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山上大營很快便被收拾了,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沒有留下任何一絲痕跡。


    下山的小路上,小太子就是老牛漫步,慢騰騰地,蹙眉深思。


    身後跟著的家丁亦是蹙著清秀的眉頭,不知道在猶豫些什麽。


    兩人這麽一前一後地走著。


    方才小太子就又不耐其煩地將一切解釋了一遍,這個死心眼的家夥,還是老樣子,要問清楚,要報仇。


    來來回回來幾回了,小太子的興趣是越來越大了,定要找到這家夥的主子,查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路無話,良久,家丁才將方才聽來的一切想清楚,想清楚了便是連樂嗬嗬的笑顏了,很是勤快地跑到路旁山泉處打了水跟小主子送了過來。


    “主子,給。”一臉嘿嘿地笑著,根本就不似經曆過生死大難之人。


    “你高興什麽呢?”小太子納悶地問到。


    “再大的事,來繃著張臉不好,主子,你年紀小小的,不能老蹙眉啊。”家丁甚是認真說到。


    “我是再想事情呢!”小太子白了他一眼,一口喝光了荷葉上的水,便又是低下頭來,慢騰騰地走著,然而,童言卻漸漸展笑,他就知道這太監,同其他下人都不一樣。


    等幫他報了仇,他應該就會一直留下伺候了吧,回到宮裏去,就封他當主管,好好整頓整頓宮裏那邊死氣沉沉的下人們。


    “哦。”家丁點了點頭,便不敢再多打擾了,依舊是緊緊跟著背後,時不時回頭看看身後躲躲藏藏的那一批家丁。


    在日中的時候終於是下了山,遠遠便可見前麵的城鎮了。


    然而,小太子卻是止步了,臉上頓時一沉。


    “主子,怎麽了?”家丁納悶地問到。


    小太子不語,驟然翻身而去,朝前方而去。


    這時,身後那批家丁便是急急跟著追了上前,家丁一臉莫名其妙,亦是小跑著上前了。


    前方不遠處,一片橫屍,皆是黑衣蒙麵,似乎是一場惡戰。


    所有的家丁皆不敢上前,隻有小太子一人檢查地屍體,那雙狹長的桃花眼微眯,卻是冷得駭人。


    家丁趕了上來,見了眼前這場景,整個人頓時愣住了,臉色全青了。


    然而,縱使心中百般的恐懼,卻是壯著膽子推開了擋在前麵的那些家丁跑了過去,一把將小太子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從屍體間跳出。


    “小主子,這可不是好玩的,你就不怕嗎,趕緊去洗洗,將你這一手都是髒血!”一臉的關心,說著便抱著小太子朝一旁小河而去。


    身後,管家方要上前來,小太子卻揮手攔下了,就趴在無名肩上,看著那批殉難的侍衛們,眸中原本的淩厲不見,盡是複雜,還是第一回有奴才這麽溫暖過的。


    這可不好是好玩的,你就不怕嗎?


    自小學醫,怎麽會怕。


    這個奴才,真真有趣啊!


    家丁認認真真地替小太子洗幹淨了雙手,又替他擦了擦臉,就是拉起衣袖來擦,一向講究一向喜幹淨的小太子卻絲毫沒有在意,任由他擦,心底暖暖的。


    這下子,原本心中的懷疑都煙消雲散了。


    一個人,即便是失憶了,即便是忘記了過往的一切,性子卻不會變的。


    一定不是他得罪了主子!


    “洛總管。”小太子喊了一聲。


    管家這才快步上前來,還不待小太子開口,他便開始勸說了,“殿下,那黑衣人看樣子老頭不小,咱還是別追了,報皇上處理吧。”


    “誰說我要追了?”小太子反問到,明知打不過的,他才不會白白去送死呢!


    “那殿下的意思是?”洛總管不解的問到。


    “差人告訴父王,就說我被那人挾持了!”小太子甚是認真說的到。


    “什麽?”洛總管一臉不可思議。


    “有問題嗎?”小太子眯眼問到。


    “殿下,欺瞞皇上可是大罪。”洛總管提醒到。


    “本太子扛著,你照辦便是。”小太子卻沒有一絲畏懼。


    “那殿下打算……”洛總管這一回真是猜不透這小主子心裏想些什麽了。


    “我就在前麵鎮子裏住下來了,你們若是敢跟父王透露半句,別怪本太子銀針下不留情!”小太子掃了眾人一眼,眸中掠過了一絲邪氣,跟著那麽多年了,誰都知道他的脾氣,皆是點頭不敢多說什麽。


    洛總管看了家丁一眼,挨近小太子,蹙眉低聲問到,“殿下,你不會真的想救這小子吧?”


