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地牢中冷的如同冰窖。


    穎言縮靠在牆角,緊閉著雙眼,渾身滾燙,意識模糊間,隻覺得有一雙手摸上了他的額頭,伴隨著低低的歎息,一件棉衣緊緊裹住了他的身子,下一刻,整個人似乎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溫和的聲音響起,“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有些貪婪的再往那人懷中鑽了鑽,穎言終於漸漸睡去。


    “這臭小子真會得寸進尺。”那人笑罵,聽到他淺淺的呼吸聲,心中卻是一片柔軟。距這小子被關進來已有五天,這五天來的朝夕相處讓他不自禁的喜歡上了這個謙和懂事的孩子


    他的身子似乎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虛弱,精神一直不好,可隻要醒著的時候總是一臉微笑,靜靜的陪著自己聊些不著邊際的話題。一到晚上,總是整夜整夜的咳嗽,悶悶的聲音令人聽的心裏難受,怕是拚命想壓抑著不吵到自己吧。


    已經許多年沒有人這樣陪著自己了吧,自從……那個人去世之後……原來,有個人陪著聊聊天,是如此舒心的一件事啊。


    低頭望著懷裏沉睡的孩子,漆黑如墨的劍眉,秀逸蒼白的臉頰,隱隱的,竟與記憶中那張清麗脫俗的臉龐重疊起來。心中一驚,隨即甩了甩頭,自嘲,原來這麽多年過去,還是忘不了她……


    “馨兒……”那人呢喃了聲,靠在牆上,慢慢陷入夢鄉……隻有在夢裏,才能再次見到那動人的笑顏了……


    清晨,穎言醒來,發現自己竟窩在那人懷裏,連忙鑽出來,窘迫的連連道歉,“對、對不起,前輩。昨晚……是不是麻煩您了?”


    那人卻毫不在意的伸了個懶腰,不鹹不淡的道,“老子給你當了一整晚的軟墊子,這會可是渾身酸痛。”


    穎言忙過去替他捶背捏肩,慌慌的道,“這樣,可以嗎。”


    “臭小子,勁道大些。”那人一邊挑剔一邊指點著,甚是愜意。


    等到覺得差不多了,才拉過他坐在自己對麵,順手替他擦去額上汗水,突地溫顏道,“你,想要學些武功防身嗎?”


    穎言一驚,“晚輩……”


    那人歎了口氣,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想,學武或許能讓你的身子好轉些。”


    “前輩的好意,晚輩心領了。”感激的垂下眼,穎言淡淡笑笑,“可惜,自從晚輩的一身內力被廢去後,內腑俱損,這殘病之身早已無法練武。(.好看的小說)”


    “什麽!是什麽人會對你這麽一個孩子下如此毒手。”那人有些憤怒,在他眼裏,穎言不過是個剛二十出頭的孩子,性子又如此溫和,廢去他武功之人會是何其狠辣?


    穎言心中暗想,前輩若是知道自己在暗中策劃的那些事,就不會認為自己隻是個單純的孩子了吧。


    “穎言與您也隻能算是淺交幾日罷了,前輩不需為此費心。您放心,不出幾日,晚輩就能出去。”幾日來,穎言第一次說如此疏離的話,表情淡漠,心中卻是隱隱作痛。


    “混帳小子。”那人突然在他頭上打了一下,笑罵,“你怎麽年輕,自然還是要出去的,可我這輩子是打算賴在這不走啦。我可不管你是什麽身份,為了什麽被關來這裏,總之這些天讓你讓我過得很舒心,這就夠了。況且有些東西我留在這裏也沒有用,不如送了你。”


    在穎言閃動的目光中,他突然站起來,笑著看他,“老子不會看錯人的,劍譜交給你我會很放心,你可以隨意處置它。”說著,徑自回了隔壁牢房,好半天才回來,將一本用破舊紙皮包好的包裹塞到他的懷裏,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記住,穎言,我叫雲天。”


    “麟國雙劍之一的劍聖雲天!”穎言驚道。


    雲天詫異,“喲,小子竟然知道我年輕時的名號,我與赤水名揚天下那會,隻怕你還沒出生呢。”


    “赤水雲天,雖是麟國人,但也是整個武林的神話,晚輩豈會不知。”穎言看著手中的劍譜,“二十年來武林人士費盡心力要奪取的至寶,前輩就這麽送給晚輩?”


    “是啊,這確是人人都想要的東西啊。”雲天歎了口氣,“可現在的我留著它也沒什麽用了,交給你反而算是了一樁心事。”


    “前輩……”穎言感激的望向他,鄭重的做出承諾,“晚輩必將此譜交給一個足以匹配它的人,絕不辱沒您的威名。”


    “傻孩子,我現在哪還會在乎那些?赤水已經死了,雙劍早不存在了。”目中有些傷感,那個與他惺惺相惜,卻也鬥了大半輩子,爭了大半輩子的人再也找不回來了。


    穎言慢慢捏緊了手中的劍譜,目光堅定地道,“前輩,我一定想辦法救您出去,無論如何,我一定不能再讓你待在這兒。”


    “我並不打算再出去。”雲天欣慰的笑了笑,“赤水以前就被關在這個牢房,我隻想在這陪著他。何況這個世上也再沒有讓我牽掛的人和事了。”


    “前輩……”穎言心中傷感,勉強笑笑道,“晚輩自當尊重您的意願,隻是晚輩想知道您和……宇文侯爺之間有何過節,憑您與赤水前輩的身手,又為何甘願被囚於此?”


    雲天神色一黯。


    穎言忙道,“前輩若是不想說,晚輩絕不敢勉強……”


    “倒不是不想說,隻是……有些恩恩怨怨一時也說不明白。”順手揉揉他的長發,雲天慈愛的看著他道,“總之,你出去以後什麽都不必做,照顧好自己就好。”


    “前輩,其實、其實我是宇文靖的兒子。”他想告訴雲天,宇文靖是他的父親,若自己去懇求,他也許能答應放他出去……可是這話卻連他自己也不能相信。


    然而這一句話,卻令雲天的身子猛的一震,再次望著那張臉,他突然抓住穎言的肩膀顫抖著道,“告訴我,你娘、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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