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文字是可以生生掏空人心的。


    “————12月17日淩晨4點,你永遠地走了,不管我怎麽求你留下,不管大夫怎樣努力搶救————”


    “————我哭不出來,我不相信,我上上下下地撫摸你,你渾身那麽涼;我大聲呼喚你,你毫無反應。我小心地撕下那兩條長長的、從你嘴上交叉而過固定呼吸機的膠布,輕輕取出呼吸機,一股血水從你嘴裏湧出————我貪婪地看著你,親吻你,我用各種聲調呼喚你:求求你,回來,別離開媽媽;有幾次我似乎感到你的腿在動,急忙去看,卻發現那不過是我自己在發抖————”


    “————我抱你在懷裏,堅決地跟你爸爸說:我要帶兒子回家。可是爸爸說這違法。我不明白,你是我的兒子,你從無到有,是我看著、抱著、親著一路走來,為什麽我不可以帶你回家?爸爸哽咽著說,你隻能去你該去的地方。他展開推車上的一個黃色塑料口袋,我的呼吸驟然停頓:那是一個裹屍袋!不,你是我活蹦亂、懂事又淘氣的兒子!不要把你送進那個又黑又冷的地方,你會害怕啊!————”


    “————寶貝對不起,我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媽媽!你從小聰明伶俐,可是上小學後,你經常因為動作慢、寫字慢而寫作業到很晚,我為此幾乎天天批評你;你怎麽也學不會跳繩,一篇課文背好多遍才能背下來,可是我隻會讓你更努力,卻沒想到你生病了,那個該死的腫瘤壓迫小腦和腦幹,導致你記憶力下降————”


    “————寶貝,這一年來,你受了多少罪啊!除了病痛,還要拚命學習討好媽媽!你那樣決絕地離去,是因為我不配做你的媽媽嗎?我希望老天懲罰我,讓我也得和你一樣的病吧,讓我也感受和你一樣的痛苦吧!————7年,不過是我生命中的一段,卻是你的一生。你過早地離去,還沒有來得及去照亮更多人的生命,沒有來得及在這個世界上留下自己的聲音。————寶貝,有一天我們走了,誰來想念你呢?”


    坐在窗邊,手裏緊緊地攢著那一本書的那一頁,可娃已然是淚流滿麵,


    無聲的哽咽,無聲的流淚,無聲的抽痛———


    作為一個母親,什麽是最能一觸即疼?除了孩子,除了她們的孩子,還有什麽,能叫一個母親如此撕心裂肺?


    可娃默默地看著窗外的那棵茁壯的小樹,想著那個傷心的母親,想著她過早離世的孩子,想著,她的鬧鬧———


    我的鬧鬧是幸運的啊,他沒有那樣粗心的父母家人,他的一舉一動,一聲一息,都有最好的照料;他沒有那樣沉重的課業負擔,他沒有因為承載父母的希望而活在重壓裏,我們隻要他健健康康,快快樂樂,享受生命————


    是的,如此絞痛人心扉的文字叫可娃傷心,但,她絕不會“移情傷己”!也許,好多媽媽看到這段文字想到自己的孩子最直接的就是害怕自己孩子也出現類似現象,可娃不,隻要涉及到孩子,可娃是最樂觀的,最積極的,是的,可娃骨子裏悲觀主義更濃重些,但孩子不同,孩子是希望,是一個預示著未來、預示著自己血脈綿延的希望!怎可悲觀?


    這就是朱可娃!你有時也不得不感歎她自我埋藏的精神世界的豐富與複雜,所以,不要輕視那些軟弱的人,他們行動上的不強悍並不意味他們精神世界的不個性!


    除了想到自己的孩子,可娃此時也想到了細細,


    是難得,但,也不是偶然。可娃涼薄,但也不是無心,細細對自己的好,對鬧鬧的好———五年朝夕相處,可娃知道。


    細細是個好父親。如果說母親給孩子的愛昭示著一個完美純淨的世界的話,那麽父愛更多的是挑起孩子的好奇心,讓他逐步認識到這個世界的不完美,並且逐步適應這些不完美,進而學會從不完美中找到讓人開心的潛在因素。


    所以,如果說此時朱鬧的大氣顯雛形,骨子裏象可娃,培養裏,身為他的父親,細細功不可沒!


    細細是被慣寵驕養大的一代,卻並未迷失,對自己的子女依然慣寵驕養,但,不失原則,且,更具智慧。


    可娃記得,細細曾摟著兒子說過這樣一番話:朱鬧,你要知道,行動力是更加重要的一項指標,甜話說多了總會讓人覺得很膩。你是男孩子,要記得甜甜的承諾、甜甜的話語不可以總掛在嘴邊,行動才是王道;如果將來你有妹妹了,你也要告訴她,甜言蜜語是女人的軟肋,但她要知道這些隻可以讓她有一時的歡愉,真正可以感動她的應該是他言行一致的真誠!


    細細當是時說此番話時非常嚴肅,他兒子也懵懂點頭,一個曾經的“紈絝子弟”,對自己的子女————獻出的真誠,絕對毋庸置疑!


    可娃不會不感動,這五年來,她依賴細細,其實,深裏,她信任了他————所以,她能毅然離開鬧鬧,因為,她放心,除了可曉可芽,細細也是最值得她信賴的人————


    五年啊,誠心感天動地,細細不容易呐,一個那樣精靈狂妄的人兒———為妻為子,傾其所有!————不是沒有回報啊,一顆如此涼薄的心,隻要你去用心捂,總有微熱的時刻,雖然,不可能熾如火,但,隻要她心裏存著你,哪怕隻是這樣有時候能想起你————


    細細求這些,現下,和許又何嚐不是在求這些?


    他站在門口,望著那邊情態略顯涼薄孤寂的可娃————她的臉龐滑著淚,眼睛裏,卻傷情與欣慰交織,讓你感覺,和她如此近的距離,卻,仿佛永遠隻是咫尺天涯————


    和許心突然一緊,


    走了進去,腳步很輕,生怕驚擾了她,


    走近她,蹲在了她身前,握住了她還攢著書頁的手,


    “哭什麽,”


    仰頭望著她,


    她移過眼,看著他,卻沒有說話,隻是另一隻手抬起手背抹了抹自己的眼。這動作很孩子氣,卻也強,仿佛,她的有些東西,你永遠也別想走近,


    和許依然仰頭望著她,也沒有再問下去,也沒有跟她抹淚,就是那樣望著她,慢慢彎開一抹笑,很柔,很真,


    “可娃,我遇到鬧鬧了,”


    看見她,


    還在抹淚的手愣在那裏,


    許久,


    可娃沒有動,和許也沒有動,直到————她那手背與臉龐間流下的熱淚————


    和許歎了口氣,輕輕抬手拿下了她的手,女人,怎麽擦的幹的淚啊!


    和許傾身抱住了她,手輕輕拍著她,在她耳邊說,


    “你想他,他就會立即出現在你眼前。可娃,你一定會心想事成,即使,不能,我也會讓你心想事成,所有事,一切。”


    這是————一個男人的,承諾吧。也許,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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