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琴魔,高絳婷的琴藝自然是舉世無雙,不過說實話,現在的高絳婷並不是自己的最巔峰,而且如果沒有意外,她再也找不回過去巔峰的狀態,其原因乃是一件人間慘劇,在這裏就不再細說,不過正因為如此,高絳婷的音殺之術才可以突飛猛進,隻是從那以後,箜篌芝中的殺伐之音就再也抹不掉了。


    所謂樂由心生,有著那種經曆的高絳婷,曲風也有著相當的變化,原本輕柔婉轉,宛如少女心思般,現在也變成了雍容大氣,卻猶如女神俯瞰眾生。今天我才知道高絳婷是誰,這其中的內幕我當然不會懂,所以我隻能歎息一聲,將笛子放在唇邊。[]


    如果說高絳婷的箜篌是雍容華貴,寧靜高遠,那麽我的笛聲就是一個舞動著的火焰精靈,霎時間,那些旁觀者們眼前仿佛出現了幻覺,在一座黃金的殿堂上,一位雍容華貴的女子高坐主位,看著下麵一位紅衣舞者的舞蹈,雖然那個女子是這個殿堂的所有者,但殿堂內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內,目光都被紅衣舞者吸引著。


    “錚――”


    突然,高絳婷的琴聲一變,琴聲中的殺伐之氣越來越濃,黃金的殿堂被這股冰冷的肅殺之氣絞得支離破碎,甚至讓人有一種身處戰場之感。


    ‘十麵埋伏嗎?嘿嘿,看來有好玩的了。’


    我知道這是惡魔的我對我做出的影響,但受到挑釁卻不反擊也不是我的風格。說實話,高絳婷的琴技的確可以說登峰造極,但相對於地獄的魅姬來說還差上那麽一點,我眼睛一轉,突然想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隨之曲風也是一變。


    曾經破碎的幻境再次出現,不過不再是黃金的殿堂,而是煙波浩淼的大海。且看遼闊的海麵上,萬裏無波,遠處潮水緩緩推近,漸近漸快,其後洪濤洶湧,白浪連山,極盡變幻之能事,潮水中魚躍鯨浮,海麵上風嘯鷗飛。而潮退後,水平如鏡,海底卻又是暗流湍急,於無聲處隱伏凶險,鯊魚水怪,隱隱欲擇人而噬。


    忽而,一聲號角聲自遠方傳來,海麵兩端,兩隊戰船相對駛來,戰鼓陣陣,炮聲隆隆,但見得兩支船隊越行越近,終於接舷,雙方士兵奔跑跳躍,高呼酣戰,殊死搏殺,又有戰船沉沒,士兵落水,成為海底猛獸的餌食。


    這一曲下來,眾聽者如癡如醉,臉上寧靜安詳,體內卻血脈翻騰,坊主葉芷青暗叫不好,連忙命弟子們疏散樓內客人。作為七秀坊坊主,自然也是精通音律,她現在也看出來了,我與高絳婷差不多已經打出了真火,至於會不會波及其他人,我自然不會顧忌,而琴魔中畢竟有個“魔”字,她當然也不會在乎。


    “還是……輸了啊……”也不知過了多久,彈出最後一個音符,高絳婷發出了一聲歎息。


    “有一種勝之不武的感覺啊,”我走過去,對她說道,“總覺得你的技法應該比現在高,但你的手卻限製了你的發揮。”


    高絳婷沒說話,隻是把手伸出了袖子,當我看到那隻手時我終於明白了,琴魔不愧是琴魔,竟然用一雙近乎義手的手隻輸我一籌――雖然我也放水了。


    “我可以看看嗎?我自認還是個不錯的醫生。”我問道。


    高絳婷還是沒說話,隻是把兩隻手都伸了出來。


    經過簡單的檢查我知道了,這雙手曾經被解剖過,而且是在沒有任何麻藥的情況下,每一塊骨頭,每一條肌肉,每一根筋腱全部被剝離開來,其中的痛苦絕對難以想象,雖說後來經過高手複原,但以這個世界的醫療條件,恢複原狀根本就是做夢。


    檢查完畢,我放開了高絳婷的手,高絳婷的表情絲毫未變,好像這兩隻手根本不是她的。


    “能治,有七成把握可以恢複原狀。”我突然說道。


    這句話終於讓高絳婷抬起了眼皮。


    “不過大概會很痛,因為我需要讓你重新‘長’出一雙手來。”我接著說道。


    “都需要什麽?”仍舊是那種冷淡到近乎冷酷的聲調,高絳婷問。


    “一間靜室,幾把小刀,僅此而已。”我回答。


    “那就走吧。”說著,高絳婷毫不拖泥帶水,幾個起落就離開了,我坐著刀匣緊隨其後,隻是我們誰都沒注意那個仍舊留在觀景樓內的錦衣男子。


    在武俠世界,除了俠與魔之外,還有一種人很重要,那就是神醫,所謂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說不準哪一天你就挨了一刀,然後因為缺醫少藥,失血過多,不治身亡――我想沒人會喜歡這個結局。


