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一幹人等晝伏夜行,不出二日便已過中丘,樂平二郡,抵戰達常山境內。這一日眾人疾行一夜,用罷早飯,正要休息,隻見天邊一朵紅雲正急追來,不半晌,便已來到李季等人麵前,來人一勒馬韁,隻見馬長嘶一聲,前蹄騰空,人立而起,居然就這麽生生地停了下來。


    好一匹朱龍馬,隻見它通體火紅,唯有腦門處帶有一絲月牙白毛,雙耳如狐,四肢矯健有力。《相馬經》有曾言,“得兔與狐,鳥與魚,得此四物,毋相其餘”。此馬四得其二,比起大大有名的赤兔,亦要強上一分。


    寶劍贈英雄,好馬配勇士,李季隻是將那馬掃了一眼,便將目光放到馬上的勇士來。來人不過二十餘歲,臉上輪廓分明,也許是經常在奔波的緣故,皮膚稍顯黝黑,濃眉闊額,雙目如刀般銳利,一手持韁一手持鞭,上著明光鎖子甲,下著胡褲,腳踏馬靴,背負雙刃矛,離別鉤,英武非凡。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與李季有著一麵之緣的趙將石閔。


    此人李季認識,劉濤狗娃卻是不識,紛紛站起,將他團團圍在中央,隻看他直朝眾人衝來,目標確定無疑。石閔見眾人一臉戒備神色,卻無丁點懼意,隻見他下馬拱手道:“我乃趙將石閔,近日聽聞有一賢者以百餘民夫擊十倍之敵,張沈隻身而逃,因此特來拜師學藝,不知諸位誰是主事之人?”石閔目光從眾人麵前一一掃過,最後落到樊垣身上,遲疑道:“樊長史,您怎麽也在這裏,莫非是樊先生您……”


    石閔與樊垣相識,倒也並不奇怪,李季正要答話,隻聽見劉濤怒道:“石閔,你與那後趙皇帝石虎,有何關係?”


    石閔雙眉一皺,斥道:“你又是誰,居然敢如此跟我說話?”


    劉濤雙目圓睜,大聲道:“我是誰無關緊要,你隻需說是與不是?”


    “我若是不願回答,你又待如何?這天下雖大,以這等語氣與我說話,你卻是頭一個。[]”石閔仰天長嘯一聲,取矛在手,指著旁邊一百多號人,說道:“莫非你以為,憑借這區區一百民夫,就要留難於我?”


    雙拳難敵四手,以一敵百,尚且如此囂張,可知其狂妄無邊,李季本來想出言阻止,此時也覺得心中有氣,難道這麽多人還幹不過你一個不成,於是改口道:“劉大哥,你們不要傷了他。”你,不是你們,李季的意思非常明顯,既然他這麽逼,那就看看他是不是真有狂妄的本錢,你們盡管一擁而上。


    劉濤搖了搖頭,說道:“對付他,我一人便可,何需勞煩大家動手。”


    石閔望了李季一眼,這個李季,他又如何不識,此時心中也是一驚,暗道此人莫非當真得了天書不成?眼下卻是不動聲色,指著劉濤不屑道:“依你這般水平,連我侍衛尚且不如,如何是我的對手,我要敗你,隻需三招便可。”


    “欺人太甚!”劉濤一向自詡武藝不錯,如何受得了這般激,隻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七竅內冒煙,臉紅脖子粗,揚起大刀便欲衝了上去,卻被李季一把扯住,李季勸道:“劉大哥,此人既然誇下如此海口,想必本領不凡,你又何必中他計呢?隻要準備一些縛馬索、漁網,他縱然武藝厲害十倍,又成得了什麽事?”


    什麽,以百敵一,他還要使這等招數?眾人無不惻然,那石閔亦暗中糾結無比。(.)他雖然托大,可那是建立在光明正大的挑戰上的,如果用那等手段,他還真沒有什麽把握,不過石閔既然敢於獨自一人前來,又豈會全無依仗。他還沒表意見,劉濤倒是不平起來,他自命俠義之士,以百敵一尚且做不出來,更不要說再施詭計了,劉濤歎道:“小兄弟,你也太那個了吧。”


    兩人關係日熟,不過在眾人麵前,他倒是給李季留了麵子,至於那個是無恥也好,卑鄙也罷,反正大家心知肚明。李季不以為然道:“如今時逢亂世,戰陣之上,兵鋒所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更何況兵不厭詐,如果你不幸落敗,他又以你為人質,要挾我們放下武器,又將如何?”


