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次見麵時的美如冠玉,這次雲煊熙卻顯得憔悴了許多。好像是才從一場戰事之中歸來,雖然已經梳洗妥當,卻仍掩飾不了身上的肅殺與風霜。黑色的長衫更稱出雲煊熙臉上不健康的蒼白,兩隻深邃的眼睛下麵有濃濃的疲倦,衣領處隱隱能夠看見裏麵纏著的繃帶。


    “你受傷了?”桃花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他的眼中這會兒卻滿是怒氣:“聽說你同吳家定親了?”


    桃花聽見他用一種被背叛的語氣微微楞了一下:“是……算是吧。”


    雲煊熙的眉頭緊緊鎖死,略帶蒼白的嘴唇呈現出淡淡的分紅,他伸出手掌抓住了桃花的手臂,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不準。”


    桃花曾經想象過,自己的定親對於雲煊熙會是怎樣的一件事情,也曾經幻想過也許他會感到一些煩惱,不過腦海中現實的聲音卻在之後冰冷地打斷她,想必就隻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罷了。


    聽唐推意說了許多雲煊熙在汴梁的搶手程度,桃花也想過,如果他找到了門當戶對的意中人,成親了會是如何。不能否認,桃花的心中是有一些失落的,雖然她並沒有驕傲到認定自己才是他的命中注定,但是總覺得如果他找了一個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人成親,她同他的過往也許就會真的被衝淡消逝也說不定。


    擔心他的妻子不了解他的過往。不清楚他沉默寡言下的活潑,擔心她聽不懂他的幽默同溫柔。卻又有些陰暗地擔心著他找到了真正的靈魂伴侶,從此方桃花的存在就隻是一段淡淡的童年回憶。


    因此當看到雲煊熙那認真而憤怒的眼神的時候。桃花竟然奇異地放下了心來,原來這樣患得患失的,並不隻是她自己。


    “空空……你看起來不太好,受傷了嗎?”


    雲煊熙周身散發著肅穆的寒氣,認真地看著桃花的雙眼:“你不能嫁給別人,你是我的。”


    雲煊熙的眼睛比起小時候深邃了許多,但是當他看著桃花。桃花仍能看到他小時候的那種執拗,宇宙在運行。地球在轉動,一切都在反複地運動,隻有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專注,好像在這個世界上就隻在乎她一般。


    桃花在他黑曜石一般的雙目之中恍惚了一瞬。擠出了一個笑容:“空空,我知道,你在我的生命中是很特別的一個部分,永遠都不會改變,也許對於你來講我也是這樣。


    但是咱們都長大了,這個世界……世上的一切都在改變,咱們也是一樣,咱們之間隔著的鴻溝也隻會越來越寬,沒有誰能永遠地屬於誰。也沒有誰能擁有誰。


    我們都有親人和朋友,生活在這個充滿了麻煩的世上,咱們改變不了這一切。就隻能去改變自己……”


    雲煊熙猛地把桃花抱在了懷裏,低下頭去埋在桃花的肩膀上,兩隻手臂緊緊地擁著桃花,好像要把她勒進自己的懷裏。


    桃花聽見耳邊傳來了雲煊熙有些悶悶的聲音:“你說得不對,咱們能改變的,我能夠改變。你隻好好好的,等著我。我會讓你看見的。你去把吳家給退掉,不然我會讓他娶不成你!”


    雲煊熙沒有多做說明,隻留下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語就消失在了牆後,桃花看看有兩個自己高度的院牆,恍惚地想著,空空真的是與過去有了很大的不同啊。


    桃花並不敢在院落中多做停留,匆匆地換上了文青梅送的裙子,方才被桃花掉在地上,沾上了不少的灰塵,拍一拍總算比自己身上的這套要好得多。


    沿著來時的小路離開,一轉彎就看見了等在這邊的燕兒,她看見桃花好像沒事人一般地迎了上來:“方娘子,您換好啦,奴婢陪您回去前麵。[]”


    花園中的宴席已經進行到了尾聲,桃花的這一桌發生了如此的鬧劇,蘇雲娥兩姐妹同另外一家姑娘都提前離開了,就算是沒有早走的也是被文家的丫鬟領到了各處換衣裳,因此桃花的遲來倒是沒有引起誰的主意。


    桃花才出現在了花園,就見文青梅笑著走了過來,朝著桃花馬馬虎虎地做了一揖:“方妹妹換好啦,哎呀呀,這身裙子穿在妹妹的身上真真兒漂亮,比我要好看多了,還是送給妹妹吧,怎麽,妹妹不會生我的氣吧?”