    記得曾經說過,高絳婷的雙手曾經經曆過慘無人道的解剖,骨肉分離,筋斷皮碎,但受到如此大的傷害的高絳婷現在卻可以回複她過去八九成的水平,她自身的努力當然是條件之一,更重要的是曾經有一位神醫替她進行治療過。


    現在,我不知道他是誰,但卻毫不影響我對他的佩服,別的不說,我能看出當初解剖時這雙手的所有筋腱都從骨頭上被剝離了,皮膚肌肉還好說,骨頭也不是不能重複使用,但筋腱卻是無法挽回的,不過那位神醫天才的用其他材料代替了筋腱,又用一些類似機關術的方法讓它們與骨頭和肌肉無礙的連接在一起,這不可不被稱之為是個奇跡。


    不過,再是奇跡,這雙手也已經不是原來的手,而今天的我則要完成這件連奇跡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說……你就這麽相信我嗎?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天吧。”拿起白布上的小刀,我突然問道。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害我,信任什麽的也根本談不上,”高絳婷相當直接的說道,“我隻知道,如果我恢複不到原來的水平,那麽我們的合奏根本就是個笑話,就像早上說的那樣,能與我合奏的人實在太少了,我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琴魔不愧是琴魔啊,我的心裏不知為什麽有了些小佩服,一揮手,一道火焰從我身上迸發了出去,在房間裏形成了一個火圈――這是代替靜電立場的無菌結界,是由惡魔的我控製的,畢竟我還要用電磁力為高絳婷再生出一雙手來。


    整個手術持續了一個時辰,對於這個我早已駕輕就熟,不過我還是相當佩服高絳婷,雖然並不會痛,但看著自己的雙手再次骨肉分離,皮開肉綻,臉上卻仍舊是相當冷淡的表情,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可以了。”我用幹淨的白棉布將高絳婷的雙手裹好,接著揮了揮手,散去火圈和幹擾她痛覺神經的電磁信號,繼續說道:“大概兩個時辰內你就可以開始進行恢複性訓練,我想依你的水平,大概兩三天之後,我們就可以真正的合奏了吧。”


    高絳婷仍舊沒有說話,隻是定定的看著我,直到我感覺有些發毛時,她卻問出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你們那個明尊,真的存在嗎?”


    “是的。”我回答。我說的是實話,因為據我所知,每一個宗教的神其實都是存在的,隻不過不一定存在於有那種宗教的世界,或者,還有一種很奇怪的現象,那就是有些神,是先有的相應的宗教才有的它們。


    ――當然,我可以肯定,這個世界是沒有神的。


    “那,你剛才所用的,就是你們的神的力量了?”高絳婷繼續問道。


    “不全是。”我回答。這仍舊是句實話,作為拜火教的神,他們卻是與地獄的關係更密切一些――沒辦法,誰叫鳥人那麽“排外”,在某個時期,隻要不順從他們的勢力統統被排除在外,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拜火教的一些神才成為了地獄中的惡魔或者魔鬼。


    “明白了,謝謝。”隻是點了點頭,沒有任何“應該有”的驚訝或者其他什麽反應,對不過此我也不甚在意就是了。


    三天後,高絳婷終於完全適應了她新的雙手,我們再次在舞台上進行了合奏,這一次的聽眾比上一次要少得多――因為承受不住“餘波”。既然我們要放開了,那也就根本沒有什麽顧忌,再說高絳婷是琴魔,我是個魔鬼,顧及他人這種事情什麽時候都輪不到我們吧。


    “啪啪啪”


    一曲結束,掌聲響起,原來是一個穿著金色錦衣的年輕男子,年齡大約是二十多歲,可以說是豐神俊朗的一張臉現在滿是露迷醉之色。


    “好好好,”男子一邊拍手一邊說道,“‘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聽過二位姑娘的合奏,其他所謂的音樂,不過是殺豬屠狗罷了。”


    “過獎。”知道高絳婷不愛說話,我很自然地把對外交流的擔子接了過來。就聽我繼續說道:“不過,這位公子,能承受我的《碧海潮生曲》與高姐姐的《天龍八音》,您也不會是一般角色吧?”


    聽到我的話,青年明顯愣了一下,接著笑道:“如此仙曲,若無人欣賞,豈不可惜?在下不敢妄稱知音,卻自認有周郎之辨,故此方能有幸一聽為快。”


    “既然這樣,要不要繼續?”我笑著問道,而高絳婷也把手再次撫上了箜篌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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