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空見李季沉呤不語,歎息一聲道:“李兄弟可是不想要那一千擔糧食了?”


    司馬如燕聞言一怔道:“一千擔糧食?李大哥可知,在這亂世當中,一千擔糧食可以救活多少百姓?司徒先生一片仁義之心,你為什麽不要呢?”


    司徒空微一搖頭,以退為進道:“多謝夫人美意,想是李兄弟見我等出身商賈,不屑與我等為伍罷了。”


    司馬如燕哪知司徒空狡奸,果然上當,一雙大眼望著李季,滿臉哀求神色,雖未開口,李季也能清楚得知她的心意,但是他若是就此答應,以後說不定每次都來打司馬如燕的主意,此例不可開,李季擺手道:“司徒先生,我也不妨坦白和你說,因為我如今尚未有機會和兄長詳談,但你不要看我旁邊的人心軟,來打她們主意,否則咱們一拍兩散,就此散夥。”


    “什麽?”司徒空眼中閃中一道精光閃過,雙拳緊握,旋即放下,自嘲道:“李兄弟可知,這還是有人首次以此等語氣威脅於我,若是在二十年前,我血氣方剛之時,或者是換到一個月前,隻怕咱們交情就此作罷。不過李兄弟月前在斷龍穀用計,現已名動天下,確實也有足夠籌碼,此處人多眼雜,咱們先回我小院詳談如何?”


    此人拿得起放得下,倒也不失為一人物,不管如何,那一千擔糧食倒是可以拿來救命的東西。李季點了點頭,三人隨司徒空左彎右拐,進了一幽靜小院。


    家丁奉上香茗,司徒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遣退家丁,說道:“兩位夫人,在下後花園風景也算不錯,不如前去看看如何。”


    兩人會意而去,司徒空沉聲說道:“實不相瞞,我之所以一意要找李兄弟,那是因為你用人不管出身,全無門戶之見。陳二狗以前不過一混混而已,劉濤也隻是一名遊俠,若是在那些滿口之乎者也的士族子弟眼中,頂多能做個偏將,而李兄弟卻能以兄弟待之。說句實話,我出身也算不好,若是去找這些眼高於頂的士族弟子,隻怕還未開口,便被他們轟出門了。”


    李季試探道:“司徒兄這出身不好,可是另有所指?”


    司徒空聞言站起身來,在廳內左右踱來踱去,顯然是有事猶豫不決,半晌問道:“李兄弟可是聽了一些對我不利的謠言?”


    李季淡然道:“確實如此,難道司徒空就沒有話澄清一下?”


    “李兄弟可知,很少有人羨慕皇帝,隻有人眼紅鄰居,想是有人見我家境殷實,故意造謠生事罷了。他們說我做生意不擇手段,豈不知商場如戰場,我縱使對人留手,別人也不會感恩圖報,隻會盡起實力報複,李兄弟在戰場上廝殺,可曾對人手下留情過?”司徒空露出一絲憤然神色,又道:“我生平最恨這等卑鄙小人,自己沒有什麽本事,看到別人有一點點成就便心生不平,似乎非要全天下所有人比他還差才好。”


    即使立場不對,李季也不得不承認,司徒說得也是有幾分道理的,心中大生好感,遂直接問道:“那司徒兄可會否認,閣下並非是魔門中人?”


    司徒空訝道:“想不到李兄還有如此門道,竟然將我的底細都查探一清兩楚。隻是魔門又如何,士族大閥又如何,難道糧食不能用來救命?李兄隻需就勢相導,何必理會他人說法?秦始皇贏政一統六國,橫掃天下,然別人卻說他殘暴不仁,漢高祖劉邦逐鹿中原,問鼎天下,卻有人說他不顧老父死活,大丈夫行事,但求問心無愧,何必在意別人閑言碎語?”


    司徒空行事,倒是很對李季脾胃,想必也正是如此,不顧別人看法,才有魔門之稱,李季笑了笑,又問道:“那司徒兄可否告知,這魔門六派又是何來?”


