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栩出了顧念街,轉身就去了煙花前巷包記酒館,找包老板。(.好看的小說)


    這時辰尚早,酒館隻卸了兩個門板,供夥計進出做事,要到午時前才會正式開門營業。


    在門外掃地的夥計見秦如栩走來,衝店裏嚷了一聲,然後對秦如栩默默地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就讓他直接進去了。


    秦如栩走進店裏,包老板正在櫃台後麵盤賬,見人進來,擱下筆,隨意地笑笑,打了個招呼。


    “秦公子,今天有空?這麽早。”


    “閑來無事嘛,隨便走走,算是懂了兄弟們老是往這跑的原因了。”


    “這裏是美人鄉銷金窟嘛,你來了一年才明白這個道理,真晚。”


    “這說明我公務繁忙,沒有時間享樂。後悔啊,要是早點來,認識了包老板就好了。”


    “是,秦公子一心公務,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


    “包老板這話聽著別扭。”


    “別扭就別聽。你沒事少往我這跑,要是有消息,我會主動讓你知道。”


    “怕什麽,又沒人知道我是誰,同名同姓的多了,不是誰都像包老板這般聰明。”


    “哼,我是不怕,隻是不知道六扇門的秦如栩在三江城的消息傳開去,這街麵上會是怎樣的反應。”


    “我想,短期內,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肯定要少很多,老百姓一定很開心。”


    “好了,少貧,我這還做事呢。秦公子這大清早的找我,直說吧。什麽事。”


    “你跟那後巷的顧念大夫有交情嗎?”


    “他?有,我是他的酒商,他家所有的酒都跟我買。挺好的一個老實人,就一門心思地做他的生意,沒什麽心眼。怎麽?你盯上他了?”包老板感到很意外。


    “不是我,是有人看上他了,想要他出去,他死活不肯,不知道原因。”


    “嗬嗬,那肯定是宋家的公子。那少爺來過幾次了,街坊裏早有些議論。你懷疑他跟我一樣,窩在這裏不挪窩,是另有目的?”


    “不然呢?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有高升的機會當沒看見。人家聘書都伸到眼麵前了,他都不肯伸手接一下。這鬼地方是有金子還是怎麽著,就那麽好?”


    包老板不以為意地整理了一下賬簿。“人活一世,誰沒幾個秘密呢,人家也許就覺得這裏好呢,他一個金瘍大夫。這裏病源多,對他來說。可不就是遍地金子麽。”


    “不對,他是另有目的,我跟他說作為朋友,他要是想找聚興順打聽消息,盡管找我。他當時臉上一閃而過欣喜的表情,可惜,我跟他沒什麽交情,有實話他也不會告訴我。”


    “所以,秦公子,這才是你的目的。希望我跟顧大夫拉攏感情,好套他的話?”


    “顧念身世成謎,查不到他的任何過往。找不到他以前生活的痕跡,一個人。不會無端地放棄曾經的一切,而選擇縮在一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做一名黑醫,他要是醫術一般也就罷了,偏偏他醫術還不錯,很惹人注目。如果是一個想要隱姓埋名躲藏起來的人,又為什麽要用這麽醒目的方式昭告他的存在?”


    包老板有些沉默,“聽上去,好像和我一樣。”


    “是啊,看上去你倆目的一樣,不同的是,你是半個江湖人,他是個純粹的老百姓。你有手下,能自保,他一旦出事,就是具屍體。”


    “顧大夫要真是懷著跟我一樣的目的,那他遇到的事肯定官府解決不了,才會想走這條道,把個老百姓欺負到這種地步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小事。秦公子身在公門,好盡職。”


    “職責所在,自當盡力。倘若真有冤情,趁我還在這裏,我能在衙門裏說上話,等我哪天被京城叫回去了,想幫忙都無力了。”


    “話是這麽說,但我跟顧大夫的交情還沒到那個份上,貿然去跟他講這些事,怕會惹他不快,要是去的次數多了,還怕會被人說閑話。”


    秦如栩上下打量了幾眼包老板,“怎麽?老板娘做久了,就真當自己是女人了?”


    包老板突然妖嬈地扭了扭腰肢,捋起耳邊一縷鬢發掖到耳後,對秦如栩飛了個媚眼,嗲聲嗲氣地捏了個蘭花指,“秦公子,你說呢?”


