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們接到宮中懿旨時,心中極為的忐忑,德親王在朝中位置尷尬,不得皇上看重。而皇上與太後之間的關係極為的微妙,他們一時糾結該不該進宮參宴?


    直到日落,接到皇上的口諭,這才悄然鬆口氣,整裝進宮。


    鳳瑤進宮的時候,諸位大臣攜帶家眷已經閑坐多時。


    婢子瞧見鳳瑤的身影,立即迎上來:“妙音姑娘讓奴婢告知世子妃,德親王妃如今在慈安宮。”


    “嗯。”


    鳳瑤目光微沉,太後向來不喜母妃。母妃從魏洲而來,自然是不能避開,前去請安。隻是這都大半天了,怎得還在慈安宮?


    想起往事,鳳瑤眼底閃過寒芒,對雲初道:“我去給皇祖母請安。”


    “同去。”雲初望了一眼慈安宮的方向,側身叮囑石韋幾句。


    鳳瑤搖頭道:“你要去朝露殿。”


    “不急。”


    鳳瑤抿唇,坐上轎攆。


    自從德親王去了魏洲,慈安宮已經許久不曾這麽熱鬧。


    命婦與各府小姐都齊聚問安。


    太後一掃陰霾,笑得開懷。


    德親王妃坐在太後的身旁,比起離京的時候多了幾分滄桑,烏鴉鴉的青絲也平添華發。目光黯然,眉宇間透著哀傷。


    許是聽聞皇貴妃的噩耗。


    那些想要詢問德親王妃魏洲的風土人情的貴婦,也隻好作罷。


    太後看著德親王妃的模樣,隻覺得掃興。


    “魏洲富庶,民風開放,你們在那兒如何?”


    德親王妃低眉順目道:“百姓和善,倒也自在。”


    太後眉心跳了跳,她要聽的可不是這個!


    若是過得自在,為何源兒削瘦、蒼老?


    方才一回京,便與她訴苦。


    蕭寧若是個有眼力見的,自會說出合她心意的話。那麽多的命婦在此,她到時候也可以向皇上討要個恩典,將他們留下來!


    可這個賤婢!


    太後皺眉道:“哀家為何聽說那邊蠻子、刁民多?王爺治理時,吃了不少苦頭。”


    德親王妃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太後話裏的意思她明白。含笑說道:“魏洲天高皇帝遠,自然有些難服管教。王爺初去不了解,所以碰壁。如今在王爺的治理下,日益繁盛。”


    太後目光淩厲的看向德親王妃,幾乎要咬碎一口牙。


    大殿裏的氣氛,陡然凝滯。


    諸位貴婦、小姐們全都低眉斂目。


    “榮王世子、榮王世子妃求見。”門口的宮婢這時進來通報,打破了大殿的沉寂。


    太後冷哼一聲,讓人請進來。


    德親王妃的手微微鬆開,若非因為雲初與鳳瑤到來,太後定會尋由頭發作。


    看著由遠及近的兩道身影,德親王妃紅了眼眶。


    鳳瑤進殿便感受到一道熱切的視線,目不斜視的給太後請安,這才抬頭看向許久不見的母妃。嘴角微微上揚,福身給德親王妃行禮。


    德親王妃慌忙握著鳳瑤的手扶一把,順勢起身站在她的身旁,對太後說道:“母後,兒媳許久未見瑤兒,有好些體己話要說,借您的偏殿一用。”


    太後眸光微閃,點頭應允。


    二人去了偏殿,雲初問安後去了朝露殿。


    揮退伺候的人,德親王妃張口詢問道:“此次你父王回京……”


    話未說完,嘴被鳳瑤捂住。


    鳳瑤睨了一眼大殿四周,豎著食指抵在唇瓣,示意德親王妃有些話如今不是詢問的時候。


    德親王妃點了點頭,端詳著鳳瑤的模樣,倏然淚水滴滴砸落下來。


    鳳瑤心頭酸澀,她知曉母妃是想起了姨母,心中悲慟。


    母妃離京之時,囑托姨母照應她,沒有料到姨母的處境比她更為艱難。


    “母妃,姨母走的很安詳,這樣對她何嚐又不是解脫?”鳳瑤輕輕抱著德親王妃,沒有人比母妃更理解姨母。


    德親王妃眼底布滿恨意,對蕭予的愧疚充滿胸腔。當初若不是她退了與鳳嘯的婚約,鳳嘯也不會為了報複她而讓予兒進宮。


    她還那樣年輕……


    德親王妃滿麵痛苦之色,年輕又如何?


    恐怕在予兒進宮的那刻,她就已經死了。隻是一具行屍走肉,為了支撐蕭家而活著。


    “我……對不起她……”德親王妃捂住口鼻哭泣,整個人仿佛老了許多。


    鳳瑤抿緊唇,看著德親王妃不斷的自責,拿著娟帕替她擦拭著眼淚。


    “你姨母可有留下什麽話?”


    “姨母說她對不起您了。”


    這是姨母留給身旁心腹的話,並未直接與她說,怕會讓她警覺吧?


