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丹寧看見嶽青蓮和周林森一起走進她辦公室的時候,臉色還是很平靜的,甚至還沒忘叫助理:“幫我泡兩杯咖啡來,青蓮,老周,你們真是稀客,是在樓下遇上的嗎?”


    “不。”周林森神色嚴肅地說,“我們是特地來找你的。”


    “哦,是嗎?”徐丹寧在心裏暗暗咬牙,臉上還是掛著微笑,“我時間不太多,等下還有個會要開,什麽事,長話短說吧。”


    “丹寧,對不起。”周林森的臉色越加沉重,“首先,我要向你道歉。”


    “道歉?”徐丹寧一邊牙疼似地吸氣一邊笑,“有沒有這麽嚴重……我不記得你曾經做過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或者說,我不記得自己給過你傷害我的機會。”


    她的眼光四下亂飄,看起來像是在踅摸什麽趁手的家夥準備招呼。


    “這件事的確是我對不起你在先,所以,道歉是應該的。”周林森繼續表演沉重。


    嶽青蓮實在看不下去了:“丹寧!你別誤會,是公事!公事啦!”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周林森這麽悶壞?!


    徐丹寧狐疑地看著她:“公事?你們倆之間會有什麽公事?”


    “就是‘那個那個’的啦!”嶽青蓮哭笑不得地說,看助理端著咖啡進來,道了聲謝接過,順手把門踢上,遞給徐丹寧一杯,“他說你不喜歡他看風水什麽的,所以要道歉。”


    “是的。”周林森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對不起,丹寧,我食言了。”


    “這沒什麽嘛,我很大方的。”徐丹寧哼哼著冷笑了幾聲,把咖啡遞給周林森,“不是我說,你們就為這事辛辛苦苦跑上來找我?拜托,周老師你下午沒課,青蓮你是個失業人士,我可是很忙的,這種小事,瞞著我就算啦,最多事後說一聲嘛,我難道還會懷疑你們倆有什麽不清不白的地方?”


    還說沒有,剛才周圍要是有板磚,現在已經在周林森臉上了。嶽青蓮腹誹。


    “不是,我們此次的行動,要在你負責裝修的酒店上做點手腳。”她解釋。


    “啥米?!”徐丹寧一聲大吼,玻璃都震了三震,嶽青蓮敢發誓她看到徐丹寧陽光中的幻影裏出現了‘金毛獅子’的化身,“不行!休想!就算是你們,也別想我拿自己的職業素養開玩笑!”


    “你鎮定點,我們又沒讓你偷工減料,搞個什麽‘樓倒倒’出來,隻是在某個特定的日子,在酒店的屋頂上,做一些……嗯,特殊的儀式,作為一個陣眼,啊,也可以說是‘地標’,你明白吧?”


    “不明白!”徐丹寧怒氣衝天地說,“這是我的項目!我的樓!我說你們兩個是怎麽了?老周,你喜歡研究風水什麽的,我不說你,可是青蓮,你怎麽也跟著摻乎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什麽陣什麽眼,你不是個搞風投的嗎?你鼓搗這個幹啥?!”


    “現在情況比較特殊……”嶽青蓮還沒說完,周林森就打斷了她的話,“對不起,嶽小姐,可以讓我和丹寧單獨待一會兒嗎?”


    嶽青蓮立刻點頭,徐丹寧則抗議地叫了起來:“不許走!青蓮,你給我留下,我倒要看你們有什麽好理由可以說服我!”


    小心地帶上辦公室的門,嶽青蓮在一眾注目之下,捧著咖啡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好,不出意外的,靈敏的耳朵聽到竊竊私語:“不是說男友劈腿上門來談判分手嗎?不像啊!”“我怎麽聽到的版本是被閨蜜撬了男朋友?”“不不不,你們都錯了,這個是徐總工的前男友!一定是帶著現女友來示威了,沒準還是來送結婚喜帖的!”“最新消息!徐總工和男的單獨關在房間裏了,閨蜜出來了!”“咦咦!這是什麽狀況?”


    她搖著頭隻想笑,人類的想象力實在是太豐富了。


    喝了兩口咖啡,看向辦公室緊閉的門,看來裏麵的‘談判’還沒有結束,忽然,徐丹寧的老板風風火火地走進辦公區,看起來有點心煩:“丹寧在嗎?”


