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楊振已經回過神來,看著身邊幾個人都在看著自己,都等著自己的命令以便決定下一步方向,當下稍微定了定神,小聲說道


    “我猜這處韃子大營,可能不是韃子天佑兵或者天助兵的營地,相反,倒是有可能是韃子精銳披甲人的營地”


    楊振此話剛說完,就聽見嚴三、張臣、楊占鼇等人,都是低聲地“啊”了一聲,看來楊振的話真是嚇了他們一跳。


    “大人韃子精銳披甲人可比二韃子厲害多了這可是正經韃子啊咱們還往前走嗎萬一驚擾了韃子精銳,咱們”


    楊占鼇還要再說下去,就看見楊振咬牙瞪著他,月光下,麵目猙獰,目光不善,連忙改口說道


    “大人小的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咱們萬一打草驚蛇,咱們先遣營再想有所作為,再想出其不意建功立業,可就難上加難了再說您是先遣營主將,驚擾了韃子,小的拚了一死也就罷了,但是您可不能出事啊”


    楊占鼇還待再說,看見楊振臉色緩和,衝他擺手,連忙閉了嘴。


    這時候,隻聽楊振說道“前麵就是刀山火海,我們到了這裏,也沒有無功而返的道理我雖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但要確定,還必須親自往前去看一看


    “而且我懷疑,這個韃子營地裏麵,可能並沒有韃子的精銳主力,而是韃子披甲精銳的後營所在如果我判斷準確,此時裏麵,就應該是幫著打理營務,看管財物,轉運糧草的那些包衣阿哈”


    這幾個人聽了楊振的話,都是有點恍然大悟,又有點似懂非懂,楊振沒有把握,所以也不多做解釋。


    這個時候,隻聽張臣小聲說道“大人的意思是說,韃子精銳都在鬆山城外,這個後營裏留的都是替他們料理後營雜務的包衣阿哈”


    楊振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


    他知道張臣這個義州邊軍夜不收出身的前守備官,是明白其中訣竅的。


    張臣見楊振點頭,又接著說道“若是果真如此,那真是天賜機緣我們可以趁著韃子精銳主力,都在鬆山城外的機會,或者說都在小淩河南岸的機會,想辦法毀了他們這座後營燒了他們的糧倉,毀了他們的輜重如此鬆山之圍,乃至錦州之圍,可能立刻就解了”


    這一回,嚴三和楊占鼇有點聽懂了,都是睜大了眼睛,看著楊振,等待著楊振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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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的判斷沒有錯,那麽你說的,就是我現在所想的,接下來我們要考慮的,就是該如何毀了韃子的這個後營了”


    楊振知道張臣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看著他繼續說道“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盡快確定我的判斷究竟對不對了我們那麽多人馬,不可能在水手營那處沙洲長期駐紮一旦被韃子發現,我們就失去了這次機會這次機會,很可能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說完了這些話,楊振扭頭看著嚴三,指著蘆葦蕩西麵開闊的灘塗地帶,小聲問他道“你們今日上午,可是通過前麵這片荒草灘到得前麵”


    “不是今日上午,晴空萬裏,這裏沒有蘆葦,沒有樹木,沒有任何遮擋,小的們不敢從這裏走”


    說到這裏,嚴三往南一指,接著小聲說道“小的們到了此地之後,都知道過不去,就轉往南邊,沿著河道北側,一路往西到得前麵那片樹林外,前麵灘塗與河道交匯處,那裏不僅沒有遮蔽物,而且河水又冷又深,小的們潛伏了半晌,沒機會,過不去了,就折返了回去就是在那裏潛伏的時候,遇見了那隊取水的二韃子,不,是阿哈”


    聽完嚴三的話,楊振又低頭不語,正在琢磨辦法,這個時候張臣說道“大人走河道那邊不行,現在不僅天冷、水冷,而且我們穿的又多,真要遊過去,什麽都不用幹了”


