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所擒之人,名叫拓跋屈,乃是當今代王什翼健的王叔,當初什翼健繼位之時,他便陰謀奪其代王之位,隻是後來見到什翼健所做所為,讓代國煥然一新,他也就熄了叛亂之心,殊不知消息早就傳到什翼健的耳中。[]


    這次什翼健出兵南下,聽說雁門關隻有五百的守軍,他便自告奮勇擔負先鋒一職,而什翼健卻深知雁門關的險要,他早就動了要除去拓跋屈的心思,便令他立下軍令狀。理由很簡單,拓跋屈乃是王族,一旦兵敗遭擒,到時為防整個拓跋鮮卑受到威脅,什翼健必親手取他性命。那個後來取弓射箭之人,其實便是現任的代王。


    當然,這一切李季和牟皮都不知曉,他們隻知此人身份非同小可。


    現在拓跋屈靜靜的躺在牢房之中,牢房是用拇指粗的鐵柱鑄成,昏暗的燈光之下映著他慘白的麵孔。他大腿上的箭傷,已經用白布簡簡單單的包紮了一下,一縷縷的鮮血滲透出來,將白紗也已經染成了暗紅。


    想到最後的一箭,他臉若死灰,如今正緊咬牙關,猶豫著要不要咬舌自盡。他知道,什翼健不會來救他的,這位代王的理由,實在太強大了,他們這等王族落到敵人手裏,唯有自盡以保尊嚴。這次縱然是逃了出去,到時也會淪為別人的笑柄。


    他正躇躊之間,忽然聽到“哐啷”一聲,外麵的牢門便打開,兩個人走了進來,其中一人說道:“聽說這次咱們大人拿定主意,定要讓拓跋一族在草原上消失。”


    拓跋屈聞言,隻覺一顆心便吊了起來,若是還有比生死尊嚴更為重要的事,那便是隻有滅族了,他微一思索,便冷笑起來,如今雁門關自保猶嫌不足,居然還敢口出狂言讓拓跋族消失,那不是天方夜談麽?


    現在他的心思被岔了開來,自殺的事情早就被他暫時放到了一這,他現在倒想聽聽這兩位口中的“大人”,到底有什麽手段。


    這時他又聽另外一人嗤之以鼻道:“你也不想想你是什麽人,一個小兵而已,大人的主意也是你能聽到的。”


    拓跋屈聞言也覺得猶為好笑,兩個牢頭而已,他剛才居然差點就信了,突然聽到先前那人壓低聲音道:“實話告訴你,也是無妨,大人先前納的一個妾,便是我的遠房表親。我原本是想,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一不小心,便做了枉死鬼,當初出征之時,我便央我老父親去求情。哎,先等等,讓我喝口茶”


    拓跋屈等了半晌,卻是等不到那人接著說話,他心裏正著急,這人怎麽說到一半卻又頓住不說,他掙紮著爬了起來,卻見兩人坐在前麵桌子之上,其中一人端起了二郎腿,正好整以暇的端著一柄熱茶,不斷的吹著。這二個正是先前的李季和牟皮。


    拓跋屈不知是計,他此刻狠不得衝上前去,一把楸住衣領,厲聲喝問,可惜被鐵鏈鎖住,根本就出不去,隻是心裏焦煩得很。


    此時李季慢慢的喝了口茶,這才說道:“誰曾想我老父親回來之後,便興衝衝的告訴我,這次讓我盡管去放心上去殺敵,用不了幾天,那些鮮卑人就會自動散去,到時追擊的時候殺幾個胡人,他那去讓我那個遠房表妹謀個一官半職,然後再娶個白花花的媳婦回家暖房。哦,對了。”


    說到這裏,李季頓了頓,就在拓跋屈正以為他要說出他老父親聽到些什麽消息之時,李季卻說出了一番讓他哭笑不得的話。


    “對了,屁、股一定要大,大屁、股的女人才好生養,然而生上十個八個的混小子,我也就知足了。”


    拓跋屈啼笑皆非,然而越是這樣,他也越好奇,若是來得太過容易,他反倒要懷疑悄息的真假來了。


    好在此時旁邊一人為他解了圍,這人自然便是牟成,此刻他已經洗浴了一番,身上沒有了半絲血跡,衣服換上了獄卒常穿的號服,他踢了李季一腳,笑罵道:“你這人就是會吊人味口,你且說說,伯父到底打探了什麽消息回來了?”


    李季朝著四周看了一眼,這才壓低聲音道:“你說鮮卑人也好,還是匈奴人也好,他們立足的根本到底是什麽?”


    牟皮皺眉思索了一番道:“是馬。”


    李季搖了搖頭,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也比我出息不了多少,當時我也以為是馬,可是聽我父親說,呃,不對,是那個遠房表妹,呃,更不對,是大人說,鮮卑人和匈奴人賴以生存的,其實並不是馬。”


    “哦,那到底是什麽?”此刻便連牟皮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更別說牢房內的拓跋屈了。


    李季神神秘秘的說道:“其實是草,馬是活物,有人看管,若是前去搶劫,便會引得大軍前來圍剿,但是草不同,草是死物,現在草木已枯,隻要派上一百多騎,分散出去,每人四處放火,將原野上的枯草一把火燒光,到時是匈奴人也好,鮮卑人也好,他們的牛羊馬畜沒有的食物,那些牧人便不得不宰殺牛馬過冬,你且想想,若是那樣,他們不就實力大損麽?”


    牟皮點頭道:“確定如此,你……你聽大人如此說的?”


    “那是當然,我這不是大人的親戚麽。”李季得意的點了點頭,又道:“我的父親還說,呃,不,是大人說,若是僅僅如此,也不過是削弱鮮卑人而已,離滅族卻還是遠得很,這不過是第一招。”


    拓跋屈在牢裏也點了點頭,這一招無疑是卑鄙得很,但鮮卑族積累了十來年的元氣,想要如此耗光,卻非朝夕可就,此時又聽到李季說道:“你可知道,在漠北之地,還有一族,名叫柔然,如今正一統草原,大人已經派人悄悄前去聯係,兩麵夾攻。當然,此事成與不成,還在兩可之數,最重要的乃是最後一條“


    “最後一條?“牟成知道這才是兩人底牌,先前的那一番做作,無非是讓拓跋屈相信而已,當一個人說了九句真話之後,卻忽然來一句假話,便有很多人要著道兒。


    常常說的假話的人並不可怕,因為你隨時都在提防他,而此刻拓跋屈便是如此,他的耳朵豎了起來,生怕漏掉了一個字。


    “大人說,最近賣了一批兵器出關,至於賣於誰,大人沒有說,我也無從得知,隻是據我看來,必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李季緩緩說道,他並沒有直接說出拓跋孤的姓名,因為那樣反而落了下乘,最好能讓什翼健疑心疑鬼,懷疑到身邊所有的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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