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於此時,碧鱗猛自纖芸肩頭射下,彈身追去。一時間紅芒碧影穿梭叢間,竟教人眼目難及。


    石生翻掌微觀,隻覺齒孔下仿佛火焰燒熔,一道炙熱痛感隨腕而上,延臂而侵!“這是……毒!”心中想道,背上已然冷汗濕襟。


    哧——


    被起阻礙,纖芸妄想憑斷,靜思複念。又見石生受創,連忙將其衣袖破開,隻見整條臂膀殷紅若血,如出沸水。


    觀其患處,纖芸亦知時至緊迫,隨手扯下數絲秀發捆紮肩臂。石生見她動作,也探針囊,欲封穴絡,隻是銀針方起,手竟不住抖顫,即連腦中亦是渾噩泛白,施針難下。幸得纖芸旁助,方將銀針封閉肩處,又施重手連頸肩、胸側要穴,才得舒緩。


    雙目合閉,石生忙予盤調內息,隻望能將毒力抑住,可氣轉周身,剛至右肩便似熱油助焰,迅急消融,更有一絲毒力隨氣內侵,隱往丹田躥去!


    “咳……”猛不禁間,喉頭苦澀,鮮血奔自口中奪出。真氣亦與散泄,歸返四體。


    “且莫運氣,赤蟲毒力奇異,若隨氣入丹田,縱仙難醫。”口語惶急,石生聽過,自不敢再調息相抗,可腦中混沌已起,一絲燥熱也在丹田彌彌四溢。毒,顯已內染……


    林中青紅二影掠行不定,纖芸還首,直待稍與清辨,方覺驚呼。“蛇王?!”


    ……


    赤蟲,三載而成,便養十載,長亦不過四尺,沈家門人窮盡萬法即此盡矣,縱仿蠱術,以蟲噬蟲,亦無顯效,除毒稍異,充其不過毒物而已。沈家圈毒,何止千數,區區赤蟲自也不會瞧於眼內。


    沈氏,以毒術名震天下,可天下間又有幾人能知,這欲毒人身者,必先荼毒己身。毒心未成,縱能傷人,卻必傷身,然而毒心淬成,人盡不同。


    當年,沈氏一子,其心雄烈倨傲,尋常淬心之方,難瞧眼中。隨念百毒嚐身,若可私自體悟,百煉毒心興可而成。


    但,妄想,終有狂思相伴。當他成就百毒體態,初心卻早已執念漸覆,為求極致,他自立身蛇池,受其噬咬,口中笑語蕩蕩……直至沒與蛇身之下。


    待得飼童持料而至,竟被眼前景象嚇得失聲難鳴。


    隻見百千赤蟲盤縮一角,爭相高攀,欲出池外;池底,一具紫晶人骨平臥其間,四周更有無數細骨骸堆疊如山,但看細骨顱首之處,仿如懼逃。


    在這森白骨獄中,一猩紅,宛若燃豔,格外刺眼。一條三尺赤蟲,隔與人骨,獨匐一角,上下翻躥,口中清液滴流不止,顯受煎熬。


    狂徒入池,盡被百蛇噬咬,不消片刻,便已削骨奪肌,血肉不存。但變化,卻也因此而起。


    赤蟲,本就食毒,縱是尋常毒料,必也嗅如其中,食指大動。何況百毒之體就如人言仙丹妙乳一般,自引狂縱。可,這方補藥,亦為**。血肉落腹,不過盞茶,即見群蟲翻湧,紛紛四遊。亦於此時,那些吞噬血肉之蟲,方調首尾,便見皮肉剝離凋落,觸地消融,眨眼間,僅餘累累白骨。而在其中,一條赤蟲翻覆噝嘯,卻始終不見肉落骨離。


    人身精血聚匯心頭,滴存華,它既能從百蛇之中爭食殆盡,可見雄猛。也正因於此,方能強撐不亡。


    赤蛇盤舞,稍一時刻,便不再動彈,首尾癱垂。


    飼童慌懼,連爬帶走將此景象傳與主家。


    沈氏嗜毒,觀得異景亦感奇疑。而中一人,自仗功力,正當躍入池中探瞧。忽然,癱死赤蟲猝然彈起,正中咽喉。


    蛇,一擊即退,人,卻跌落池間,壓碎殘骨無數。


    騷動,人蛇盡同,紛紛推擠,欲趨遠離。


    “呃……呃……”喉聲漫漫,仿佛惡鬼拖磨,碾懾心神,適才不屑之情亦成橫目。隻見那人喉間血洞大開,皮肉,顯已落入蛇腹,呼聲,僅伴鮮血,染紅身下白骨。粉豔散下,愈趨濃烈,霎時,殷紅鼓泡遍布軀體,即連華裳亦被撐起。“噗~”破裂乍響,雄軀頓時麵目全非,血肉溢流……


    經此一事,赤蟲稱名,再為沈氏提及。隨後十數年間,家主、高輩無不盡研其變,最終,五寸蛇王集育而成。自此,沈氏毒園,除與碧鱗王蛇外,再無一物能壓頭籌。


    ……


    纖芸秀眉微擰,再看石生,赤紅已渡頸間。“若能啟取蛇膽,或可暫抑毒力,否則……”未敢延想,一方青影已然掠往紅芒。


    纖芸常視石生為複仇利刃,便是伐戮狼寨時,亦無過念之思。可現下,她這急態又往何來,隻怕連她亦難清……


    石生閉目盤坐,漸覺奇燥難當,腦中渾噩,猶如火燒。不覺間,竟依本能尋涼降炙。待他稍感輕減,睜目時已在一方洞之中,而旁澈泉盈盈,更透寒意……


    “咕嘟……咕嘟……”石生俯麵入泉,大口牛飲,仿佛若不將此泉水飲盡,內腑便會被火燒融一般。


    “啊~”舒暢,宛如冷泉激炙,毒力暫壓。可下一刻,目中紅芒盡覆,內中寒熱,交煎充斥,好似即要破體而出。與此同時,他那掌間齒孔溢出一絲涎毒,但愈是如此,腦中蠻悍愈發深啟。雙眼看處,滿附妖顏,恨不能將其通通毀去,一解燥惹。


    簌……簌……草葉擦蹭聲、枯枝斷裂聲,聲聲入耳,石生頓覺厭煩不已,隨是猛生頃喝,雙腳震踏躥出洞外。


    纖芸掠影赤蟲身後,終有不及,隻能立默靜觀,以待良機。突然,一聲暴喝參與破石碎裂聲自身後響起,未及還首,一道身影已然尋著赤蟲而去。


    石生橫起直追,但有遮擋,盡遭勁拳轟折。霎時間,林中斷木紛紛,巨聲烈烈。


    “何方宵,竟予撒野!”呼語,嗡嗡震響,隻見一道身影站與高台之上,散發垂腰,目冷若寒。


    “此人……內息竟湛如斯!”纖芸抬目望去,頓時精眸驟縮,一股強壓直籠心頭。


    然而,呼聲過後,石生依若罔聞。如他回首,定將燥惹傾灑,隻因此人乃是幽骨座下大將,戮師仇人——幽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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