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這一道瓶頸險惡,修道者中有五成都會在凝氣後期裹足不前,四成多直接在晉階途中走火入魔,或廢或亡,剩下不足一成才有幸臻至照元境。


    而這一成中能夠憑自身修煉而度過的,亦不在多數。人世間向道者無數,不斷的輪回更迭中,漸漸有修道者發現,可以借助外物來加大晉階的把握,靈丹就是一個重要的手段。


    白寂發現的這株涅槃草,恰好便是一種晉階靈丹——聚氣丹的主藥。實話說,若是單憑他自身的修為,再修行數十年也不一定能臻至照元境,可有了此丹,境況就大大不一樣了。


    聚氣丹的丹方極為尋常,幾乎每一個修道門派都保有,但也正因如此,數代煉丹師都爭相采集,能僥幸存下來的涅槃草已如鳳毛麟角,這一棵的珍貴罕有可想而知。


    白寂由於內心的喜悅,呼吸變得有些粗重起來,有些遲鈍的盤腿坐下,手中法訣掐動,隨後往藥草周圍一拍。


    但見藥草連同下麵的植株猛地一陣扭曲,竟在眼皮底下消失了蹤跡,反觀白寂雙目緊閉,似乎是早就胸有成竹。


    片刻之後,他的眼睛再度睜開,並緩緩吐了一口濁氣,原來未免節外生枝,他直接以神識驅馳幽明鏡,將整株藥草收了進去。


    如釋重負的站起身來,他的臉上仍殘有喜意,自己已經達至凝氣後期,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到達晉階的瓶頸,這棵藥草到那時定有大用。


    白寂一邊暗中籌劃著,一邊繼續往藥園其他處走去,行了幾十步以後,赫然又碰見了一株三瓣蓮,不用說自然是收入囊中。


    一直找尋了半個時辰,白寂方才心得意滿的往涼亭而去。


    當是時,他的乾坤袋中已有六株三瓣蓮,除此之外,竟還讓他發現了幾種聚氣丹的輔藥,可謂是滿載而歸。


    一邊往涼亭緩緩走去,他還一邊沾沾自喜,甚至有些忍不住暗道:“此番雖然吃了些苦頭,但能得到這些靈材做補償,也算值了,不對,是賺了”。


    涼亭處在藥園中間,很快便能瞥見飛簷,白寂目光掃過周遭的靈材,麵上雖然神色不顯,心裏卻是樂開了花。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耳中驀然傳來一句淡淡之音:“鼠目寸光,幾味不足道哉的靈材就令你歡喜成這樣,連死到臨頭了都還惘然不知”。


    白寂猶自樂在其中,此語一出,陡然像一盆冷水將他澆了個通透,麵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僵住了。


    能如此說話的除了幽明前輩,也沒有其他人了,白寂怔了一怔,旋即神識一動,向著泥丸宮中的那人追問道:“前輩,你這話是何意思?”


    得到的又是死一般的沉默,幽明前輩的性格古怪難測,白寂早已見識到,平時碰到這種“回答”,他大多是無奈的聳聳肩,而後也隻能就此打住。


    可是這一次不同,幽明說他有性命之憂,根據白寂對其稟性的了解,是絕不會說誆人之語的,也就是說自己確實命格攸關。


    既然是事關性命的大事,白寂自然不能就此罷休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接受沉默,而是再度追問道:“前輩,你何出此言,我到底又有什麽危險……你回答我呀?”


    可仍由他連番逼問,幽明如同石沉大海,依舊是半點回應也無。白寂心中疑竇叢生,卻無處得解,頓時又變得苦惱起來。


    遠處涼亭裏飲酒的任行空早已看到白寂,卻發現其佇立在原地,雙目緊閉,並且麵上神色一陣變幻,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情,急忙飛身過來。


    剛剛踏進身前五步之距,白寂卻又一下子睜眼回過神來,目中充斥著疑惑、不解、猶疑、擔心之色,倒把任行空看的渾身不舒服了。


    半晌後,白寂麵色方才平靜下來,目光平視前方,語氣淡然道:“任道友,我所需的靈材俱都找到,你我可以出去了”。


    話音一落,白寂徑直往石門疾步去了,後麵的任行空隨即頗為納悶,一邊撓著後腦勺,一邊喃喃自語道:“白道友這是怎麽了,剛才還興致高揚,怎的一會兒就變得低沉,難道是我哪裏做錯了?”


    正自疑惑間,已快要走到石門的白寂放聲過來,任行空忙不迭的收起心思,快步趕上去了。


    將采集的藥草交由灰袍人檢視一番,兩人隨後便離開了此地,回到族內後,任行空邀請白寂留下來盤桓幾日,但他已被幽明前輩幾句話攪得心緒不寧,那還有心思逗留,隨意找了個借口,便匆匆離開了此地。


    離開扶方異族後,白寂馬不停蹄的踏上了歸途,一路上雖然奔波勞累,但還是避不開心中的疑問,偏偏他如何追詢,幽明前輩就是不點破,如此一來心頭愈發疲累了。


    這一日黃昏時分,他無意間驚擾了一隻凶獸,沒有費多少力氣便解決了麻煩,恰好也有些乏了,便打算落地歇息一晚。


    此間山色壯麗秀美,又有淡淡的晚風拂來,白寂難得的任憑心中意氣扶風而起,在天際盤旋了數圈,最後落在一處斷崖邊。


    當是時,殘陽如血,白寂落地後緩緩登上一塊磐石,而後麵對天邊的晚霞坐了下來,漸漸的陷入沉思之中。


    這次來浮澤原定是花兩個月的時間,卻因為種種坎坷硬拖了半個月,此刻靜下心細思,竟覺得一陣莫名欷歔。


    由此及彼,過去的往事漸漸浮上心頭,回憶初次修煉道術時的驚喜,第一次煉丹成功的歡欣,又忽然念起修道途上受到的那些折磨,乃至幾月前的遭遇,險些喪命的場景猶曆曆在目,這些血跡淋漓的創口尚有餘溫。


    一點點回溯,白寂的記憶停在了來人間之時,接著就突然想起了昆侖死獄中的那個老頭,想起他對自己的救命恩情,想起他對自己說過的話。


    想到這裏,白寂驀然一怔,思緒如遭電殛,眼睛也慢慢睜大起來,他慌了神一般的舉起雙手,急急忙忙來回合計,口中不時念念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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