    “我哪裏像不認真的了?”小太子亦是低聲,眸中盡是堅定,有個辦法他一直就想用了……


    玉郡。


    曾經,這郡中,無論那個方向皆可見玉氏一族的痕跡,無論是宅邸,還是錢莊,無論是官府,還是商行。


    然而,如今玉郡裏,卻沒了玉氏這一姓氏,郡守朝廷剛派遣而來的,衙門就設在玉氏最大的宅邸裏。


    進了城門,寒羽的腳步顯然慢了很多,百裏瑄主動拉住他的手,兩人就這麽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慢步,在山林裏走太久了,如今見了那麽多人,似乎還真有些不習慣。


    “我們先尋間客棧吧?”百裏瑄問到。


    “走走吧。”寒羽淡淡答到。


    “也好。”百裏瑄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注意力都在兩邊的小攤上,好些稀奇的玩意,帶著很濃的少數名族氣息。


    突然見了一家小店,買的是玉石,遠遠看去便都喜歡得緊,連忙拉著寒羽過去。


    “客官,看這樣子是遠道而來的吧。”店老板眼力不錯。


    “老板,這玉石我瞧瞧。”百裏瑄指著架子高處一塊紅色玉石說到。


    “嗬嗬,客官,那不是紅玉,是仿製品,小店拿來當擺設的。”店老板笑著解釋,早就注意到百裏瑄頭上那發簪了,那才是真正的紅玉,稀世罕見。


    紅玉?


    百裏瑄心中有些怔,這才移開了視線,看起其他玉石來。


    寒羽就在一旁看著,不言不語。


    “客官,你不瞧瞧,我們玉郡可是以玉石聞名的。”店老板說到。


    “不是因玉氏一族聞名的嗎?”寒羽反問到。


    “玉氏最初亦是因這玉石發跡的,先前玉氏在的時候,玉石生意可都被他們占了,我這小店也才開不久。”店老板扯開了話題。


    “玉氏一族都葬哪裏了?”寒羽淡淡問到。


    “都在北郊,就在大山腳下,也算是寒王格外開恩了。”店老板如實答到。


    “有宗祠嗎?”寒羽又問到。


    “哪裏能有啊,有了也沒人祭拜,能有葬身之地算是不錯的了,聽說玉石貪汙的軍餉足以養一隻大軍了。”店老板唏噓不已。


    寒羽便沒再多問了,一旁百裏瑄邊挑選著玉石,一邊納悶著。


    他怎麽就對玉氏有了興趣了?


    她知道,當初玉妃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


    思及此,心中頓時莫名一涼,是不是該對這個男子多設些戒備了呢?


    “這塊吧。”寒羽卻是取過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石來,遞給百裏瑄。


    “怎麽選了白玉了?”百裏瑄笑著問到,隱去了方才那莫名的不安。


    “這白玉質地甚是細膩,不易進雜質,不會變色。”寒羽笑著答到。


    “哎呀,這位公子可是行家,這塊白玉的質地可沒得說!”店老板心中大喜了。


    “你對玉石了解還頗多。”百裏瑄說著,接過那白玉佩來,細細的打量,卻是很細膩,沒有一絲雜質。


    寒羽笑了笑,付了銀子,沒多說什麽便出了門。


    百裏瑄早就習慣了他這性子,急急將那白玉佩佩戴在腰間便追了出來。


    一番遲疑,還是開了口,道:“羽,玉妃跟著你最久的了吧?”


    “玉筱筱是最早入宮的,好些年了。”寒羽淡淡答到。


    “那……那孩子……”百裏瑄支支吾吾了起來。


    寒羽眸中掠過一絲冷意,卻是將百裏瑄攬了過來,道:“算是死在你手上吧?”


    百裏瑄身子驟然一僵,隻覺得一股冷意從頭慣到底。


    “我……”他的在意的吧!


    “嗯?”寒羽淡淡應到,等著她回答,攬著她肩上的手卻依舊那麽溫柔。


    “是我的錯,我對不起玉妃!”百裏瑄止步,看著他,一臉的歉疚。


    “你,欠我一個孩子。”寒羽卻是笑了起來。


    “我……”百裏瑄沒回過神,愣愣地看著他。


    “過去的就都過去了,待我報了仇,我們就共享那片冰雪江山,你再還我一個孩子。”寒羽難得有這般邪惑的神情,然而心中卻是輕輕冷冷,這每一句都不假,隻是,笑著假,假得讓百裏瑄誤以為真了。


    “嗯,我一定幫你!”百裏瑄緩過神,重重地點頭答應,心下這才安了下來,然而戒備之心依舊在,那麽複雜的一個人,自是不會相信別人是簡單的。


    “今夜就歇一晚吧,明日就上高原。”寒羽說著,仍是攬在她朝前,若不是因為這是玉郡,他不會多停留的,心中迫不及待地想到雪山上去,或許,獨孤影已經先他而回去了。


    獨孤影並沒有回去,依舊還在路上,縱使紫萱倚在催促,他卻堅持不多趕路,也不勞容嬤嬤,親力親為伺候著她。


    先回去的是洛德,曾經的德公公,族中聲望頗高的司空一氏。


    給讀者的話:


    老樣子,還有一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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