    德親王妃痛哭失聲。


    偏殿外宮婢緊貼著紗幔聽著內裏的動靜,聽見德親王妃的哭聲,皺緊眉頭,走向內殿。


    太後已經散去諸位命婦與小姐,正躺在榻上。


    宮婢跪在地上回話道:“她們沒有說什麽,隻是說到皇貴妃的死在痛哭。”


    太後眼底浮現陰鷙,蕭寧留在她的偏殿,自然不會說什麽要緊的事。


    “榮王府大小姐回京了?”太後漫不經心的詢問道。


    “是,榮王府三夫人帶著人進宮了。”宮婢恭恭敬敬回答。


    太後闔上眼,不再說話。


    宮婢看向秋娘,秋娘搖了搖頭,宮婢退了下去。


    “等等。”太後突然出聲。


    宮婢停頓腳步。


    “秋娘,你去禦膳房加兩個德親王妃愛吃的點心。”太後拿了玉牌給秋娘。


    秋娘眸光一沉,太後這是支開她。接過玉牌,退了出去。


    太後招了招手,低聲吩咐幾句。


    宮婢麵色微微一變,緊了緊拳頭,應承下來:“奴婢知曉。”


    宮婢走出正殿,正巧碰上從偏殿出來的鳳瑤、德親王妃。


    鳳瑤斜睨她一眼,挽著德親王妃的手臂道:“母妃,您在魏洲可適應?”


    “那兒的氣候倒是比京中好,就是心裏頭放不下你外祖母與你。”德親王妃情緒穩定。


    “這回母妃能夠留下來,我們一家團聚。”鳳瑤說罷,那一頭內侍過來傳話,宮宴快要開始。


    宮婢從一旁離開。


    鳳瑤喚住道:“你在前麵帶路。”


    宮婢目光一緊,喏喏應聲,帶著二人去了宴會。


    采芙在門口等著,看著鳳瑤來了,迎了上來。


    “給賞錢。”


    采芙一怔,從袖中摸出一個荷包賞給帶路的宮婢。


    鳳瑤在雲初身旁落座,看著德親王妃坐的旁邊位置空著,德親王與人俱在一旁飲酒。微微蹙眉,他何時與榮王府三房的人相熟了?


    三夫人看著鳳瑤與德親王妃一同進來,眸光閃爍:“櫻兒,你進京還未正式拜訪你大嫂。”


    雲櫻抬首看向鳳瑤,她在外祖家的時候,也聽過鳳瑤的名聲。而她原本是盛京裏人人樂道的閨秀才女,如今卻是被鳳瑤的鋒芒遮蔽。


    往日交好的手帕交,與她交談也暗自將話題扯向鳳瑤。


    “回府後自當去拜訪。”雲櫻心裏知曉母親喚她來京的目地,原本是不以為意,如今鳳瑤在盛京的勢頭不得不令她生畏。


    鳳瑤感受到雲櫻的視線,抬眸望去,清淺的一笑,朝她點頭示意。


    雲櫻舉杯回禮。


    鳳瑤淺抿一口,便看到太後來了。


    太後端坐在高位上,看著空著的帝位,正要開口,範忠匆忙過來宣布道:“皇上犯了舊疾,請太醫與國師去朝露殿。”轉而對太後說道:“太後娘娘,皇上讓奴才與您說一聲,宴會照常進行。”隨後宣布聖旨對德親王行賞。


    太後眼底閃過暗芒,鳳嘯這幾日身體欠佳,這個時候病倒是巧合,還是……


    德親王麵色難看,將手裏的酒飲盡,憤怒的起身。


    太後出聲道:“王爺,你離京許久,趁著今日與哀家說道說道你在魏洲的趣事兒。”


    德親王麵色變了變,強壓下怒火坐下。


    鳳嘯他打他一巴掌給他一個甜棗兒,這些個破玩意,比得上他的親自出席?


    難免會惹人非議他此次不是正當回京!


    他衝動離宮,定會落下把柄在鳳嘯手中。


    德親王妃倒是麵色正常,隻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擔憂,心裏有些許的不安。


    宮婢們魚貫而入,端著茶點、酒水,替貴人們斟酒倒茶。


    “啊——”


    倏然,一個宮婢趔趄的倒在地上,手中的茶壺砸在小幾上,茶水正好潑了雲櫻一身。


    “櫻兒……”三夫人驚聲喚道。


    雲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一怔,燙得她甩手起身,手背火辣辣的痛,白皙的手已經燙紅。


    三夫人看著雲櫻的手,目光凶惡的瞪著摔倒在地的宮婢。


    宮婢麵色唰的慘白,看了一眼踩她裙擺害她摔倒的宮婢,連忙跪下來磕頭。


    “拖下去。”太後目光冷厲,轉而和藹的說道:“哀家沒有雲小姐合適的衣裳。瑤兒,瓊華殿離這兒不遠,你與她又是姑嫂,便帶她下去換洗。”


    鳳瑤並未多言,帶著雲櫻下去。


    雲櫻歉疚的說道:“勞煩嫂嫂了。”


    “不妨事。”


    這裏通往瓊華殿的小道,尋常時候不常走,適才有些荒蕪僻靜。


    雲櫻緊靠著鳳瑤,咬著唇瓣小聲道:“嫂嫂,我怕黑,我可以走前麵嗎?”


    “嗯。”鳳瑤含笑的點頭,看著雲櫻快步走在前麵,一股甜膩的清香拂麵。眼前突然一黑,倒在地上。


    而另一邊,內侍驚慌的跑到宴會,跪在地上道:“太後娘娘,藏書閣走水了!”


    “你說什麽?”太後臉色大變,藏書閣離皇上的勤政殿極近,若是沒有控製火勢,勤政殿恐怕也會遭殃:“愣著作甚?快去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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