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祖克勇、呂品奇一行人被袁進接引上山以後不久,同樣探查到了西屏山下異常狀況的高成友,也從搖搖欲墜的西柵門處,登上了西屏山大營。


    “袁總兵,胡參將,恭喜恭喜,恭喜二位!哎吆,祖總兵,呂總兵,徐副將諸位也在,恭喜恭喜,也恭喜諸位啊!韃子撤了,我們贏了,諸位守土有責,守土有功,可喜可賀啊!”


    最後到來的高成友,見了諸將皆在,忙不迭地恭喜著眾人,一個羅圈揖下來,有頭有臉的人,他誰也沒落下。


    “高兄弟,你守著駱駝山的海岸,應該消息最靈通才是,快來說說,楊都督他們現在身在何處?是不是又幹下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情?要不然,滿韃子怎麽會莫名其妙突然就撤了呢?”


    高成友的出現,讓正在推測著滿韃子因何撤退的眾人,立刻有了詢問的對象。


    尤其是自從滿韃子來了以後就被圍在複州城中,與外界完全隔絕了的呂品奇等人,見了高成友更是緊著打聽楊振的動向。


    呂品奇率先這麽一問,原本亂哄哄的其他人立刻安靜了下來,都目光炯炯地盯著高成友,凝神靜氣等著高成友的回答。


    高成友自然非常享受這樣的時刻,自從歸附了楊振以後,他還沒有經曆過這樣萬眾矚目的時刻,


    而他這次之所以親自出馬,趕到西屏山上來,當然也是因為他已經得到了楊振確切的消息。


    就在昨天傍晚時分,從兔兒島告別了楊振南下的俞亮泰船隊,經過駱駝山海岸的時候停留了一段時間。


    俞亮泰將發生在熊嶽城以及連雲島的事情,通報給了高成友以及駐守駱駝山的王餘佑。


    同時,也將楊振有關滿韃子睿親王多爾袞的大軍近期就有可能大舉撤離的判斷,轉告給了高成友他們。


    俞亮泰轉達完了楊振叫他轉達的消息以後,當天晚上就繼續啟程南下了。


    而高成友與王餘佑也在欣喜之餘上了心,開始更加留意西屏山這邊的情況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們也沒能在滿韃子撤離的第一時間發現蛛絲馬跡。


    還是等到了天亮以後,等到了徐昌永帶著人馬在滿韃子以前的大營裏橫衝直撞,他們才從哨探的報告裏意識到,滿韃子竟然真的就這麽撤離了。


    接下來,高成友囑咐王餘佑守好駱駝山,而他自己則帶了一隊親信從人,興高采烈喜氣洋洋地來到了西屏山。


    “呂總兵,你還真是問對了人。沒錯,滿韃子這一次撤軍,當然跟楊都督他們有關。”


    高成友見眾人十分關切地看著他,全都支著耳朵聽他說話,心中高興,先是賣了個關子,然後清清嗓子,繼續說道:


    “楊都督前天夜裏破了熊嶽城,昨天上午更將熊嶽城毀了個幹幹淨淨,滿韃子存放在熊嶽城的糧草彈藥軍需輜重,叫楊都督他們連搶帶燒,全弄沒了!你們想想,這事兒要是擱在你們身上,你們還能不撤軍?!”


    “啊?!”


    “都督他們居然已經破了熊嶽城?!”


    “這——,這倒是便宜了這些狗韃子!”


    高成友對自己說出來的消息所引發的效果十分滿意,笑嗬嗬地聽著眾人你一言他一語的反應,過了一會兒,等眾人終於安靜下來,才有接著說道:


    “便宜了這些狗韃子?那怎麽可能呢!楊都督的打法套路,你們還能不清楚?滿韃子撤軍回去的路上,平安不了,楊都督早就埋伏好了,等著他們呢!”


    高成友這麽一說,此時聚集在西屏山上的眾將,更是立刻像炸開了鍋一般叫了起來。


    “著啊哈哈哈哈,這才是咱們都督正經八百如假包換的打法!”


    “就是嘛,都督豈能叫滿韃子占了便宜去?!”


    “可是,咱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咱們總不能什麽都靠都督,什麽事都坐享其成吧?”


    奉命跟著袁進留守西屏山的張國淦,最後說出來的這句話,直接讓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落到了冰點以下。


    “是啊,袁總兵,祖總兵,呂總兵,現在滿韃子撤了,楊都督已經替咱們解了圍了,接下來,咱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都督帶人打伏擊,而咱們什麽也不做吧?”


    金海東路副將徐昌永緊接著張國淦的話頭拋出來的問題,更讓在場的幾個沒有表態的總兵官一時有點麵子上掛不住了。


    結果袁進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聽見高成友在一邊大聲說道:


    “神了,還真讓楊都督給說著了。”


    高成友一句話打斷了袁進要說的話,同時也將眾人的關注點再次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楊都督擔心諸位輕舉妄動,因追敵而致敗,特意讓俞亮泰給我,也給諸位帶來了他的指示,他說窮寇莫追,歸師勿遏,滿韃子大軍撤退若從容有序,說明其有備,切不可追擊,若滿韃子撤退慌亂無序,則說明其有詐,那就更不可追擊。”


    “可是,高兄弟,你這麽一說,那咱們還能做什麽?豈不是什麽也不能做了嗎?難道咱們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滿韃子撤退而無所事事?”