    秦如栩受驚般地跳起來,“別別別,包老板,別跟我來這套。”


    包老板“嘁”了一聲,放下了架式,摸摸自己的臉,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似男聲,“現在街坊們隻知包記酒館老板娘包寄桃,誰還記得兩年前的包小易。”


    “包小易,易容高手,可男可女。你在這裏藏了兩年,江湖上至今還有人聊起好久沒聽說包小易又拿誰惡作劇了,沒了你,江湖上冷清了不少。”秦如栩露出溫和懷念的笑容。


    “不找出殺了我養父的凶手,包小易永遠不會再出江湖。他隻是個老百姓,卻慘遭江湖人殺害,放火燒屋,經年賬簿燒得一幹二淨,家產俱無,要不是幾位姐夫幫襯著料理後事,真不知道養母她老人家怎麽熬過來。”說起往事,包老板臉上露出狠辣的表情,“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冷靜點,別激動,報仇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你在這裏守了兩年,見過幾次沉沙幫眾?這裏顯然沒有他們的分壇,他們不在城裏落腳,隻有出任務才過來,要找他們並不容易。[]你確定殺你養父的真是他們?”


    “沒有確切證據,都是雞零狗碎的江湖消息分析而來,在養父遇害的前後幾日,東陽城裏有人看到過沉沙幫眾活動過,但當時沒引起別人注意。我一路追到三江城,失去了他們的蹤跡,這裏是一郡首府,江湖人多。恩怨多,他們在這裏出沒的機率最大,我隻能守在這裏,別無他法。”


    “那麽,去年冬天義莊連續撿到兩具沉沙幫眾屍體的事,是不是你幹的?”


    “這是我幹的,我承認,我知道他們在打長風鏢局的主意,好不容易才截住兩個,想問些口供。一個都不肯說話,隻好把他們殺了。”


    “是啊,原來是你們幹的,殺了就殺了吧,江湖人。不就是成天殺來殺去。不過,下次可要注意了,別在傷口上留下線索。義莊已經從一具屍體上收集到了武器的證據。”


    “這不可能!我們都檢查過,沒有誰落下了武器。”


    “是,你們沒落下武器,但他們身上的傷口。卻忠實地告訴仵作,是什麽樣的武器弄成這樣的。”


    “當真?義莊的仵作有這麽厲害?你要說是廖誠。那我還相信幾分。”


    “嗬嗬嗬嗬,這你就不信了,那我要是告訴你是誰想出來的法子,你豈不要跳腳?”


    “誰啊?我認識的?跟我很熟?”


    秦如栩故作神秘地笑笑,被包老板又催了一通,他才開了金口,“正是那顧念大夫。”


    包寄桃果然傻了眼,張口結舌,“顧大夫?怎麽會?”


    “他做了四個月兼職仵作的事,你不知道?”


    “這個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他怎麽想得出從傷口上找武器的法子?”


    “要不說他是聰明人呢,就憑這一件事,讓他在廖誠那裏得了青眼了。現在廖誠對他喜歡得厲害。”


    “嗬,那顧大夫。真是讓人想不到。這樣機靈的人兒,怎麽會甘心窩在這地方做個黑醫,秦公子你說得不錯,顧大夫的確很有問題。”


    “你要是不知道怎麽跟顧念套交情,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常金祥遇害的那天晚上,顧念收治了兩名江湖人,其中一人受傷,手臂上有沉沙幫低級幫眾的紋身。他親眼看到的,為此他差點在事後被滅口,幸好機智逃生。”


    包寄桃花容失色,“他居然這麽驚險?”


    “那兩人急於逃避追兵,這可能是他們最終放他一馬的原因,但顧大夫也算得上是從沉沙幫眾手底下成功逃生的少數幾人之一了。”


    “這太不可思議了,街坊裏從來沒有耳聞過。”


    “因為他隻跟我說過了。我照他說的,聯合廖誠,去城西門附近找了一番,還真找到了幾件血衣,隻可惜,時間晚了,他們早已在事後第二天清晨順利出城了。”


    “哦,顧大夫,他這張嘴,真是。”


    “他很上道啊,不該說的不說,出了他的門,他就一概不認得,在這裏討生活,就得如此乖巧,省了多少麻煩。”


    “至少我們可以知道,沉沙幫不是他的目標。”


    “但你可以以這個為話題,跟他聊聊天,一來二去的,熟了就好了嘛。”


    “就怕還沒熟呢,街坊大媽們就有閑話了,那些婦人,閑著沒事,就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嚼人舌根。”


