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季將任務分配完畢,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妥,一時卻又想不起來,這時隻見王猛悄然掀開簾子而入,神神秘秘問道:“寨主,我有一事問你,石閔可是在斷龍山設伏?”


    李季左右看了一眼,四下無人,輕笑道:“我便知瞞不過先生,不過我也正想問問,先生到底是從哪裏看出破綻來了?”


    王猛捏須道:“若是石閔親率大軍,奔洛陽擊梁犢而去,隻留下我等一幹人把守,我看寨主雖然也是知兵之人,卻沒有什麽經驗,怎會如此泰然自若?我後來仔細一想,便知寨主現在行的,必是誘敵之計。”


    “那先生以為此計如何?”李季心裏“咯噔”了一下,難道自己廢了不少心血的一計,在行家眼裏,就這麽容易被看破?他趕緊問道。


    王猛回答道:“寨主此計本來也算不錯,不過兩軍交叉而退。如此固然能減少損失,但若無破綻可行,楊柸又如何會中計?我想請問寨主,是一塊吊到嘴邊,張嘴便能咬到的肉誘人呢,還是別人碗裏的誘人?”


    “那當然是吊在嘴邊的肉誘人。”李季毫不思索的回答,別人碗裏的,想要吞下去,說不得還得爭鬥一番,哪裏比得上嘴邊張口即咬的肉誘人。


    “既然如此,那寨主要行誘敵之計,就要讓人覺得敵軍便如那嘴邊的肥肉一般,似乎隻要一張嘴,就能一口便能吞下去,然而總是讓他差上那麽一點點,如此敵軍才會緊追不舍。若是戒備森嚴,給人一種無從下嘴的感覺,那誘敵的效果便大打折扣,說不定楊柸放棄這次追擊也說不定。”王猛淡然道。


    李季隻覺茅舍頓開,原來不妥之處便在這裏,但若是叫他拿兄弟的性命做餌,他又如何使得出手,兩人合計一番,最終確定方案。(.好看的小說)那楊柸果然不出兩人所料,被他們誘得步步進逼,眼下到了穀口,隻差這最後幾步之遙了,李季提起雪飲擋在最後,大喝道:“王先生組織人馬撤退,親衛隊隨我斷後。”


    不少山寨兄弟見李季親自斷後,紛紛回身,手握長槍,大聲喊道:“我等願隨寨主同生共死!”


    李季擺手道:“你們退,等會我自有脫身之策。”


    狗娃領著一幹親衛在穀口嚴陣以待,這些親衛乃是狗娃從那八百精兵當中挑選而出,他們雖不過一百之數,但無一不是精銳當中的精銳。


    他們手持的無一不是房曠新近打造的白臘長槍,這些長槍長達一丈有餘,尖端鑲的乃是精鐵打造的四棱槍頭,精光閃閃,李季曾使人試過,以草人塞鋼甲之內,以槍一刺,以他的力氣,可穿透兩層鎖環甲,便是尋常兵丁,也能捅破一層,對於眼下這些叛軍的皮甲而言,那是一捅一個血窟窿。


    他們背上還有一把長弓,每人兩壺箭,這些長弓比平常士兵所用要長上少許,隻有身強力壯之人才能勉強挽動,當然,它的射程也比平常長弓要遠上一些。這些親衛得劉濤狗娃兩人親身指導,可以這麽說,李季最精良的裝備都給他們配備上了,至於他們到底經不經得起考驗,是龍是蛇,眼下一仗便可見分曉。


    “取箭。”狗娃朗聲喊道,小混混出身的他久在行伍當中,如今也有了些許將軍的模樣,眼下楊柸軍已進入射程,長槍前指,大喝道:“射。”


    百餘支長箭,雖不能說遮天蔽日,然弓弦齊響,也是聲勢驚人,長弓射程在百餘丈左右,一輪長箭下來,便射翻十餘人馬,楊柸軍紛紛射箭還擊,隻是他們長箭射程不尺,在距離李季等二十餘步就紛紛落下,縱然有幾支射得遠的,也是強駑之末,被人輕輕躲過。


    一翻對射下來,還是李季等戰了上風,士氣大振。


    “舉盾。”楊柸不是第一次上戰場,見已方對射處於劣勢,自有一番應付之法,隻見一排排巨盾緩緩壓上,弓箭射來,隻聽到砰砰直響,卻再無一人受傷,楊柸得意道:“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


    李季一邊留心王猛那邊撤退情況,一邊舉起長弓射擊,突然間,他隻覺寒毛豎起,有一種被獵豹盯上的感覺,連忙收斂心神,將真氣遍布周身,凝氣已待,隻覺整個山穀似乎與他溶為一體,任何人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法眼,隻見對麵一個三十左右將領正彎弓搭箭,他的目標赫然便是李季。