    “孫總,徐總工在開會。”小助理急忙幫著掩蓋。


    “哦,是嗎,那你替我轉告她一下,客戶那邊,臨時加了點意見。”


    “啊……”辦公區一片長長的歎息,每個人都露出痛苦的表情:徐丹寧說過,做裝修的,最怕客戶改主意。


    “你們這是一幅什麽死樣子?”老板不屑地說,“客戶至上,懂不懂?嗯,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要請一個‘大師’來看看風水,我知道她最看不上這些東西,但也沒辦法,客戶信哪!時間定下來之後,你們提醒她回避一下,別的沒事,你們該幹什麽幹什麽。”


    說著揮揮手,走了。


    嶽青蓮拿雜誌擋著臉,一字不漏聽進耳朵裏,不禁佩服秦明川的能量,他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不但找好了地標,而且還能通過關係直接讓徐丹寧的客戶心甘情願地把大樓讓出來,給‘某位大師’看風水。就不知道那位客戶看見周林森這麽一個‘正常’人,會不會相信他是風水大師。


    “又是風水,這些有錢人是怎麽了。”一個員工嘀咕著,“該不會是在酒店最高一層懸掛十八麵八卦鏡吧?或者是門口加個泰山石敢當?”


    “呀,小布朗,術語很專業嘛!”他鄰桌的人揶揄。


    “廢話,一年到頭,幾乎碰到個客戶都是要講究風水的,再幹幾年,我就幹脆辭職回法國應聘‘東方風水學’的教授算了……喂!誰是小布朗,你這個小查理!”


    這時候徐丹寧辦公室的門開了,她出現在門口,對嶽青蓮不動聲色地勾勾手指。


    哼哼,臉有些紅,嘴唇也有些紅……嶽青蓮心懷鬼胎地打量著她,被徐丹寧忍無可忍一把推進門裏,然後死死關上了門。


    周林森站在角落裏,極其認真地欣賞一叢綠色盆栽植物。


    “我聽見剛才老板說的了。”徐丹寧轉回辦公桌前,緊抿雙唇,仿佛下了很大決心地說:“行,但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丹寧,那很危險的!”嶽青蓮勸阻她,“你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再說,就算出了什麽事,你能做什麽呢?你就好好地在家呆著,等我們的消息,裝作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是啊,丹寧,這不是你的責任範疇之內的事。”周林森也轉過身來勸說。


    徐丹寧目光炯炯地掃了他們一眼:“我可不是想跟你們共同進退,但是,那是我的項目,如果它被毀了,起碼我也要在現場看著!”


    “不會那麽嚴重的。”嶽青蓮底氣不足地說。


    周林森考慮了一下,卻同意了:“好吧,我知道你一旦決定了什麽,就不會改了。”


    “這還差不多。”徐丹寧收拾了一下文件,“我去開車,咱們這就去工地看看吧,大師?”


    她走出去拿鑰匙的時候,嶽青蓮不安地對周林森抱怨:“你怎麽答應她了?這種事,凡人不是離得越遠越好嗎?”


    周林森搖搖頭:“我喜歡丹寧,如果她肯嫁給我,那將來遲早要麵對類似的事件,我不想她一個人胡思亂想,還是幹脆讓她親眼看一次比較好……有的時候隔絕危險隱瞞實情,以為是保護了她,反而是對她不負責的行為。如果她不肯嫁給我,正好這一次讓她看個清楚,也了斷個幹淨,免得再牽扯下去,耽誤女孩子的青春。”


    嶽青蓮豎起大拇指:“周老師,我開始覺得你是個真.好男人了。”


    “你們兩個又在密謀什麽?”徐丹寧甩著車鑰匙,倚靠在門上,目光森嚴地問。


    嶽青蓮急忙把拇指收回來:“沒什麽,我在問周老師你們幾時訂婚。”


    徐丹寧臉上掠過一抹紅暈,還是很嘴硬地說:“我又不恨嫁,著什麽急,走了!”