    說完這話,張臣見楊振看著自己,隨即用手指了指天上,說道“月亮雖也有光,可光並不亮就算是對麵樹林子裏有韃子大營的巡哨,我們隻要趁著每次雲遮月的機會,也能爬過去,隻是多少費些功夫再說那荒草灘,也不全都是水漲潮並沒有漲到這裏”


    聽到這裏,楊振知道不能拖延下去了,當機立斷地說道“好就從前麵這片荒草灘爬過去”


    說完了這話,楊振又對張臣說道“這次你當先,有沒有信心”


    楊振知道,張臣曾是義州邊軍的夜不收出身,這種危險的情況,肯定不是第一次遇見,讓他當先,自己也更放心。


    隻見張臣看著楊振,堅定地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就地重新背好了弓箭,隨即轉身,蹲了下來,往前看了看,撿那幹草最厚處,爬了過去。


    楊振害怕人多了反倒出問題,於是回頭命令楊占鼇和另外兩名親兵,說道“你帶著他們兩個守在這裏,弓弩在手、箭在弦上,等我號令,隨時接應若無我的命令,不準擅離職守,更不準擅自動手哪怕對麵有韃子發現了我們的行蹤,也絕不準擅自動手”


    楊占鼇和那兩個親兵連忙答應下來,然後眼看著楊振轉身俯下身,跟在嚴三的後麵,往前麵爬行而去。


    楊振在後世的時候,當然軍訓過,也曾在大學時代的足球場上練過匍匐前進。


    隻不過眼前的荒草灘,卻決不是大學時代的足球場,大學時代的足球場雖然假草坪,但好歹十分平整,雙肘與雙膝著地用力的時候,雖然也難受,但卻比眼前的荒草灘好多了。


    這裏到處坑坑窪窪,有的坑坑窪窪是尖硬的碎石塊,有的坑坑窪窪裏則是冰冷的水泡子。


    然而不管遇到什麽情況,除了默默忍受著疼痛或者冰冷硬著頭皮爬過去之外,他什麽也不能做。


    哪怕是尖硬的幹草打到了眼睛,也隻敢閉著那隻眼,強忍著酸痛、流著淚,繼續往前爬。


    最重要的是,還不能無所顧忌地往前爬,一旦爬到了上麵是草、下麵是沼澤的灘塗上,就麻煩大了。


    他隻能緩慢地跟著嚴三往前爬,而嚴三則安靜而堅定地跟著張臣往前爬。


    最難的是張臣,既要判斷前方到底是堅硬的荒草地,還是表麵長草、下麵是沼澤的水坑,一個判斷失誤,不僅任務完不成,恐怕還有生命危險。


    與此同時,他還得觀察著月光的變化,隻有在漂浮的雲層暫時遮擋住月光的時候,像個壁虎一樣往前爬。


    而當月光照射荒草灘的時候,他則立刻就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裏,就像是一根腐爛在沼澤地裏的木頭一樣。


    所有能夠反射光芒的東西,早就都被拿下來了,包括頭盔,包括帶有鐵片的甲胄,甚至腰上破舊的雁翎刀,也刻意包裹在了衣服裏。


    就這樣,從蘆葦蕩的邊緣,到黑樹林的邊緣,一共隻有兩百多步寬的灘塗地,硬生生耗費了他差不多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


    事後證明,那片黑樹林裏,並沒有韃子安排的暗哨,可是楊振依然覺得這麽做沒有錯。


    或許是韃子重兵圍困錦州和鬆山,根本沒有想到會有明軍走海路前來鬆山解圍,所以他們的後營重地的後方,既沒有安排固定的望樓或者崗哨,也沒有安排夜間巡邏的人馬。


    等到楊振跟著嚴三緩慢地爬過荒草灘,然後又緩慢地爬過一道砂石遍地、灌木叢生的坡地之後,就已經可以透過黑樹林,看到前方不遠處韃子大營的燈火了。


    “大人韃子在這塊樹林裏好像沒有安排崗哨這可絕對是我們的機會將來我們埋伏在這裏,等到入夜後一舉破營,那可就是上達天聽的大功、一場潑天的富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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