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幕其實沒有想過,會在自己的這個“家”裏麵見到這兩個人的。


    而且還是在自己即將去澳大利亞的前一天——


    “啊,小幕醒了,都已經這麽晚了,幫你做的早飯都不能吃了,先吃點餅幹等一下媽媽做好吃的給你吃好麽?”坐在沙發上麵有些昏昏欲睡看著連續劇的女人,在看見白幕出現在客廳的瞬間,就好像和打了雞血一樣,突然彈坐起來,很是關心的問到。


    白幕不知道怎麽和這個女人對話才好,因為雖然他是從這個女人的肚子裏麵被抱出來的,也是這個女人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先不說白幕的幼年時期怎麽樣,隻是從白幕懂事開始記事開始,他幾乎就沒有被這個女人所照顧過。


    一直到那件事情發生以後,這個女人才是真正的靠近了一些他的生活。


    但是現在白幕在意的,不是這個女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也不是竟然這個女人在這裏了,那麽那個男人是不是也是會在這裏的這種問題,而是女人隆起的小腹。


    如果按照何源的說法沒有差錯的話,這個裏麵,有著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一個因為這兩個人對自己覺得失望,而決定要下的新生的小生命,這個生命雖然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但是很明顯他們之間的待遇完全不一樣。


    至少……這個小生命,會從小就得到父母的愛吧。因為畢竟有自己這麽一個沒有得到過父母的愛的失敗品的存在。


    白幕自從上次那個失敗的開荒戰役以後,就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失敗品,一個沒有按照父母的構想去發展去成長的一個失敗品,就好像他的那把鎖鏈一樣。


    “恩……小幕告訴媽媽喜歡吃什麽好嗎?媽媽也不是特別了解小幕喜歡吃的東西……但是爸爸早上買了魚和牛肉回來,小幕會喜歡吃牛肉嗎?”白幕的沉默的時候,女人還是對著白幕繼續在問東問西,但是說到的問題,幾乎都是很普通的家常。


    但是就是這種普通的家常,卻是白幕一點都不想要去接觸的。


    但是白幕也不能發脾氣,因為他很怕因為自己發脾氣,這個女人會覺得難過,因為他大脾氣會傷害到女人肚子裏麵的那個小生命。


    白幕不想要因為自己自己這個失敗品,而讓這兩個人新的希望也因此被他破壞掉。


    “什麽都可以。”所以白幕做出了這樣的回答。


    “哎……這樣啊,恩這樣啊……”女人有些喋喋不休的話語,總算是停了下來,但是更多的卻是一種失落。


    “那我去做作業了……”本來是打算出來洗漱的,但是在看到這個女人在客廳以後,在聽到這個女人說了一大堆以後,在聽到這個女人剛才有些失落的話語以後,白幕一秒鍾都不想呆著呢,雖然他根本沒有暑假作業。


    因為,他今年已經初三了,這個暑假過後,他就是一名高中生了。


    看著白幕有些逃一樣離開自己的身影,看著被關上的那個房門,和聽到的房門上鎖的聲音,女人隻能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然後有些傷感的走到沙發上麵坐下,假寐的等待著白幕房門的再次開啟。


    女人其實很想和白幕繼續說說話,她想要知道自己的孩子一個人生活在s市好不好,學校裏麵的學習成績怎麽樣,和同學之間相處的怎麽樣,有沒有人欺負他,這一次的高中直升考試怎麽樣了,有沒有想要的東西,錢夠用不夠用,有沒有想要去看電影的想法等等等等,很多很多。


    女人覺得自己很對不起這個孩子,因為她和他想要追求愛情的權利,他們可以說完全忽視了這個當初因為他們的愛情而產生的結晶,忽視了這個誕生於他們愛情之中,更需要他們去用心嗬護的存在。


    她想要彌補,她和他都想要給這個孩子彌補,但是因為孩子的心靈太脆弱了,在白幕逐漸不願意和人相處並且一個人窩在家裏以後,他們甚至都不敢給白幕安排心理醫生,而是自己前往了心理醫院,將白幕的事情說給了醫生聽,最終得到了醫生建議的,不要在近幾年以內和孩子過多接觸的建議。


    去年年底突然懷上了孩子,這個事情不管是對於她還是他來說,都不是什麽好消息,因為白幕這邊的事情都還沒有解決,他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把對白幕的愧疚的心思分一些來照顧肚子裏麵的孩子,他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有了這個孩子以後,不再在乎白幕的心情和感受,完全一心一意的來照顧這個孩子了。


