗎?我也很冷,但是又怎麽樣呢?嶽青蓮自暴自棄地想,我是被趕出來的,秦明川那麽堅決地不給自己留任何餘地,他會關心我就這麽走到大街上是不是會冷死嗎?


    修真,是的,自己有青蓮心訣,有白玉印,有護身寶蓮……這個時候你們還有什麽用呢?能幫我洗白我的冤枉嗎?能把我的心剖出來讓秦明川知道:我沒做,我沒泄密,我是清白的嗎?


    你們不能……誰也不能……


    那麽,冷就冷點吧,起碼修真不會讓人冷死的,對不對?那不就成笑話了嗎?一個修真者,有本命法寶,麵對妖魔鬼怪夷然不懼,可以飛天遁地長生不老容顏永駐,就因為下雪天穿著襯衫西褲在大街上走了走,結果凍感冒了?


    好可笑,今天的事為什麽都這麽可笑啊……


    嶽青蓮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半天才停住,笑出的眼淚流過麵頰,被北風一吹,幹了,皮膚繃得緊緊的,分外地難受。


    去哪裏呢?


    心裏這麽想著,腳已經不由自主地抬了起來,邁下去的時候是――金鑫大廈的方向。


    去找找夏英傑吧,那個家夥,也許在這種時候,他能給自己出點主意。


    從懋華到金鑫大廈隻有一條街那麽遠,很快,嶽青蓮就出現在了金鑫大廈門口。


    不知道是她的神情太過怪異,還是她的衣著實在反季節,總之來過多次,出入完全自由的金鑫大廈,保安這次異乎尋常地攔住了她,態度十分客氣:“這位小姐請問有什麽事?”


    嶽青蓮詫異地看著他,難不成金融街消息傳得這麽快,這邊的保安都知道自己被懋華開除了所以攔住自己?


    不,當然不可能,嶽青蓮你不要疑心生暗鬼,被開除了也不是天都塌下來了,秦明川不相信你自有別人相信你,沒必要這麽陰暗地揣測整個世界。


    她對保安笑了笑:“我找一下博納基金的夏英傑先生。”


    “哦,請跟我來,在這裏稍等一下,讓前台打個電話上去。”保安不敢怠慢,替她推開門,走進大堂,暖氣帶著空氣幹燥劑的味道迎麵撲來,嶽青蓮打了個寒顫,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被吹成了冰棍兒,頭發上的雪化了,滴滴拉拉地弄得半濕,衣服也被雪打濕了一半,薄薄地貼在身上,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狼狽,難怪保安還特地攔住自己問。


    保安很快就回來了,神色迷茫,帶著小心地說:“小姐,博納基金的人說夏先生正在開會,問你有預約沒有?”


    預約?


    嶽青蓮抬起眼看著他,輕輕地搖搖頭:“沒有。”


    估計保安一定在心裏痛罵:又是個始亂終棄的陳世美!這一看就是感情債啊!夏英傑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個人模狗樣的家夥,仗著有點錢賣相也不錯在外麵亂搞,現在小姑娘找上門來了,又當縮頭烏龜不肯見麵,拿開會來搪塞,這些金融業的白領,別看一個個穿得西裝革履的,沒一個好東西!


    但是在他的職責,又不能私自放人上去,想了想說:“要麽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吧。”


    “不用了。”不知道是不是冷熱交替得太突然,嶽青蓮的腦子又陷入迷迷糊糊的狀態中,思維變得很簡單:夏英傑沒空見自己,那就走吧……


    她轉身,直直地向著大門走去,保安有些不忍,但也沒別的辦法,總不至於衝上去攔住她不讓走吧?


    這個時候vip電梯門開了,這個電梯是專供各公司總裁高層使用,免得和普通員工一樣上下班高峰期擠員工電梯,他急忙回頭立正站好。


    然後他就看見被簇擁在當中的一個高個子帥哥,長得‘人模狗樣’,西服據說都是什麽‘吊’牌的,平時出入一向‘吊’得不行,臉色突然變了變,對身邊人說了幾句什麽,搶步上前,叫了一聲:“嶽小姐!”


    嶽青蓮壓根沒聽見,或者說她聽見了又自動地過濾掉了,隻是麻木地往外走,直到一隻手扳過她隻穿著薄襯衫的肩膀,回頭看見顧景行英俊的臉上掛著擔心:“嶽小姐,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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