    “這個,我相信以包老板的機智,一定可以輕易化解的。”秦如栩不負責任地笑笑。


    “別對我太有信心,我的手段都是對付江湖人的,對顧大夫那樣的老實人,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其實,你可以直接跟他表明身份啊。”包寄桃回敬一個白眼。


    “那也得先知道他的目的啊,我們這一通猜得熱鬧,要是完全猜錯了呢?表錯情浪費時間啊。”


    “好吧,你的顧慮也有道理,那我下次給他送酒的時候,借機跟他聊聊吧。顧大夫這樣的好人,不該受委屈。”


    “我可等你消息了。”


    “你也加緊給我留意消息,我就不信沉沙幫真能沉到水底下躲起來。”


    “像沉沙幫這樣的殺手組織,向來是朝廷大患,隻要有確鑿證據,找到他們的老巢,抓獲他們的首腦,絕對把他們鏟得幹幹淨淨。”


    “能這樣就最好了,希望早點聽到你們的好消息。”


    “大家都在努力。”秦如栩敲敲櫃台,“沒事了,我先回去了,保持聯絡。”


    “秦公子好走。”


    秦如栩前腳出了門,大廚後腳從後院進來,手上拿著塊抹布慢吞吞地擦手,萬年不變的榆木表情。


    “包老板,秦如栩來做什麽?”


    “要我跟顧大夫搞好關係,打聽一些他的往事。”


    “為什麽?這不像是他會管的閑事?”


    “朋友之托唄,顧大夫讓宋公子看上了。”


    “和安堂的宋公子?顧大夫走好運了,就說他那樣的醫術不可能在這裏呆很久的。”


    “他沒答應。原因不明,讓宋公子很撓頭。現在都猜他是不是有特殊理由才死活呆在這裏不肯挪窩。”


    “所以一個找一個?就為了打聽他的秘密?這繞的圈子可真有點大。秦如栩直接跟他表明身份就好了,何必費這麽多事。”


    “秦如栩就是擔心表錯情,浪費了時間,他到這裏來隻是為了柳家的案子,呆了一年,到現在沒有找到有價值的線索,京城那邊不見得願意再等下去,隨時可能把他召回去辦別的案子。他是想,萬一顧大夫真有冤情,趁他在這裏,他能幫地就幫一把,隻當是幫朋友了。”


    “我們跟顧大夫沒那麽深厚的交情,你跟他談這些事,自己把握分寸吧。”


    “嗯,是得好好想想,顧大夫的嘴可緊。剛才秦如栩告訴我,顧大夫從我們殺的那兩個沉沙幫眾身上的傷口裏,找到了我們的武器留下的證據,通知兄弟們,把家夥都藏嚴實些,別讓官府得了去。”


    大廚眨巴了幾下眼睛,表情依舊呆呆的,“顧大夫?真想不到。”


    “是吧,碰到這樣的聰明人,跟他說話,還真得當心。”包寄桃雙手撐腮,望著門外街道發呆。


    大廚默默地返身回後院幹他的活。


    兩天後,顧念完成了她的藥膏,到包記酒館給錢滿貫留言,順便買烈酒。


    但她去的時機不對,正好是店裏的營業時間,包寄桃滿口答應,回頭得了空閑就給她送家去。


    下午,包寄桃帶著夥計提著點心,送貨上門。


    顧念滿腹疑慮地收下烈酒,付了清,打發了夥計,單留包老板在堂屋裏說話。


    “包老板是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大事,就是街坊走動走動,聊聊天。顧大夫不歡迎?”


    “歡迎,歡迎,包老板大駕光臨,蓬蓽生輝,歡迎至極。”顧念越發覺得包老板是有事找自己,“隻要不是來做說客的。”


    “哎喲,顧大夫想哪去了,我能給誰做說客啊?”


    “沒有就最好了,嗬嗬。”顧念略帶尷尬的幹笑。


    “難道顧大夫近日正被人遊說?說的什麽?”


    “沒有,沒有,一些俗事,沒什麽要緊。”


    “不會是媒婆上門了吧?”


    “哪有,三年孝期未滿,任何媒婆都不接待。”


    “那倒是,顧大夫這話放出去,不會有人來自討沒趣。”包老板自顧自地解了自己帶來的點心,把盒子擺在了顧念手邊。


    “快趁熱吃,剛出爐的,剛好讓我趕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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