    徐昌永依然沒有想通這其中的訣竅,別人沒想通也就罷了,並不說出來,可他卻不懂得藏拙的道理,當下再次把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


    高成友見狀,心說不當家真是不知茶米油鹽貴,楊都督領著這些不省心的人,能幹成這番事業,也真是太不容易了。


    然而他在心裏想歸想,口頭上卻隻能繼續照著俞亮泰轉達的楊振的意思來勸說躍躍欲試的徐昌永等人。


    “這個,都督的意思,兄弟猜測,可能是要咱們穩字當頭,以穩為主。俞亮泰俞都司昨夜就已經南下了,如果他在金州灣卸下那些匠人俘虜,然後輕舟南下的話,算一算,現在也該到旅順口了。


    “俞都司一到旅順口,我料今日上午南路張總兵,就會立刻打起都督的旗號,召集人馬北上,到時候會合了金州城的中路人馬前來複州,他們一路上會搞得聲勢浩大,好叫韃子得知咱們仍有後手,直到那時,咱們就可以北上追擊了。”


    高成友說到這裏,已是說得口幹舌燥。


    他見眾人有的恍然大悟,不住點頭,而有的依然眉頭緊皺,不明所以,當下又補充了一句:


    “兄弟說的這些話,有的是俞都司匆匆而過之時轉述的都督原話,有的是則俞都司自己的話,還有的是兄弟自己的推測,至於接下來具體怎麽做,高某人微言輕,嗬嗬,還是要看各位總兵的決定。”


    高成友也很聰明,在他看來,他已經盡力了,但是同時他可不想擔什麽決策的責任。


    “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明白了。歸根結底,都督還是擔心滿韃子北撤途中殺我們一個回馬槍。”


    到最後,眼見無人說話,受命負責西屏山防務的袁進,站了出來這麽說道:“但是,我們可以這樣,既沒有都督所說的風險,又能盡快北上增援都督的伏擊戰,諸位可願一聽?


    在場的金海鎮將領當中,隻有兩人能與袁進平起平坐,那就是呂品奇和祖克勇了。


    袁進這個話,雖然是對著在場所有人說的,但實際上卻是對他們兩個人說的。


    當下呂品奇與祖克勇相視了一眼,一起抱拳對袁進說道:“願聽袁總兵安排!”


    呂品奇、祖克勇兩人直到來了西屏山,才知道楊振早已經不在這裏了。


    但是,楊振既然把西屏山交給了袁進來負責,那也就意味著複州軍前的大局,主要是由袁進來主持了。


    他們兩個人看見袁進的親兵,舉著楊振那把斧頭寸步不離地跟在左右,也自然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嗬嗬,兩位總兵客氣了!”


    袁進見祖克勇呂品奇無異議,當下便笑嗬嗬地衝著兩人一拱手,客套了一句,但他接下來做出的安排,卻一點也不客氣。


    “呂總兵,你回複州城去,換了李祿副將帶他的擲彈兵前來,同時盡快派人南下聯絡許天寵。


    “祖總兵,西屏山這裏,進可攻,退可守,兄弟可就交給你了!等到張得貴張總兵打著楊都督的旗牌來了以後,預備怎麽幹,到時候自然由你們再商量決定。


    “至於我嘛,既然陸路北上有風險,那兄弟就走海路北上好了。胡長海,高成友,張國淦,張天寶,王餘佑,等到李祿副將一到,你們跟我一起走!”


    眾人一聽,恍然大悟。


    尤其是那幾個被袁進點到名字,可以離開西屏山駱駝山的將領,更是滿心歡喜,立即轟然應諾。


    “謹遵袁總兵號令!”


    祖克勇與呂品奇再次相視一眼,不由得搖頭而笑,雙雙抱拳對著袁進說道:“就按袁總兵說的辦!”


    西屏山上議事結束之後,各部人馬迅速行動了起來。


    對複州城、西屏山以及駱駝山各地的金海鎮將士來說,總歸是滿韃子撤軍了,這場仗已經贏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錦上添花和不出意外而已。


    生死存亡的壓力沒有了,人也就輕鬆多了,人一輕鬆,許多拈輕怕重挑挑揀揀的爭執,也就沒有了。


    這樣一來,執行其西屏山議事定下的幾條措施來,也就格外積極。


    到了巳時前後,李祿與呂品奇匆匆交接了複州城防,帶領麾下擲彈兵攜帶大批彈藥從複州城南門外的複州河碼頭登上了前來接應的船隻,然後順流而下,前往海上,去與袁進統領的水師主力會合去了。


    至於留守複州城的呂品奇,以及接管了西屏山駱駝山防務的祖克勇所部人馬,也沒有閑著。


    他們在等待張得貴和許天寵北上“主力”的同時,開始著手打掃戰場,收拾滿韃子悄然撤軍所留下來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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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移防金海鎮未久的各部來說,就算是滿韃子遺留下來棄置不顧的帳篷氈房,都是他們物資匱乏情況下的上好選擇。


    當然,複州城和西屏山駱駝山各路人馬的輕鬆愉悅,完全是建立在多爾袞的鬱悶糾結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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