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其上,得其中,取其中,得其下,取其下,無所得?!張臣!你確定方光琛當時就是這麽跟你說的?!”


    “卑職可以肯定!雖然卑職記不太全了,但敢肯定就是這麽幾句子曰!當時在場的還有火槍隊左翼的棚長馬壯!要不卑職把馬壯也叫來,問問他有沒有記住?”


    楊振並不熟悉論語,但這幾句意思也算直白,並不太難理解。


    自從從張臣的嘴裏聽了這幾句話,就背著手在小室裏來回踱步,一邊來回走著,一邊念叨著這幾個短語。


    突然,靈光一閃,他仿佛知道怎麽回事了:“不必去叫馬壯了!我知道了!我已經知道方巡撫這麽做的意思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


    說完這話,楊振方才的滿臉鬱悶一掃而空,笑容重新浮現在臉上,停下了來回走動的腳步,對張臣說道:


    “張臣!你辛苦了!你和火槍隊左翼的弟兄們都辛苦了!但是你們這一趟的辛苦沒有白費!你帶回來的口信,很有用!回頭你們再把巡撫大人保奏我和金副總兵升任總兵的消息傳出去!現在,趕快回去休息吧!”


    張臣帶著一肚子的莫名其妙走了,但是楊振的心卻徹底放鬆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楊振一覺醒來,穿戴好了衣服,打開自己的房門出來,就看見外麵站著一堆人,而且人人臉上都是掛著笑容。


    “楊兄弟!恭喜!恭喜啊!我聽張臣他們從寧遠帶回來的消息說,巡撫大人、兵備大人已經一起向朝廷保奏兄弟當寧遠總兵了啊!這可是先遣營的大喜事啊!”


    一大早上起來,徐昌永聽說了張臣帶回來的消息,就立刻來到了後院,想多了解一些情況,特別是關於自己下一步去向的情況。


    所以,他一看見楊振起床出來,就連忙上前說話。


    同樣已經早起,在院子裏嘮著閑嗑的張得貴、金士俊、楊占鼇、王守堂等人,看見楊振出來,也都跟著徐昌永圍了上來。


    對於徐昌永和眾人的心思,楊振自然也能猜出來,於是先和徐昌永打了個招呼,然後對著眾人說道:


    “張臣昨晚從寧遠回來,確實帶回來了一些好消息!巡撫大人、兵備大人的確有這個意思,但是最後能不能成,還是要看朝廷的,還要看聖上萬歲爺的!


    “現在等於是八字隻畫了一撇!還差著一撇呢!所以,大家也不要太當真了!萬一有了意外,豈不是空歡喜?!


    “當然了!如果我楊振有了好事!你們眾兄弟也肯定差不了!所以,你們也不必太著急!且在這個鬆山城裏安生等著吧!”


    說完這個話,聚集在院子裏的一幹人絲毫不受楊振話裏話外透出的那股子謹慎勁兒的影響,依舊嘻嘻哈哈地高興著。


    楊振看見金國鳳的長子金士俊也在人群裏,於是衝他擺了擺手,把他叫到了自己的跟前,對他說道:


    “士俊老弟!巡撫大人保奏你父親金副總兵升任總兵的事情,當是千真萬確了!你可以回去跟你的父親金副總兵說了!讓他也高興高興!”


    對金士俊來說,遼東巡撫方一藻保奏他的父親當上總兵,當然一件值得慶賀的喜事。


    自從韃子從鬆山城外撤軍之後,他就已經有了這樣的預期和預感。


    雖然鬆山總兵可能不如寧遠總兵的位置好,但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一個總兵職位啊!


    金士俊聽了楊振的話,自是眉開眼笑,一路小跑著往鬆山北門內的“總兵府”去報信去了。


    一貫奉行低調策略的楊振,這一回之所以這麽“高調”,明知道八字隻是畫了一撇,就大張旗鼓地把這件事情搞得滿城風雨,當然有他自己的考慮。


    現在的他,對遼東巡撫方一藻的策略,已經心領神會了。


    有了楊振的推波助瀾,到了中午時分,楊振即將升任寧遠總兵、金國鳳即將升任鬆山總兵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鬆山城的大街小巷。


    不管是先遣營北上救援的人馬,還是原來跟著金國鳳辛苦守城的人馬,都是一片歡欣鼓舞。


    遼東分巡道張鬥仍然駐留在鬆山城內,聽說了鬆山城內流傳的這些消息,心底裏暗暗著急。


    張鬥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盡快趕回寧遠城去,需要盡快把自己在鬆山軍前核查的情況,以及鬆山城內的情況,報告給方一藻,甚至直接報告到朝廷上。


