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的擔心,當然不是瞎擔心,他的小心謹慎是完全正確的。


    正如李率泰向楊振等人供認的情報所表明的那樣,多爾袞的確把熊嶽城當成了他們此次大軍南下征剿金海鎮的糧草轉運之地了。


    而他最早之所以留下自己的兄長新晉的鑲白旗旗主和碩英親王阿濟格率部留守熊嶽城,除了阿濟格的鑲白旗新編未久,需要更多的時間磨合之外,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叫阿濟格這個他信得過的同母兄長替他看守後路。


    遼東半島是一個狹長而多山的地形,尤其是沿著西海岸南下的驛道,將幾個城池串聯在一起,它們的位置距離海岸線都太不遠。


    其中距離海岸最遠的一個,要算是複州城了。


    可是複州城卻是金海鎮兵馬重兵防守的前線。


    多爾袞自是不能將大軍所需的糧草彈藥等軍需物資,一股腦兒地全都運送到複州城下。


    這樣一來,位置相對居中的熊嶽城,就成了他大軍後方的糧草轉運樞紐。


    於是,從蓋州城到熊嶽城,從熊嶽城到複州城的沿海地帶,就成了一個需要處處設防的地方了。


    這樣的仗,多爾袞沒有打過,阿濟格也沒有打過。


    擱在以前,他們根本不擔心後方和後路的問題,也不從擔心什麽糧草軍需的問題。


    因為每一回他們出兵作戰,都是在敵人的地盤上作戰,在敵人的地盤上獲得軍需物資,根本也不需要什麽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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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這一次,完全不同了。


    他們的軍隊弓馬騎射樣樣精通不假,可是他們沒有船,沒有水師,而遼東半島的兩側卻都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這是他們沒有遇到過的戰場地形。


    多爾袞十分精明,所以沒敢大咧咧地率軍徑直南下,直接去打金州城和旅順口,這是他聰明的地方。


    可是他不南下也沒用,除非他幹脆退守蓋州城或者海州城,要不然的話,他早晚都要麵對被金海鎮的水師抄了後路的局麵。


    現在他的主力,雖然隻是南下到了複州城外,可是他的後方已經暴露出了許多漏洞。


    從複州城到熊嶽城,從熊嶽城到蓋州城,這一線的海岸之上,到處都是可供金海鎮水師登陸作戰的戰場。


    以多爾袞和濟爾哈朗的精明,自然看出來了這一點,所以他們才會打著圍點打援的算盤。


    同樣也是這個原因,才會讓多爾袞在聽說金海鎮的援軍從駱駝山海岸登陸,入駐了西屏山大營以後那麽高興。


    在他看來,隻要逮住了金海鎮北上的這股援軍,隻要把這股多達五六千人的援軍圍在西屏山吃掉,那麽這場征剿金海鎮的戰事就成功了一半,接下來就好打多了。


    因為他精心算過了楊振麾下的兵馬,算出來楊振手裏滿打滿算大概也就一萬多人。


    一旦他在西屏山一帶幹掉了金海鎮的這股多達五六千人的北上援軍,那麽金海鎮還能有多少人呢?


    剩下的人馬要分守複州城、金州城和旅順口,甚至還有遙遠的海對麵的鬆山城,那麽每個城池裏的駐軍,就絕不會太多。


    這樣的話,接下來他們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南下,一座城池一座城池地拔除了。


    多爾袞有了這樣的判斷之後,自然是一口氣將阿濟格的鑲白旗主力全數調往西屏山的外圍去了,準備好了重兵,打算在短時間內以牛刀殺雞之勢,一口將西屏山附近的五六千敵人全數吃掉。


    但是正如楊振所預料的那樣,考慮到熊嶽城的重要地位,多爾袞並沒有粗心大意到放下熊嶽城不管。


    他仍然擔心駱駝山海岸上的小股人馬,會沿海北上偷襲熊嶽城。


    滿韃子的哨探將駱駝山上仍有小部分南軍駐守的消息,報告給了多爾袞以後,多爾袞仍然十分重視。


    他在征調阿濟格率軍南下的同時,也囑咐阿濟格務必安排好熊嶽城的防守任務。


    阿濟格幹別的可能不太行,但是對於打仗,的確還是有一手的。


    他也知道,遼東半島三麵環海的狹長地形,非常不利於他們沒有水師助陣的大軍南下征戰,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敵人的水師抄了後路。


    所以,他不僅留下了熟知熊嶽城沿海一帶防務的珠瑪喇,而且調回了尚可喜回來坐鎮這個位於大軍後路的糧草轉運重地。


    崇禎十三年二月二十六日上午,太陽穿過厚重的雲層,霧氣漸漸開始散了。


    楊振在兔兒島二道灣山洞之中的最後決定,是讓胡大寶率領自己的船隊為向導,帶著俞亮泰、俞海潮叔侄二人的船隊,北上連雲島,前去打草驚蛇。


    而當他們出發北上的時候,遠在西屏山大營裏麵的袁進,已經被阿濟格、阿巴泰所率領的滿韃子軍隊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倒是注意到了已經南下的阿濟格鑲白旗主力,可惜的是,他卻根本派不出人馬將消息傳遞出去。