    桃花仔細地觀察著文青梅的表情,謹慎地答道:“姐姐也是不小心,桃花當然不會生氣,既然這件裙子是姐姐的美意,桃花就厚著臉皮收下啦。


    不過文姐姐為何要讓我去那林英院去換衣裳呢?這一來一回的路途可是不遠。”


    文青梅看著桃花笑得賊兮兮地:“妹妹還需要問我嗎?哈哈,好吧好吧,你可不要多想,我家的這個院子雖然偏僻了一點兒,但是院子門前有一片竹子,最是雅致了,就連我哥哥的一位好友來我家的時候都稱讚過,要知道,他可不是個很會說話的人呢。


    我今日一見方妹妹就覺得可親,家裏有點兒好東西總想讓你看看,這不,才讓燕兒帶了你過去,妹妹覺得我那院子如何?”


    “確實雅致,多謝文姐姐的美意了。”


    文青梅又笑了起來:“今日雖然一開始發生了點兒小波瀾,但是我同妹妹一見如故,多認識了這麽個妹子,對我來說反倒是個好事兒呢。


    所以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呀,以後我就叫你桃花妹妹吧。對了桃花妹妹,方才唐老夫人在找你,這會兒已經在二門那兒等著你了。”


    “外婆這麽著急要走……方才發生了什麽事兒嗎?”


    桃花有些詫異地問道。


    文青梅微微一歪頭:“這……還是等你親自問她吧,不過我覺得這可不是壞事。”


    桃花心中忐忑,快步地朝著外麵走去,文青梅說她覺得不是壞事,也就是說一般人會覺得這是壞事了?桃花不禁加快了腳步。


    杜氏正等在二門,臉色鐵青,看見了桃花更是難過了起來,卻是歎了一口氣,帶著桃花往外走。門外的車夫早就將馬車趕來等候,丫鬟們也束手等在一旁,等杜氏一走出門,就趕忙迎了上來。


    桃花跟著麵若冰霜的杜氏坐到了馬車中朝著家中駛去,仍然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外婆,到底是怎麽了?是誰惹得您這樣不高興?”


    杜氏看著桃花,長歎一口氣,伸出雙手握住了桃花的手:“桃花,你同那吳思遠的婚約解除了。”


    桃花點點頭:“哦,外婆今日不是就是要促成此事?那……為何還這麽生氣呢?”


    杜氏的眼圈兒紅了起來:“但是不是我說的,今日我同那李氏兩家的親事她到底預備怎麽辦,若是無意,就早早地散了也好,省得耽誤了你們兩個孩子。”


    杜氏說道這邊,臉上閃現出怒意,咬了咬牙,接著說道:“誰知她卻故作驚訝地問我在說什麽!說著兩家當初雖然有意結親,但是覺著你年齡還太小,遠哥兒卻是等不了了,所以這事就算了。還說如今他們家吳思遠已經同豐家的丫頭訂了親,年底就成親!”


    “豐家,豐萬芳?”桃花有些詫異地驚呼。


    “是,怎麽,你認識她?”


    桃花想了想自己聽牆根的內容,實在是有些盡爆,便又把到了嘴邊兒的回答給咽了下去:“不認得,不過在之前聽別人說起過,說是……脾氣不大好。”


    杜氏不疑有他,聽了桃花的話臉色微緩:“哼,堂堂禦史中丞的嫡親孫女要嫁給一個庶子,這裏頭還不一定藏著什麽奸呢,你看著吧,他吳家以為揀著個大便宜,還想要踩著你去高攀人家,以後的日在還難著呢!”


    “踩著我?”桃花有些不解地問。


    “哎呦我可憐的桃花……”杜氏攬過來桃花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身上,“他吳家既然要攀高枝兒,隻要說清楚了咱們自然不會攔著,隻不過他們家怕是要落下個背故向新的名頭罷了,到時候兩家都清清楚楚地取消了親事,男婚女嫁各不相礙。


    誰知他們家太過陰損,竟然故意拖著咱們家,然後再找機會倒打一耙,這樣就顯得是咱們家癡纏他……”


    桃花皺起了眉頭:“有必要嗎?就算是這樣他們家也是高娶了,這樣貶低我又有什麽用?”


    “自然是有用,知道這件事兒的人又不是瞎的,誰都以為這裏頭必定是有什麽說法,說不定是豐家的那個姑娘名節有礙也說不定,這不清不楚的流言蜚語才是最害人的。


    他們家之後指定還會再放出些個話來,把這兩個人說成是兩情相悅,而你卻是、卻是……”


    桃花被杜氏的大膽猜測給驚得睜大了眼,沒有想到自己驚人淪入這種狗血感情倫理大戲裏頭,也許桃花也寫出了如此多的話本兒,但是當自己置身其中,卻是充滿了迷茫。


    杜氏慎重地拍了拍桃花的肩膀:“桃花,你放心,他們兩家沆瀣一氣我管不著,但是想要踩到你的頭上,也得看老婆子我讓不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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