    司徒空聞言一哂,重又坐了下來,說道:“此事魔門中人人人皆知,便是告知李兄弟也是無妨。這魔門乃是由數百家不同政見者聞合而成,其中實力以六派為尊,卻並非隻有六個流派。這些門派大多源於春秋戰國時期,當時百家爭鳴,人人均可傳道,各抒已見,為一時之盛。其後漢高祖重農抑商,我等呂氏門徒雖富可敵國,卻不得不隱匿形跡,靜待時機,以待他日再起。一直等到漢武帝廢黜百家,獨尊儒術之時,其它諸如縱橫家、陰陽家、法家盡皆被廢,我等振臂一呼,眾皆群起響應,將各派精華集於一書,號曰《天魔策》。當此之時,我等呂氏弟子統領群雄,掌管《天魔策》,而天魔教不過一小門小派罷了。”


    司徒空露出無限緬懷神色,端起茶杯潤了潤喉,接著說道:“不想五百年後,我等眾家一直受到打壓,唯有這天魔教做皮肉生意,無論亂世也好,太平盛世也罷,不損分毫,反而越發壯大,我等堂堂七尺男兒,反而讓其領導,讓出《天魔策》,當真是羞刹人也,因此再不敢在外人麵前提祖師名號,我等呂氏弟子皆改換門庭,稱為大商聯;那墨家子弟一分為二,一派為統治者所用,另一派則自起門戶,號曰補天閣,他們最初多行行俠仗義之事,懲治貪官,以示補天之不足,然而手段過於激列,更遭殘酷打壓,如今排在六家之末;而那縱橫家弟子素來隻傳兩人,他們在天下一統之時,全無用處,如今亂世再起,卻也跟著活躍起來,那楊柸便是其當代宗主,據傳還有一位師弟才能更勝,卻不知現在何處,如今號稱天地宗,取其天大地大,任我縱橫之意。至於其它兩家,一家乃是陰陽家一脈,稱為天心閣,另外一家幹的卻是無恥勾當,連我都素來是瞧他不起,不提也罷。我如此坦白,不知李兄弟可還滿意?”


    想不到其中還有如此多的故事,照他這麽一說,他們也不過是一群不得誌的可憐人罷了,李季聳肩道:“這麽說來,卻是我錯怪司徒先生了,隻是先生出身魔門,但若是讓我兄長知曉,恐怕他難以同意。”


    司徒空道:“正因如此,我才對李兄弟隱瞞,此次我之所以急急要李兄弟,便是要讓李兄弟去勸石將軍自立為王。”


    “自立為王?”李季大驚。


    “正是如此,石將軍素有大誌,如今坐擁河西之地,石虎援兵蒲洪、姚弋仲尚在洛川,鞭長不及,石將軍隻需派一員大將扼住潼關,使人與隴西張重華修好,關中之地盡可以為王矣,不然等到石虎另派大將鎮守,悔之晚矣。我已得到消息,樂平王石苞如今正朝長安趕來,李兄弟且勿要怪我交淺言深,此事當當機立斷,遲則不急。”


    關中之地乃是黃河支流渭河的衝積平原,地處函穀關之西,大散關以東,武關之北,蕭關之南,據四塞之固,天下有變則可順河而下,直入中原,此處土地肥沃,物產豐富,號稱八百裏秦川。春秋時期列國爭雄,秦王朝便以此為根基,始有天下。李季怦然心動,表麵卻不動聲色道:“此事事關重大,我得仔細研究一番,煩請司徒先生去將我那二位嬌妻找來,咱們就此告辭。”


    司徒空令人將兩人找來,再勸道:“五日後石苞將至長安,護衛隻有一千人馬,將軍可領麾下將他擊殺,那時貴兄亦不得不反。”


    李季不置可否,見司馬如燕和桃仙兒安然而至,遂告辭離去。司徒空目送三人走出門外,自言自語道:“明明已被我說動,反而要露出一幅不在乎的樣子,我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若是連這點都看不出來,那豈不是白活了?”說罷,司徒空轉身回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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