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貴很無奈,皺著眉都不知道如何跟姚芳春解釋清楚。


    他對柳素娥是好,是關心,心裏也確實還惦念著那份幼時的情誼。


    可他既然娶了姚芳春,就一定不會負了她。


    可很顯然,姚芳春並不這麽認為。


    姚芳春見他不語,不由咬著唇,越發委屈了幾分,流著淚道:“你倒是說話啊?到底答應不答應?”


    “芳春……你這又是何必呢?”陳貴坐在了炕沿邊,拉了姚芳春的手溫柔道:“素娥是我的妹子,她如今一個人過日子,還帶著孩子,處處都需要人幫襯著。我這個當哥的,若是看見了不管,你說我心裏能好過嗎?”


    姚芳春臉色漲紅,不甘心道:“她不是還有柳叔柳嬸子嗎?那麽多人陪著她,你擔心啥?”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雖然柳叔柳嬸子待她好,可是有些事情,隻怕她也不好去麻煩爹娘吧……”


    “夠了……”


    陳貴還要解釋,卻被姚芳春的一聲狂吼打斷。姚芳春氣的渾身如篩糠一般,尖聲道:“你夠了,你別說,說的越多越是讓我覺得你放不下她柳素娥。既然那麽放不下,當初為啥還要和我成親?”姚芳春一想到陳貴和柳素娥美好的過去,心裏就像是吃了蒼蠅一樣,一甩手,將手裏的茶碗“咣啷”一聲扔在了地上,哭道:“我真是瞎了眼了,非要跟著你……早知道你是這麽個東西,我嫁給狗也不能嫁給你。”


    “你……”陳貴心中也有幾分惱意,他雖然放心不下柳素娥,可他也沒做過對不起姚芳春的事情啊!而且對姚芳春百依百順,她為何還要這樣苦苦相逼。難道人心裏就不能留個美好回憶?就該把所有事情都抹殺掉?


    “你現在也是有身子的人,不好好保養,一天到晚胡思亂想啥?”陳貴本想說兩句責怪的話,可話都了口邊。卻又變了味。他輕歎一口,拉了姚芳春的手安慰道:“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我和素娥那都是從前的事情了!我照顧她不過是因為可憐她。再說了,我做啥事不都給你匯報了嗎?又不是偷偷摸摸的。你怕啥?”


    姚芳春也是真心的喜歡陳貴,那時候陳貴和柳素娥好的時候,她就已經喜歡上陳貴了。陳貴比她大了三歲,本來他們這樁親事她家是不同意的,但是她要死要活和她娘鬧了幾天,她娘才答應了下來。


    她為了他做了這麽多,他怎麽就不懂她的心?


    姚芳春臉上還是有些失落和委屈,嚶嚶哭道:“總之,我就是不喜歡你去找她……下次她要是有事,我去幫她都行。你不能去。”


    陳貴哭笑不得,又見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隻能妥協道:“好好好,我聽你的還不行嗎?”一麵伸手替姚芳春抹了抹眼淚,安慰道:“你就安安心心養胎。別胡思亂想了。”


    姚芳春聽他不再去招惹柳素娥,這才安心,一時抹了眼淚沉吟道:“我和你說個事啊!你看看行不行。”


    “啥事?”陳貴鬆開姚芳春的手,又去給姚芳春倒水。


    姚芳春略一遲疑,方猶豫道:“我想給素娥說門親事……”


    “說親?”陳貴放下茶碗,正色道:“不行不行,素娥才合離了。說親太早了。”


    “你這個人……”姚芳春斜了一眼陳貴,撅嘴道:“我隻是說親,又沒讓他們成親。若是相看好了,可以緩一緩再成親啊!”


    姚芳春也是巴不得柳素娥早一天再嫁,畢竟她在這個村裏一天,陳貴就要多一份牽掛。


    人活一世。誰知道明天啥樣,萬一兩個人真舊情複燃了,她往哪裏哭去。


    還是早下手的好。


    姚芳春雖然這麽說,可陳貴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想著當年他看著柳素娥出嫁時的情形,當時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難道這一次他還要給她保媒不成?


    但是再一看姚芳春一臉期待的模樣。他又怕他不答應她會多想,隻能問道:“那你先說說,你準備給她說誰?”


    “我石家表兄啊!”姚芳春揚眉笑了笑,道:“你忘了嗎?我大表兄前年死了老婆嗎?這都兩年了,他也能說親了。”


    陳貴皺著眉想了想,姚芳春的大表哥今年二十五,前年老婆生產的時候大出血給沒了。雖說她大表哥長相什麽的都好,可是聽說是個酒鬼,人品並不好。而且死去的娘子還留下了三個孩子,柳素娥要是真嫁過去,一下子就要拉扯四個孩子,想想都覺得壓力大。


    “不行不行……”陳貴不由搖起了頭,道:“還是算了吧!今天素娥不也說了嗎,她不嫁人了。”


    姚芳春見陳貴不答應,心裏不是滋味,也不理睬陳貴,隻喃喃道:“這你就別管了,我回頭和素娥說去。”


    陳貴見勸不過,也隻好作罷,暫且不提……


    …………


    是夜,一輪明月掛在天際,淡淡月光,透著朦朦朧朧的美好。


    張氏在裏間的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明天就要分家了,雖然是她提出來的分家,可是真的要分家,她心裏還有些不踏實。


    柳二河打著扇子打盹兒,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當家的,明天就分家了,你說娘能分給咱啥?”張氏翻身,支起胳膊肘,定定道:“娘平常偏心慣了,你說她要是把家裏的好的都分給了大哥,咱可咋辦?”


