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平郡再往東北行去,越是向北,天氣便越發寒冷。楊柸與慕容霸兩人快馬加鞭,三日後便已到達龍城。


    如今遼東盡管割據一方,慕容俊卻尚未稱帝,領的依然是燕王稱號,表麵上仍然以晉帝為尊,數年前滅高句麗與遼西的宇文鮮卑,現在的轄地大坻是遼平平島以東的朝鮮半島一部。


    如今這一代慕容家人才輩出,除了燕王慕容俊之外,其弟慕容恪和慕容霸早在數年之前便已領兵在外,皆是驚才絕豔的人物,如今已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將,是他的左臂右膀,他們三人與另外二人慕容德及慕容桓合稱遼東五虎。


    一年前,慕容俊便與天師教串通,苦心積慮尋找除去趙國第一猛將石閔的辦法,其後便聯係楊柸一道,其深謀遠慮,由此可見一斑。如今慕容俊不過而立之年,正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時節,秋風一起,田裏的莊稼一完,他便謀劃著何時出兵。


    如今中原的趙國較他而言,依然還是個龐然大物。關外的遼東,自苦以來,便是苦寒之地,現在盡管經過慕容家三代的苦心經營,然而離興旺依然很遠,若不是沒有其它辦法活下去,那些中原過來的人是不想呆在這片地方的。


    龍城這個名字倒是是威風凜凜,然而它的城廓,卻遠不及中原的高大,方圓不過數裏而已。


    慕容霸與楊柸入了城,便徑往燕王府衙而來,早在家丁進內稟報。


    燕王的府邸不大,占地不過數十畝,比起石虎在鄴都的花園,要小上很多,裏麵的花草不過是些尋常的黃、菊,院落甚至有些落敗。


    楊柸看在眼裏,有些微微失望,燕王府邸不過如此,那幾乎可以想像投奔之後的待遇了,呆在這種人的手下,看來是不能指望過得非常舒服了。不過他馬上又警省起來,他的願望是擇一良主,謀得天下,然後將縱橫家一脈發揚光大,他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跟在慕容霸後麵。


    慕容霸似有所覺,這個二十歲的小夥子有著驚人的反應,他低聲道:“楊先生是否有些失望呢?”


    楊柸眼睛微微眯了眯,裝作愕然道:“不知大將軍這話怎解?”


    “若是沒有,那便最好不過了。”慕容霸哈哈一笑,也不追問,朝著西南方向遠遠的一指道:“此地本來就非我們久呆之地,等到以後殺到鄴城,到時先生想要什麽就要什麽。”


    楊柸輕笑了一聲,不敢接話,少年人年輕氣盛,心比天高,他並不奇怪,此時趙國雖然內亂不斷,仍有兵馬數十萬,則慕容家總共人口也不過一百多萬而已,現在說取鄴城,還早得很。


    兩人在門口候了片刻,但見一紫色文士從裏麵匆匆出來,朝慕容霸微一點頭之後,便笑著向楊柸走來,朝他微一拱手道:“想必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楊尊主,先生大名,本王在這遼東苦寒之地也曾有所耳聞,先生快快請進。“


    楊柸老臉一紅,生平數次大事,卻屢戰屢敗,實在擺臉得很,若說大名,想必也是醜聞,有些尷尬,如今遼東隻有一個王爺,他微微抬頭,隻見這慕容俊麵如冠玉,唇上留著兩撇胡須,唇紅齒白,與慕容霸身高仿佛,比起楊柸依然高出一頭,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紫衣蟒袍,身形魁梧。


    楊柸道:“我早就聽說燕王乃是人中俊傑,今日一見,才知聞名不名見麵,實乃人中龍鳳。”


    慕容俊哈哈一笑,客套幾句,便將兩人迎至書房。


    楊柸一進房,便發現房內掛著一張醒目的趙軍布置圖,上麵數道的朱筆觸目驚心,赫然是姚仲、蒲洪、石閔、李農四人姓名,其餘張沈、張賀度等人用黑字區別。


    三人剛剛落座,慕容俊便發現楊柸盯著書房那幅地圖,他眼睛微眯,手指在椅子上輕輕叩了一記,便大方道:“楊先生看我這幅圖,可是有什麽破綻?”


    楊柸心中一驚,趕緊道:“王爺這幅畫非常不錯,隻是在下以為,卻不知為何漏掉飛狐口的李季?”


    慕容俊聞言正容道:“非是我忘了李季,隻是以前名不經傳,今年才橫空出世,我看他兵法亦正亦奇,猶如天馬行空,然而每戰之後,他的實力便越發強大,我正是因為琢磨不透此人,是以才不列其上,楊先生屢次與他對敵,可對此人習性,有幾分了解?”


    楊柸道:“其實我與他不過見過三次而已,第一次我初聽此人之名,還是從石閔口中得知。當時我與石閔在新安對陣,梁將軍依了我的主意,自水路襲擊孟津,再圍洛陽。我早聽說石閔此人武勇過人,治軍也有一套,卻從來不曾以謀略勝人,隻以為他要麽回軍解洛陽之圍,要麽便是猛攻我駐守新安之軍,哪曾想到,以石閔之能,也會示敵以弱。


    等到中了詭計之後,我才得知,此人乃是石閔的結義兄弟,一問以前東宮眾將,卻無一人得知。而後梁將軍不利,我與梁將軍上天師教請援,卻又發現他與靜齋的秦仙子一道,我也曾經使人查探過他的來曆,然而讓人詭異的是,此人似乎是一年前憑空出現,再往前推,便再也找不著了。”


    慕容俊皺眉道:“難道此人是某些隱世世家的弟子不成?”


    “王兄何必著惱,如今此人手下不過數千兵馬而已,縱使有些許才能,也濟不了什麽事,而且代郡時刻有馬賊南下,若是他們兄弟兩人當真有那麽和睦,石閔也不會對他分到代郡不管不顧。”慕容霸在一旁說道。


    “算了,不提此人。”慕容俊擺了擺手道:“今日難得有貴客臨門,便讓楊先生嚐嚐我們大草原上最鮮美的羊羔。”說罷,他喚來兩名奴仆,令他們領著楊柸先去休息,並著令他們在一旁侍侯。


    等到楊柸走完,慕容俊緩緩道:”五弟,明日你隨我到恪弟府上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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