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嬤嬤離開後,顧溶月躺在床上想,不管她和蘇炎以後會如何,能踏上紅地毯就是緣分。入鄉隨俗,她理應按照規矩來。想來縫兩件衣服應該難不到哪去,明天先找塊布試試手。決定之後,她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很快便酣然睡去。


    翌日,用過早膳,顧溶月就吩咐青碧青蘿去小庫房挑了幾塊布料,在剪裁之前,她做了一番準備,翻閱了一些剪裁的樣本,挑了兩款設計出色的,稍作了幾處改動,畫了兩款新樣式,蘇嬤嬤和青碧青蘿看著驚讚不已。


    然而接下來就沒那麽順了,連著毀了兩塊布,顧溶月總算明白什麽叫隔行如隔山了,她扔了剪子,求助蘇嬤嬤道:“奶娘,還是你來吧,我是不行了。”


    這哪是做衣服啊,分明是糟蹋布啊。


    蘇嬤嬤笑道:“說到裁剪衣服,在咱們府裏奴婢可排不上數,三夫人當屬第一,奴婢的手藝及不上她的一半,咱們何不請她過來一趟呢?”


    “對呀。”青蘿麵色一喜,附和道:“聽說三夫人的母親就是從布莊出來的,三夫人從小得到真傳,現在裁剪和針線功夫比她母親還厲害呢。”


    “小姐,奴婢現在去請她吧?”


    安氏?顧溶月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溫婉的身影,這到與她的氣質相符。心想,能讓蘇嬤嬤和青蘿如此推崇,她對這個三嬸也很好奇,既然又能長見識又能解決問題,何樂而不為?點頭同意道:“去吧。”


    “是!”青蘿應了一聲,如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三房的院子離攬月閣有段距離,不過,安氏很快就來了,隻帶了一名隨身婢女。安氏衣著樸素,頭上戴幾隻質地一般的玉簪估計是為了彰顯身份,不過適得其反,這樣的裝扮反而透出一絲寒酸。(.無彈窗廣告)顧溶月有些納悶,現在執掌中饋的是葉青,不是李氏,堂堂護國公府的三夫人不應如此才對啊。


    不過,也許人家是天生低調。顧溶月不再多想,起身迎接。標準的行了一禮,笑道:“冒昧請三嬸過來,沒打擾您吧?”


    安氏有些受寵若驚,忙扶起她道:“沒有,你三叔不在家,我一個人沒什麽忙的。”


    顧溶月這才想起來顧之書前些日子去天安寺吃齋念佛了,說來也巧,就在她和雲衡身陷皇宮那日,顧之書去了天安寺。他崇信佛法,每年都會去天安寺住上半個月。聽說護國公知曉後,連歎了三聲可惜,擔心他會因此錯過南神醫。


    不過錯過也分兩種,一種是有意錯過,一種是無意錯過,顧之書屬於哪一種就有待琢磨了。顧溶月收了心思,點頭笑道,“侄女愚笨,那就有勞三嬸了。”


    安氏在府裏地位不高,對這個尊貴美貌的侄女一向是想親近而不得,此時有這個機會,所以教的格外用心、一道程序演示下來,顧溶月心裏隻歎行行皆有學問,隻針法就讓人歎為觀止,比如裝袖時要用倒鉤針,針法牢固。袖口邊要用三角針,正麵看不出絲毫線跡,反麵卻成交叉之式,八字針、套結針、甩針、鎖邊針……一套衣服下來,針法竟用了二十多種。


    而在此之前,顧溶月隻知道明針和暗針。不止顧溶月吃驚,就連蘇嬤嬤和青碧青蘿也看的目瞪口呆,她們顯然也沒有見過如此專業的。


    不過再複雜的針法也是人創造的,顧溶月本就聰明,加上來了興趣,所以很快就看出了門道,快到晌午時,她剪裁水平已巧奪天工,針法完美五一錯漏。


    安氏吃驚不已,她沒想到顧溶月如此聰明,簡直可以說是過目不忘,自己苦練十幾年的精髓,她不過一上午就悟透了,真是匪夷所思!


    蘇嬤嬤和青碧青蘿麵色歡喜卻不驚奇,在她們眼裏,自家小姐無所不能,會什麽都不奇怪,就算顧溶月能點石成金,她們也會覺得很正常。


    安氏看著顧溶月,喃喃道:“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原以為大嫂的天分已無人能及,沒想到二小姐更厲害,真不愧是大嫂的女兒。”


    “我娘?”顧溶月一愣,這和紀彥雪有什麽關係?