    到了當日午後,多爾袞本人也率領著其旗下的正白旗主力,離開了複州城北珍珠河畔的大營,護送恭順王孔有德和正藍旗漢軍固山額真巴彥二人指揮的擁有六十一門天佑助威大將軍的重炮隊伍,浩浩蕩蕩地抵達了西屏山下。


    第一次身處這種境地的袁進、胡長海等人緊張萬分,一心期待著楊振等人能在敵人重圍的背後,能在北方的熊嶽城外,盡快打開局麵。


    崇禎十三年二月二十六日傍晚,多爾袞親臨孔有德和巴彥設置西屏山東麓的重炮陣地,指揮了對西屏山山頂大營的第一次炮擊。


    六十一門重炮,一門接一門地開火,轟隆之聲如同驚雷,響徹天地。


    一時間,一些打上西屏山山頂的巨大彈丸,更將山頂大營四周環繞的高大柵欄,打得七零八落,木石橫飛。


    好在當日傍晚的這一輪重炮轟擊,隻是多爾袞指揮下的重炮陣地在試炮,並不是真正的進攻。


    接下來,直到當日天黑,滿韃子的炮陣上再也沒有打出一發彈丸,而是在人歡馬叫之中調整著炮位。


    位於山頂大營之中的袁進、胡長海、張國淦、馬壯、張天寶等人,見識了滿韃子的重炮威力之後,則是慌裏慌張地指揮著部下在圍欄的背後挖土、堆牆。


    同時,連夜在山頂上尋找那些適合開挖的地方,挖掘可以藏身、可以躲避重型彈丸的塹壕地溝,做著長久堅守的準備。


    就在西屏山一帶的攻守雙方,劍拔弩張即將開戰的當天傍晚,楊振從兔兒島派到岸上偵察敵情的李守忠,也在潮水上漲即將阻斷其歸途之前,及時地回到了兔兒島上。


    “都督,有動靜了,北邊蓋州方向有動靜了!就在不久之前,有一小隊人馬,從北邊南下,快馬加鞭衝進了熊嶽城的北門!”


    李守忠是張臣親自培養提拔起來的年輕將領,幾乎學到了張臣這個曾經的遼東邊軍夜不收的全套偵察本領。


    張臣升任副將以後,外出帶隊哨探的事情,基本上就交給了李守忠。


    這次就是這樣,當日下午,計算了俞亮泰一行人抵達連雲島的大致時間以後,楊振讓李守忠帶了幾個人悄悄上岸哨探去了。


    如今兩個時辰過去,李守忠濕漉漉地回來了,他一見到楊振,立刻滿臉喜色地向楊振報告了他所打探的消息。


    “你可看清楚了,他們是什麽服色?!”


    “看清楚了,都督!來的小隊人馬,所穿衣甲皆藍底紅邊,正是鑲藍旗下!若是結合咱們在複州城的見聞,這股鑲藍旗人馬,必定是未曾南下,未曾露麵的尚可喜部下無疑了!”


    “那麽,熊嶽城上的守軍以及城外的韃子巡哨人馬,又是什麽服色?”


    “城上的守軍,卑職沒敢抵近觀察,離得遠,看不清楚,但是城外的巡哨,卻險些迎麵撞上,自是看得真真切切,他們著的也是鑲藍旗的衣甲!”


    根據從李率泰身上審問出來的情報,楊振已經知道,原來擁有獨立編製的尚可喜部下天助兵,現如今已經被正式歸並到了滿洲鑲藍旗的旗下,成為了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的鑲藍旗旗下漢軍。


    他們所打的旗號,所穿的衣甲,也已全部按照滿洲鑲藍旗的旗號衣甲服色辦理。


    這個情況落在外人的眼裏,當然很難分辨清楚,到底哪些是真韃子,哪些假韃子,或者說二韃子。


    可是,對楊振及其部下諸將來說,是真是假,卻是有跡可循的。


    特別是有了從李率泰、趙長壽那裏得來的情報以後,稍加分析,就能知道此次所遇韃子的真實身份了。


    “好!看來俞參將和胡大寶他們已經抵達連雲島了,也發揮出應有的作用了!而且,根據你的哨探結果,原來駐守熊嶽的鑲白旗主力,也必定已經南下了!”


    楊振等人在兔兒島的山洞裏,等消息等得心煩意亂,此時聽到李守忠帶回來的消息,自是十分高興。


    當下他在心中盤算了一番,先是安排李守忠帶人下去休息,然後對著仇震海說道:“仇副將,一會兒入了夜,你趁黑派人乘船,沿海往北邊去,到熊嶽城以北海岸擇地登陸,潛伏下來,好好哨探一番。今夜我們且看一看熊嶽城裏有何反應,爾後再做決定。”


    仇震海領了命令,連忙安排人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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