    柳二河迷迷糊糊的,隻含糊道:“給啥要啥唄!咱家這麽多人,就算啥也沒有,還不能過日子了?”


    張氏氣鼓鼓的在柳二河的身上捶了一拳頭,賭氣道:“你就是這樣,啥也不知道爭。你不爭,你以為他們就能給?”


    “蘭花……你還是別想了,多想無益,該咋還是咋樣。”柳二河伸手摟住了張氏瘦弱的腰,輕聲道:“還是睡吧!明兒一早還要去娘那裏,事情多著呢!輝子他們也睡著了,你別把他們給吵醒來。”


    柳輝和柳成在外間的小床上睡。這會子早就會周公去了。


    張氏還想再說兩句,可耳畔已經響起了柳二河的鼾聲。


    張氏明白,這是柳二河不想和她再說分家的事情。輕輕歎一口氣,也隻能睡過去。


    同樣。柳素娥姊妹三個也睡不著。


    柳素娥披著一件半舊桃紅色薄衣半躺著替翠姑打扇子。蒲扇一下一下搖著,風呼呼吹在麵上,涼爽爽的。


    明天就要分家了,她也是發愁能分點什麽回來。


    依著柳二河的性子,不爭不搶的,隻怕也就分點大房從牙縫裏剔出來的肉絲兒吧!


    “大姐,你說明天咱能分點啥?”柳桂娥從被窩裏探出頭來,眨著眼睛看著柳素娥:“你說奶會好好分嗎?”


    “當然不會。”柳月娥翻了個身坐起來,屋內沒有點燈,月光下的柳月娥更是明豔了幾分。黑色瀑布般的頭發落了一枕頭。她揚一揚眉,歎氣道:“咱爹的性子你還不知道?肯定是吃虧的。”


    “是啊!”柳素娥情不自禁也跟著歎了口氣,一手輕輕捋了捋翠姑落在臉頰上的頭發,低低道:“分家爹肯定會吃虧。”


    柳桂娥眼底透著些失望,撅著嘴沒有做聲。


    柳月娥便問柳素娥道:“大姐。你說大伯家的新房子咋分?咱家這破房爛屋的……要是能分新房住就好了。”


    “那怎麽可能呢?”柳桂娥接言道:“那房子大伯娘看的多重啊!她怎麽可能讓奶分,二姐還是別做夢了。”


    柳素娥不以為然,隻輕輕一笑道:“那就要看二舅爺咋說了,房子不分,要是能爭取點銀子也行啊!”


    “大姐的意思是……”柳月娥來了興致,定定看著柳素娥道:“是讓大伯娘把房子折現?然後給咱們銀子?”


    “那怎麽可能?”柳桂娥看著房梁歎氣道:“還是別做夢了吧!不可能的。”


    柳素娥倒是不這麽認為,當時那房子應該是拿了她的聘禮錢蓋的吧!要分家了。理所當然要給了他們二房才對,大房憑什麽住?


    她心裏暗暗琢磨,就看明天崔氏的二哥怎麽使力了。要是他能公平一點,房子折現還是可能的。


    姊妹三個合計著分家的事情,不知不覺說到了二更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還未大亮,就被張氏從被窩裏拉了起來。


    張氏一身粗棉布夏衣。下身著寬大裙子,頭發梳的一絲不苟,喜氣洋洋的,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的。


    分家是大事,家裏還要來人。收拾一下理所當然。


    “你們都趕緊起來收拾,等會子咱們就去你大伯娘家!”張氏笑眯眯的說了一句,又對著柳素娥道:“素娥啊!今兒個那邊的飯菜隻怕就我和你張羅了,你得跟我早點過去。”


    柳素娥撅了撅嘴,就知道會是這樣。都快分家了,這胡氏還這麽懶。


    “好,我這就收拾。”柳素娥從炕上爬起來,又替翠姑掖了掖被子,道:“娘,那翠姑呢?”


    “翠姑讓桂娥先看著。”張氏答了一句,剛要走,又似是想起什麽來,回身對著柳桂娥正色道:“桂娥啊!今天你可別把翠姑給我弄丟了啊!你要是再弄丟……你就給我睡大街去。”


    柳桂娥滿臉通紅,撓了撓頭道:“知道了,今天我一定寸步不離的守著翠姑。”


    張氏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邁著大步出去收拾屋裏。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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