    工地的建築隊包工頭顯然也接到了客戶的通知,對於傍晚時分徐總工帶著人來視察工地沒有露出更多的驚訝之情,但是目光在周林森和嶽青蓮身上掃了好幾遍,終於忍不住問:“這裏哪一位是黃大師?我以前可見過他一麵。”


    “黃大師派我來做前期勘察,要過幾天才會親自過來。”周林森從口袋裏掏出名片遞過去,包工頭一摸就放下了心,“沒錯沒錯,是黃大師特製的名片,我摸過的……是啊,大師哪能第一天就過來,小夥子,你是黃大師的徒弟吧?一看就與眾不同!好好學!黃大師那一身本事,你學個一兩分就夠賺錢的了,噯,不知道黃大師今年的預約滿了沒有?我在家給丈母娘蓋了個靠山別墅,想請人看看風水……再不然你幾位師兄的預約滿了沒有?……”


    他一邊說一邊驅散看熱鬧的工人,親自領著他們三個進了電梯,此時酒店內部的裝修還沒有完成,外部倒是華麗美觀,分散鑲嵌在花紋中的大理石碎片在夕陽的折射中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聲稱要帶著他們慢慢看,徐丹寧在電梯到達頂樓的時候就打發包工頭下去了,噓了一口氣:“我還從沒看見他對誰這麽客氣過……老周,你真的認識黃大師啊?聽說是很有名的,很會忽悠,做過節目,連台灣香港也有人來請。”


    “嗯,他是我侄子的徒弟,培訓班第一期裏就數他天分好,還是有點真本事的。”周林森很自然地說。


    嶽青蓮噗嗤一聲笑了:“丹寧,你輩分很高哦。”


    徐丹寧瞪她一眼:“這種輩分誰稀罕啊。”


    周林森一邊往通向樓頂的通道走,一麵東張西望,下意識地說:“丹寧,這個地方,不應該放油畫,此為亢鬥之徑,掛上畫,一則容易生魅,二則容易使客人迷失產生幻覺,晚上睡不好,你改一下,換成鏡子,不要帶花紋的,還有還有……這個地方不能用紅地毯,此為殺位,再加上大紅色,會引一些戾氣入侵,惑亂心神,使客人情緒沮喪低落……這個地方怎麽能擺花呢?這本來就是是桃花位,會讓客人心生淫欲的,萬一招個雞,對酒店形象沒好處……這裏這裏,這個門你需要改一下方位,側開半米,再不就換成純銅把手和門牌,取其凝重鎮神,不然客人心生暴躁,易生口角。”


    徐丹寧終於忍不住了,斷喝一聲:“周林森!你再不閉嘴等下我把你從樓上推下去!”


    嶽青蓮委婉地說:“丹寧,他這也是職業習慣。”


    瞪了她一眼,徐丹寧口氣強硬地說:“這些細枝末節,等回去再討論,先幹你們的‘公事’要緊。”


    三人沿著小樓梯爬上頂樓,眼前一片開闊,樓頂的龍頭突兀聳立,已經鎦好了一層熟銅,並不暴發戶般地金光燦爛,而是帶著一種古樸的沉著之意,昂首向東,張開大嘴,利齒清晰可辨。


    “地方不錯。”嶽青蓮雖然不懂風水,但站在樓頂,放眼望去,視野裏是大半個東城區,毫無遮掩,十公裏內沒有更高的建築,光從指揮作戰這一點來說,也是居高臨下,一覽無餘。


    “安排個狙擊手潛伏搞刺殺的話,的確是好地方,完事之後往酒店房間裏一鑽,挨門挨戶查的時候,早就變裝溜掉了。”徐丹寧附和。


    “丹寧,你腦子裏都是什麽不和諧的東西……”嶽青蓮驚歎。


    “那也比你們強,你們都付諸實施了嘛!”


    周林森站在龍頭旁邊,遠眺著四周,並沒有像嶽青蓮想的那樣,從口袋裏摸出什麽金盤玉籌出來計算,甚至連三枚銅錢之類的必備算卦工具也沒有,隻是看著。


    “青蓮,我能問一下嗎,你在這場非法武裝行動中,扮演了什麽角色?”徐丹寧低聲說,“老周是技術流,你不會是輸出流吧?”


    “好像也輪不到我做輸出,目前給我的任務是保護好此地包括周老師的安全。”嶽青蓮回想起u盤裏的內容,含糊地解釋。


    “那到了生死關頭,你僅管逃跑,我不會怪你的。”徐丹寧大方地說。


    “咦!你這才是在侮辱我的職業道德!”


    “什麽?你們做風投的不是一看方向不對就立刻撤資嗎?”徐丹寧很無辜地眨著大眼睛問。


    幸虧這時候嶽青蓮的手機響了,不然很難說會發生什麽事。


    “青蓮。”是顧景行打來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今晚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啊,今晚?對不起,我有點事,和閨蜜約好了。”嶽青蓮心虛地說,“有什麽事嗎?”