    劉濤摸了摸腦袋,爭辯道:“可是他明明是過來拜師的。”


    “你且看看前方再說吧。”李季伸手一指著前方。眾人遠遠望去,隻見東方升起了一抹黑線,那黑線正迅擴大,迅化為一片黑雲,繼而聽到蹄聲如雷。等到再望時,那馬已有了顏色,但見萬馬奔騰,軍甲鮮明,塵土蔽日,化為一條黃龍,等到行至眾人數百米處,萬馬齊嘶,就此停了下來。一將越眾而出,向石閔拜道:“末將蘇亥,參見石將軍。”


    石閔點了點頭,以手指著李季一幹人等說道:“蘇叔叔,麻煩你將他們全部圍住,不要走漏了一個。”蘇亥領命而去,那一隊騎兵卻又化為兩股,將這一百多號人圍了起來。


    李季回頭再看山寨眾人,現他們當中不少人麵有懼色,兩腳抖,戰意全無。李季長吸了一口氣,哎,到底還是烏合之眾啊,一碰到真正的精兵勁卒一批,就才知道差別之大,看來這一次隻怕是凶多吉少。哎,早知如此,還不如據小梁山而守,說不定還能殺上幾個墊背。


    不過李季也沒有就此放棄,一顆腦袋正快的運轉著,尋思該破敵之策。李季正沉思間,突然感覺有人在拉自己衣服,定睛一瞧,原來司馬如燕不知何時已走到他的身邊,俏臉慘白,全身都在微微抖,見到李季望了過來,司馬如燕慘然笑道:“李大哥,我不要落到胡人手裏,若是被胡人抓住,你不如痛痛快快給我一刀。”


    李季輕輕撫了撫司馬如燕的柔,安慰道:“如燕,你不要擔心,有我在,一定不會使你受到委屈。”


    司馬如燕低低的應了一聲,慘白的臉有了一絲神采,低聲道:“李大哥,我相信你。”


    其實現在李季已經想通,這石閔隻身前來,隻怕他所言拜師之事不虛,不然有這數千大軍,何必孤身冒險,一念至此,李季心裏有了底氣,膽氣壯了起來,冷笑道:“石將軍,這便是你拜師的誠意?”


    石閔見李季麵不改色,心裏也暗暗稱奇,拱手道:“並非我不知禮數,隻因我是趙將,恐怕他不欲與我相見而已,此乃情非得已,等我拜師之後,定當賠禮道歉。”


    “將軍似乎太過自信哩,為何你這麽肯定他一定會收你為徒?眼下你的親兵,尚在數十米之外,我若擒你為質,隻怕也不難全身而退。”雖然石閔曾經對李季有過救命之恩,不過此事事關數百人前程,李季也不敢因公忘私,有絲毫怠慢。


    “他若是不願,我也全無辦法,說不得隻好請他回我家中,以禮待之,相信過不了多久,他便會回心傳意。”


    威脅,這是**裸的威脅,看來是不管願不願意,石閔是鐵了心都要將人捉回去了,現在形勢比人強,跟他前去,倒也不無不可,既然如此,何不順水推舟,李季一念至此,說道:“將軍如此誠心,李季若再作推辭,豈非不知好歹,隻是還有點私事未辦,不知道將軍能否代勞一二。”


    “這麽說來,你就是那個使火馬陣的人?”石閔睜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這才緩緩道。


    “將軍所言不錯,使火馬陣的正是區區在下,若有謊言,願遭天大雷劈。”古人極重誓言,從無人信口亂說,此事本就是李季所為,因此倒是不怕什麽因果。


    “若果真是你,你且說說有何事要辦,若是不大麻煩,我倒是可以幫忙。”強扭的瓜不甜,若能讓李季心甘情願的為他效勞,石閔倒也不介意幫點小忙。


    李季指著山寨諸人道:“這些兄弟與我相交一場,將軍能否放過他們,將他們遣回原籍,不再追究;第二件事,這位姑娘是我表妹,將軍能否送她下江南?”


    石閔見他絲毫不提自己要求,好感大增,思索半晌,搖頭道:“這二件事事關重大,我不能答應你。若是我將他們盡皆放走,到時你獨自一人逃走,那我豈不是虧大了。而且即使將他們放歸原籍,他們又將如何謀生,依我之見,不如將他們征入軍中,如此一來可以好生照應,二來你也可時時探望,敘敘舊誼,豈不是兩全其美,至於司馬姑娘可暫居府上,不知你以為如何?”


    石閔所為,倒也是人之常情,而且他這樣直接說出來,總比暗地裏使手段要強多了。二人侃侃而談,倒是惹惱了這邊的劉濤,他大聲說道:“小兄弟,你跟他說那麽廢話幹什麽,直接把他抓了,我就不信他們不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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