    他們很害怕。


    不管鄭家的人怎麽說,不管黃家和白家的親戚怎麽背後嚼舌頭,他們都不覺得白幕是他們所說的那張無可救藥的孩子,也許這就是一個做父母最普通的心情,不管自己的孩子怎麽樣,哪怕自己的孩子是一個傻子,對於父母來說,這個孩子都是最棒的。


    但是在沙發上麵坐著,總不是一個長久的辦法,女人發現白幕顯然對她很抵觸,已經下午一點多了,自從白幕跑進房間裏麵已經過了接近3個小時了,但是白幕都沒有一點要出來的跡象,女人其實很擔心白幕有沒有餓壞了,但是又不敢去催促這個孩子出來吃飯。


    女人覺得這是她欠白幕的,因為她白幕沒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因為自私的他和她白幕從小就背負起了不好的東西,所以女人甚至覺得自己如果對白幕說話大聲了,都是一個錯誤的事情,因為是她對不起這個孩子,他根本沒有資格對白幕說話大聲。


    女人擔心的這個時候,突然在茶幾上麵發現了一本作業本。


    作業本擺放的位置其實挺醒目的,但是也許是因為女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關注過這個茶幾,她從頭到尾都是在想著白幕這樣那樣的,隻有這個時候犯了難,想要找點契機和白幕說話的時候,才是發現了這個作業本。


    作業本的款式挺普通,就是正常學校都會發放的那種土黃色的作業本,白幕的字寫得歪歪扭扭的十分不好看,但是在女人看來卻是覺得欣慰了許多,女人沒有看著白幕學會走路學會說話,也沒有看見白幕學會寫字和一些別的東西,雖然白幕的字寫得不是特別好看,但是對於女人來說,此時帶給她的,是一種遲到的“我的孩子會寫字”了的欣慰感覺。


    隻是看著看著,女人又是有些難過的自責起來了,因為作業本上麵白幕的名字那一欄寫著的名字是白幕,但是白幕的那個幕字卻不是幕而是慕才對。


    女人雖然在自責,但是也是突然發現了一個可以和白幕交流上的好辦法了,她連忙拿起作業本,走到了白幕的房間外麵,敲了敲門。


    “……什麽事啊。”門裏經過了好一段時間,才是傳出了一個聲音很小的回答。


    “小幕,你聽媽媽說說,你作業本上麵寫的名字寫錯了,不是下麵是布字的這個幕,而是一個小加一點的那個慕,你會寫這個字嗎?不會寫媽媽可以教你!”女人的心情顯得有些激動,因為她覺得自己不僅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會寫字了,還可以教自己的孩子寫字。


    “……哦,我知道了。”但是裏麵白幕的回答卻是有些不冷不熱的,瞬間就是讓女人的心有些涼了半截。


    “那個……小幕會寫那個慕字嗎?”女人還是打算掙紮一下,雖然她已經不指望可以教自己的孩子寫字了,但是她起碼還希望可以以這個話題為起點,和白幕多說幾句話。


    “會寫啊,不會寫百度就是了。”白幕的態度依然不冷不熱的,基本上就是一副不想要繼續談話的態度了。


    本來是打算就這個話題之後,就建議白幕出來吃飯的,但是現在女人卻是突然沒有了那個去勸的意思了,她感覺到,她能感覺到,白幕不喜歡自己,白幕很討厭自己。


    她,被自己的孩子討厭了。


    女人將作業本放在了白幕的門口,她其實並沒有覺得白幕討厭自己,被自己的孩子討厭了這種事怎麽樣,因為她甚至覺得,白幕討厭自己是那樣的理所當然,因為是她和他先做錯了,是他們對不起白幕了,所以白幕完全就有充分的理由,擁有對自己二人的怨恨。


    女人擦了擦眼淚,也沒有再選擇和白幕說話了,而是將電飯鍋重新插上了電源,設置成了保溫的狀態,並且用保鮮膜把早就做好的菜給包裝好放進了冰箱。


    就算是被討厭了,就算以後自己的孩子和自己處於一種不共戴天之仇的立場,她也想要總是吃著外麵的快餐和外賣的孩子吃點自己做的飯菜,外麵的油怎麽說都不一定會比家裏的好。


    但是更多的……她還是想要白幕知道,自己是愛著他的,自己是想要和別的母親一樣,抱著白幕和他說,媽媽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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