    到了當日中午時分,張鬥收拾了東西,領著從人,匆匆告別了金國鳳,在金國鳳派出的一小隊人馬的護送之下,南下寧遠城去了。


    就在張鬥離開鬆山城的同一天傍晚,已經離開鬆山城三天之久的祖克勇,終於帶著麾下騎兵五十餘人,回來了。


    祖克勇回到駐地城隍廟,很快就來求見楊振來了。


    楊振又讓人找來了營裏的其他將領,張得貴、徐昌永,還有李祿,一同過來聽取祖克勇的見聞,一起商討下一步的打算。


    “協鎮大人!前日早上離開鬆山南下之後,祖某先往南去了杏山一帶巡哨!鬆山與杏山之間,驛路兩側山嶺中雖然多有韃子營地,可以看出鬆山杏山之間此前多有伏兵,不過祖某路過的時候,韃子伏兵營地,皆已經人去營空!


    “前日午後,祖某抵達杏山城外,杏山守將副總兵祖澤遠乃是大帥從子,亦即祖某之族兄,一番交談之下,始知韃子饒餘郡王阿巴泰圍困杏山多日,也於十一日夜撤圍!


    “祖某在杏山休整當晚,杏山副總兵祖澤遠接到塔山守將副總兵劉周智信使詢問杏山以北軍情,得知圍困塔山之韃子武英郡王阿濟格部大軍也已於十一日夜撤圍!


    “鬆山城以南已無韃子軍隊,祖某遂於昨日上午巳時離開杏山,往北巡哨,過鬆山而不入,直赴錦州,哨探之餘,傳遞消息!得知錦州外圍韃子營地於十二日已全無一人!至今日已三日了!


    “此外,祖某一行所見所聞,塔山、杏山、錦州城池皆無恙,除城外屯堡敵台損失頗重之外,城池完好如初!這一次韃子大軍入寇鬆錦等地,實唯鬆山被兵最多,作戰最烈,受創也最重!”


    楊振把人都召集齊了之後,就在自己居住的小室內,祖克勇麵對著楊振和其他幾個同僚侃侃而談。


    不過,楊振能夠看得出來,出去這一趟回來,祖克勇高冷的姿態未變,但是他的情緒明顯不高。


    特別是說起這些話的時候,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似乎不帶一點感情。


    祖克勇經曆了什麽,他在杏山跟他的族兄祖澤遠談了什麽,或者他在錦州跟他的祖叔祖大弼談了些什麽,楊振不想去問,也不太在意。


    以他這些日子對祖克勇的了解,祖克勇絕不是那種是非不分、曲直不辨,或者會顛倒黑白的那種人。


    隻要他把先遣營的戰績,以及鬆山城的戰況,如實地反映給祖澤遠,再經祖澤遠的嘴,如實地反映給他們背後的祖大帥,這就夠了。


    至於其他的,楊振一概不想過問。


    崇禎四年,祖大壽在大淩河城被圍之後開城出降的時候,有許多將領跟著祖大壽一起出降,其中就有祖克勇的份兒。


    當然也有祖澤遠的份兒。


    現在祖大壽麾下的很多心腹將領,都在那個時候一起跟著祖大壽投降了黃台吉。


    而那些寧死不屈、堅決不肯開城投降的何可綱等人,則被祖大壽下令斬首示眾。


    祖大壽帶著一批心腹幹將從韃子的大營裏“逃”回來以後,說他這麽做是為了迷惑韃子,讓韃子相信他投降的誠意,搞的是苦肉計。


    這樣的事情,在現在的楊振看來,簡直就是純粹的扯淡,簡直荒謬到了極點。


    可是,讓人怎麽也想不到的是,崇禎皇帝居然接受了祖大壽漏洞百出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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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淩河城丟了,何可綱等忠於大明的忠臣死了,崇禎皇帝竟然捏著鼻子認了,並且繼續讓祖大壽統帥遼東軍隊的主力坐鎮錦州。


    明末的曆史上,有許多讓人感到荒謬的事情,但是在楊振看來,其中最扯淡、最荒謬的事情也莫過於此了


    一個投降了敵國的將領,居然能夠帶著一杆心腹將領從敵營“逃”回,而且“逃”回之後,居然還能再次統率大軍與投降過的敵國對峙。


    簡直是匪夷所思!


    而祖克勇就是這件事的親曆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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