    蘇嬤嬤見顧溶月不解,忙笑道:“小姐可能不知道,夫人也曾跟著三夫人學過裁剪針法,當時夫人是用了一日時間,小姐比夫人還厲害,用了一上午就學會了。”


    原來是這個,顧溶月靦腆的笑了笑,謙虛道:“這全靠三嬸教的詳細,不然,我不知道還要毀多少布料呢。”


    安氏壓下心中的驚異,笑了笑。又說了幾句話起身告辭。顧溶月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快到午膳時間了,邀她留下用飯。蘇嬤嬤也極力挽留,說廚房正準備著,一會兒就好。安氏卻再三推辭,說還有事,帶著貼身丫鬟匆匆離開了。


    “青蘿,飯後,你去小庫房挑兩件禮物,再提上一罐前兩天新榨的花生油,給三房送過去。”顧溶月望著她們離開的背影道。


    下午,顧溶月正式開始做衣服,蘇炎身上皆是一寸千金的雲錦,要一千名繡娘耗費十年方得一匹,普通布店根本沒有。不過幸好她的小庫房裏有一匹,據說是她出生時,外祖父送來的賀禮之一,質地細膩,狀似雲彩,普一展開一室的華光。


    奶奶的,這古代人真會享受,顧溶月一邊感歎一邊按照蘇炎的身高、尺寸剪下自己需要的布料,剩餘的又讓蘇嬤嬤放了起來。


    照著之前花的樣式剪裁、縫合,有了上午的基礎,顧溶月此時做起來得心應手,一會兒就進入了狀態,纖細的銀針在她指尖飛舞,仿佛似活的一般,來回穿梭,一件款式新穎的男子錦袍漸漸成型。


    蘇乾走進攬月閣時,已臨黃昏,天空,盤踞著厚重的雲霧,夕陽隻剩一點點空隙,迸射一條條絳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遊魚,偶然翻滾著金色的鱗光。他走進這個熟悉的小院,一眼就看見了房間裏低著頭的少女。


    少女瘦弱的肩上散落著幾縷青絲,她卻毫無知覺,全神貫注的盯著手裏的衣袍,從蘇乾的角度看,不知是不是夕陽的緣故,少女白皙的臉頰上有柔柔的光暈,微微低頭,脖頸和下頜卻有一種令人窒息的溫柔。


    隻是,這種溫柔卻已不屬於他,或者說,從不曾屬於他。蘇乾心裏忽然蔓延出巨大的痛楚,他握了握手中提的食盒,掙紮了一番,最終抬步上了台階。顧溶月眉心似蹙非蹙的動了一下,卻沒有動,繼續手中的動作。


    蘇乾走到她麵前站定,見她對自己視而不見,抿了抿唇,把手裏的食盒放在她身邊的桌子上,輕聲道:“微微,我知道你最喜歡吃陳嬤嬤做的栗子糕,一日不用就食不下咽,你許久不去太子府,我怕你饞,今日正好有空就讓陳嬤嬤做了一些,給你送來了。”


    “謝謝表哥想著我,不過,我已經不喜歡吃了,表哥提回去吧。”顧溶月終於抬起頭。說來可悲,與其前身說喜歡吃陳嬤嬤做的栗子糕,不如說是想找一個每日去太子府的理由。


    “微微,你知道嗎?我今日去給母後請安,母後說起了我們小時候。”蘇乾仿佛沒聽見她的話,笑著回憶:“你出生那日正值皇爺爺大壽,那天晚上母後告訴我,姨母生了一個漂亮的妹妹。我很高興,一直想見你。後來我終於見到了你,那時你已經四個月大了,姨母去給皇祖母請安,把你放在了母後宮中,你一直大哭不止,母後急的焦頭爛額,卻怎麽也哄不住你。後來,我抱起了你,你一下子就不哭了,緊緊的摟住我的脖子,破涕為笑。我現在還記得母後吃驚的樣子。”


    “後來你漸漸長大,和我也越來越親近。你六歲之前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粘著我,跟著我去書房,跟著我去養心殿偷貢柑,那時你很愛玩,比我更像個男孩子。那一年冬天,雪下得特別大,你偷跑出去玩滑進了荷園的湖裏,我跳進去把你推到岸上,自己暈在了湖裏。後來,我昏迷了三天才醒來,醒來時,母親告訴我,你一直高燒不退,被姨母帶去鳳霞山莊了。”說到此,蘇乾頓了頓,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語的顧溶月,接著道:“再見你時是在兩年後母後的壽宴上,你變了很多,更漂亮了也變的文靜了。你即興做了一曲《芙蓉醉吟》震驚全場。我現在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你好像不記得我了,對我很冷淡。直到後來,鳳霞山莊慘遭滅門,母後把你……。”


    “夠了!”顧溶月忽然站起了身,截住他的話叱道:“太子殿下到底想說什麽?來找堂弟的未婚妻憶當年嗎?”


    回憶總是會觸動人心,前身十五年的歲月裏蘇乾幾乎占據了一半,她有前身的回憶,沒有一點感觸是不可能的。隻是,在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許多事情就要改寫了,包括前身和蘇乾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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