    一杆長箭有若流星般直朝李季射來,轉瞬之間便跨過這近百丈的距離,帶著千鈞之勢,隻朝李季射來。然而讓人奇怪的是卻不帶半點破空之聲,箭頭閃爍著一種詭異的光芒,如一石破開千層浪,李季心神差點為之所奪,那種玄而又玄的狀態再也保持不住,他本可側身躲過,然而後麵卻是一幹正在撤離的兄弟,眼見那道箭芒在眼中迅擴大,李季不再猶豫,一躍而起,揮刀直擊。


    原來一番對射,若惱了楊柸旁邊的牟皮,他取下虎筋弦弓,挽了個滿圓,瞄準李季便射,他雖然不知這個寨主是哪裏來的玩意,但隻看李季回身一站,眾人便追隨而上,便知他身份非同小可,正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他打的就是這般主意。


    “叮……”的一聲響徹山穀,蓋過所有破弦呐喊之聲,李季口吐鮮血,虎口已裂,猶如一個掉線的風箏直墜而下,牟皮一箭何得了得,便連石閔都不想硬接,李季硬碰之下,便已身受不少的內傷,直覺一口真氣怎麽也提不起來,以刀駐地,掙紮起來站定,強撐道:“再射。”


    牟皮搭箭欲射,楊柸伸手止住牟皮,勸道:“我軍十倍於你,石閔令你們斷後,不過是想借我之手殺人而已,你們又何苦為他賣命呢?眼下我主等聲望日隆,正缺少像你們這般人才輔佐,你們若是歸降,我可以向大都督舉薦,保證過往不究,官複原職。”


    李季抹了一把嘴色鮮血,冷笑道:“你們搶劫百姓糧草,我若助你,便是助紂為虜,隻會叫天下人恥笑。”


    楊柸一揚手中馬鞭,哂笑道:“那石虎縱然族人為惡,比我等還要壞上十倍不止,你助他保他,便可心安理得,來助我便是讓天下人恥笑,這是哪裏來的道理?你們已經無路可退,難道還指望石閔回軍救你不成?”


    有些降兵聞言,便開始蠢蠢欲動,李季鎮定自若,回頭看了一眼,隻見手下大部分兄弟已經進入穀內,放聲大笑道:“其實我會捏士成兵,畫地為牢,不知閣下信還是不信?”


    楊柸嗤之以鼻,道:“鬼神之說,全屬虛幻,更何況我等殺人如麻,鬼神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若還有本事,盡管放馬過來。”


    “你,當真不怕?”李季放低聲間,幽幽說道,此時一股山風吹來,仿佛那九幽之地傳來一股陰風,眾人無不打了一個寒顫,隻覺毛骨竦然,兩隻眼睛無不緊緊盯著李季。


    楊柸後退一步,全身戒備道:“你若要以為如此便可嚇住我,那便大錯特錯了,有本事使出來吧。”


    李季提起精神,上前一步,叛軍隻道他當真要使什麽手段,齊刷刷的後退一步,俄而聽到李季大喝一聲道:“撤。”


    眾人聞言,均忍俊不禁,一眾親衛得他吩咐,拔腿便跑,狗娃一把扶起李季,快步朝穀內退去。


    楊柸被李季在三軍麵前耍了一把,隻覺顏麵無存,勃然大怒,以劍指著李季道:“誰給我生擒此人,賞黃金十兩,掌斃此人者,賞黃金三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叛軍聞言,一窩蜂朝穀內擠去。然而最前麵的是那些剛剛衝上去的刀盾兵,這些木盾笨重之極,擋得箭來固然是得心應手,但若是叫他們追人,便有點強人所難了,而且那些巨盾橫著,後麵的精兵也衝不進去,一時堵在穀口。


    楊柸眼見李季越走越遠,衝上前去,一怒之下斬了幾個攔路的刀盾兵,小道這才暢通無阻,大軍直衝穀內湧去,直衝入穀內百米,牟皮勸道:“軍師,此處地形險惡,小心有詐。”


    楊柸不悅道:“縱然有詐,又能如何,他不過就這麽兵馬,我們隻需緊追不舍,他能翻得起什麽浪,難道牟將軍你還真信他能捏土成兵不成?”楊柸毫不理會,吆喝眾人追擊。


    大軍追進裏許,那路卻越來越窄,兩邊石崖陡峭,衝到一處,隻見石崖上刻著幾個大字:“楊柸死於此地。”


    楊柸大叫不妙,正要喝住眾人,隻聽見轟隆隆巨響,數十塊大石從崖頂傾泄而下,將穀口卡住,一時泥沙俱下,徹底將去路堵住,這時後軍亦匆匆來報,來路也已封死。楊柸麵如死灰,隻聽見石閔在崖頂仰天長笑道:”楊柸,你生路已絕,還不下馬來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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