    顧景行的笑意通過聲波暖暖地傳到她耳朵裏:“也沒什麽,隻是想你了。”


    “呃……是嗎……”嶽青蓮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啊,我真的是已經約了人。”


    “沒什麽,聽到你的聲音也好。”顧景行輕聲說,“青蓮,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有點緊張,想如果能見到你,就會安心一些。”


    他緊張什麽?嶽青蓮奇怪地想,這次是大陸正道以劉家為首,針對幽冥道的行動,雖然顧景行之前和劉家的過節未消,但是在這個時候,劉家不會衝動地也對他下戰書吧?四麵樹敵可不是理智的行為,何況這次是秦明川主持大局,他腦子一定比自己清醒多了。


    她並不想對顧景行提起任何關係這次行動的事,倒好像自己對他施加壓力一樣,雖然她也知道,如果她開口的話,顧景行也許就會毫不猶豫地加入進來,就像上次一樣。


    “你最近還好嗎?”想起上次舞會結束之後,兩人就再沒見過麵,她低聲地問,“最近很忙?”


    “是啊,挺忙。”顧景行的聲音倒是很輕快,“各個方麵……希望這一陣子過去,能輕鬆一些。”


    “是啊,我最近事也比較多,等忙完了,我請你吃飯。”嶽青蓮笑著說,“這次不是必勝客了。”


    遠處殘陽如血,暮色漸沉,但是顧景行的聲音依然晴朗如陽光一般:“好啊,其實吃什麽都沒關係,我等你。”


    “好。”嶽青蓮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加了一句,“你也注意身體。”


    “我會的,青蓮,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南洋的風景很美,但是走馬觀花是看不出好來的,如果……等我們都不很忙的時候,你是否願意讓我陪你……回馬來西亞旅遊一次?”


    聲音溫柔裏帶著幾分期待,這讓嶽青蓮想要拒絕的話哽在嗓子裏,要用力咳嗽一聲才說得出來:“景行,我想,這是不是太突然了,還沒有……沒有到那個地步吧?”


    顧景行有些意外,急忙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讓你看看我出生成長的地方,還有,一些在你看來可能會比較奇怪的風俗,也想讓你了解一下。”


    “我明白。”嶽青蓮低聲說,“景行,你和我的出身不同,某些在你看來司空見慣,習以為常的事,在我看來,就是不太能接受的,如果是這個問題的話,對不起,我想我還需要一段時間去消化。”


    “嗯,我知道,沒關係的,我可以等。”顧景行耐心地說,“我不想給你任何壓力,青蓮,我也希望你接受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的家庭,我的全部,在這一點上我不想對你有任何隱瞞,是的,我修煉的法訣雖然是正道,但我同時也有著降頭師的身份,會用一些在你看來罪不可恕的邪門歪道,比如,生魂祭煉……雖然在這個時候談這個話題不是很恰當,應該換一個時間,當麵對你說清楚,但我隻想告訴你,從現在起,我不想再對你隱瞞什麽,好就是好,壞就是壞,我所做的事,都會告訴你,即使你不會接受。”


    他突然的坦白讓嶽青蓮不知所措,匆忙地說了一句:“那還是留到見麵的時候再說吧,好嗎?”


    生魂祭煉,是不是就是最初在金鑫大廈裏遇見的……他要對自己做的事情?


    顧景行有些黯然,但還是笑著說:“好,聽你的,我等你電話。”


    嶽青蓮鬆了一口氣:“嗯,我忙完了就約你出來,拜拜。”


    她匆忙地掛斷電話,一轉頭,看見周林森和徐丹寧站在龍頭前麵,徐丹寧把頭靠在周林森肩膀上,最後的陽光從地平線上漸漸消失,他們的身影在黑暗中也變得模糊。


    走過去的時候大概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徐丹寧立刻站直了身體,胡亂地擦了擦臉:“什麽時候能弄完?今天我請你們吃飯吧,附近有家香辣蟹。”


    “啊,行啊,那我請吧。”嶽青蓮瞧著她發紅的眼眶,再看看已經走到一邊,走幾步就徒手掐指不知道計算什麽的周林森,悄聲問:“幹嘛了?”


    “沒什麽,他給我講大學裏的鬼故事嚇唬我。”徐丹寧若無其事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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