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安心有意識開始,她便已身在孤兒院了。她所在的孤兒院,是距離海雲城兩百多裏的一個貧困小鎮,她在那裏從四歲開始一直成長到十八歲,一步也未曾離開過。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送到孤兒院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送到孤兒院。關於四歲以前的記憶,就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生日,姓名,家庭住址,生活環境,通通都是空白。然而她的腦海裏,不知為何有一個莫名清晰的畫麵,仿如嵌進沙土中的玻璃碎片一般,隨著歲月流逝而愈加嵌得牢固。


    而那個畫麵,則是一張黑白照片——裏麵是一家三口,每一個人的模樣都清晰至極,父母懷中抱著的女娃,已有三四歲那麽大,笑得尤為開懷。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腦海裏會殘存著這樣一張照片。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那必定就是她的父母。於是長久以來,這張照片的畫麵成為了安心每晚入睡前必須溫習的功課。她要把父母的模樣牢牢記住,如此才能在以後重逢之時,一眼便將他們認出來。


    隻是她怎麽也想不到,才來到海雲城沒幾天,不等她費盡心思地跑出去滿世界尋找,那黑白照片中的人,就這麽輕易地出現在了她麵前。她當真是一眼便認出來了。


    那人便是此刻坐在首席的老先生。震驚過後,一種無法言喻的激動和難過交替著襲上心頭,若不是尚存有一絲理智在,她指不定腦子一熱,眼眶一紅就直往他懷裏撲過去了。


    收斂了震驚表情,餘光中眾人似乎開始等得不耐煩。安心咽了咽口水,深知現在不是認親的時候,思緒重新集中於眼下亟待她回複的事情上來,咬著嘴唇又考量了一番,方才答道:“沒有人為難我。”


    餘光中,顧煜誠與姚碧蘭分別坐在首席兩旁,聽安心這麽一回答,姚碧蘭自然頗感意外,暗自得意,而顧煜誠,本來就結了一層冰霜的臉上,更加是雪上加霜。安心不敢看他,隻覺腦門被他熾熱灼烈的目光緊盯著,滾燙得直要著出火來。不等所有人反應,她低著頭又繼續道:“其實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我這等無名的小人物,說得不好聽點,就是一個井底之蛙,十五年來從未離開過我所生活的那個小鎮。這是我第一次來到海雲城,在這裏……我舉目無親,一個人也不認識,又怎麽可能與誰串通來鬧事呢。至於永城飯店派人來醫院看我,是因為出事前一晚我有幸抽中獎得以參加他們的開張晚宴,他們以為是飯店飲食所致,於是想對我彌補賠償。但我之所以入院,實在是與任何一家飯店都沒有關係,我問過醫生,他說是我暴飲暴食導致。如果你們不信的話,我這裏還有醫生開的病單。”


    說著,安心忙要從隨身的斜挎小布袋裏將病單拿出來,但老先生卻擺擺手道:“不急。”安心遂停下動作,再一次望向他時,內心激動,滿眼複雜。


    姚碧蘭臉上漸浮喜色:“蘇會長,如今事情都已弄明白了,您可要好好為我們永城做主啊。我們永城飯店新開業沒幾天,可萬萬經不起這般折騰。”


    安心心緒一動。原來,他姓蘇。


    因所有注意力都傾注在了蘇會長的身上,安心並沒有留意到,此刻顧煜誠的臉色,比地獄雙煞還要恐怖。


    蘇會長眼角魚尾紋噙著笑意彎成好幾條線,頗具讚賞地將安心望了好一會兒,才道:“安姑娘年紀輕輕,不想這般實誠直爽,實在是難得。”又望向麵前一舉眾人,收斂了幾分笑意,增添了幾分威嚴:“現在可算弄明白了,這件事情既然是一場誤會,那我便不予追究了,明天我會親自召開個記者會,如實將一切澄清,這場鬧劇便算告一段落。隻是這次我雖不追究,並不代表允許有下一次。同行之間,有所競爭那是必然。但是同行相斥,惡性競爭的場麵,我是斷然不願看到的。如若讓我發現,我絕不手軟!”


    自安心進到會議室後,從頭至尾不見顧煜誠開口說過一句話,她隻敢用餘光瞄他,不敢往下想象當她說出這些話之後他是什麽表情,更不敢想象會後他將會如何對她“化憤怒為整蠱”。顧煜誠念她是個聰明人,昨晚既然選擇了跟他走,那麽便表示與他站在了同一立場,這一點她不會不明白。正是因為他以為她明白,所以在帶她來之前才沒有跟她道明。對一個尚不算了解的人來說,這是他頭一次輕易寬心予以信任,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議一結束,後悔與憤怒立刻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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