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再次倒流回到萬曆六年三月二十九的早晨,就在淩晨的時候薊鎮的第一份戰報出現在了兵部尚書石星的書案上!而早於他半個時辰比這份更詳細的戰報就已經交到了張居正的手上。(.)而更早的一份也是最多的一份這時候通過朱翊鈞設立的薊鎮錦衣速遞早就進了大內,交到了朱翊鈞的手上。


    今天其實石星並沒有在兵部值班,在這份軍情戰報送過來之後,兵部值班的那幾個給事中一看事關重大,他們可做不了主,這才派人把石星叫了過來。石星在看過之後也是一臉的凝重。其實早在俺答部的部隊從歸化城出來沒多久他便收到了消息,隻是他當時滿住了不發。雖然說這邊鎮真要是有失,他這個兵部尚書必然會受到斥責,但是對於以後長遠的利益來說,這麽點斥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雖然他對譚綸,戚繼光這兩人在政見上有著很大分歧,但是卻不得不承認他們兩人卻是是當今大明最完美的戰爭組合,一個精於統籌謀劃後勤供給,而另一個隻要給他足夠的支持攻城掠地不在話下。再加上內閣首輔張居正那湖北佬老的全力支持這場仗怎麽算也不會輸。但是贏了之後呢?上麵必然是要嘉獎的,戚繼光還好說,大不了封個伯,可譚綸呢?怎麽賞?他是個文官不可能和戚繼光等武官一樣的封賞,那內閣會當然也不會對這樣的大功不封賞。他十分的明白張居正推動這場戰爭的目標很明顯,那就是自己屁股底下的這位置。


    張居正的目標就是兵部尚書。明朝的兵部尚書一般都兼著別的差事,而他當然也不能免俗,而他現在兼著的就炙手可熱的吏部尚書,就如同嘉靖年間的楊博。當然楊博比他要厲害的多,同時還兼著左都禦史!自己現在占著這兩位置就別怪人家惦記。石星還知道張居正不但是做好了讓譚綸接替自己成為兵部尚書的準備。就連吏部也是虎視眈眈,王國光時刻準備著從戶部過來兼。


    所以不管出於什麽原因石星都不希望這次的出征勝得太過漂亮。這樣自己才能有喘息的機會,當然如果是能敗的話那是最好了。不但譚綸要引咎,老對頭張居正也必然會滾回老家去,這是他最願意看到的。但是他也知道他這個想法在有戚繼光做主帥的前提下不怎麽可能實現,退而求其次隻求能給這場勝利帶點瑕疵。比如……某個邊鎮失守。這也是他當初隱瞞了歸化城的細作傳來的消息的原因。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次出征不但譚綸沒有出關,就臉派去的監軍張誠竟然也沒有出關,現在都留在了薊鎮。而老俺答竟然選擇的攻擊點也是薊鎮,薊鎮現在有多少兵馬他當然知道。在缺兵少將的情況下薊鎮能頂得住嗎?


    現在他來不急去想這些問題,譚綸在薊鎮張居正那裏必然也是有軍報的,說不準比自己手上的這份更為詳細,那麽張居正接下來會怎麽做?按著他的推斷張居正必然是會要讓自己調五城兵馬司的人馬過去……這時候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說什麽也不能讓京中的兵馬過去一個。


    打定主意之後,石星抬頭看看時辰,現在已經快卯時了,準備準備等著上早朝吧。


    張居正自從大軍出發就一直住在了內閣,還沒回過自己府邸,他手上這份是譚綸親筆寫的,一想到俺答部六萬大軍就在薊鎮城下虎視眈眈,他就氣得想要跑過去掐死石星,他萬萬沒想到這石星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而且還做的滴水不漏。讓人抓不住把柄,細作沒有探聽到消息這是很平常的事情,要是隻要能派出細作就有消息那麽這消息也太不值錢了。


    石星既然能怎麽做那麽這京城五城司的兵馬也必然是不肯派去支援的,要說按著以往他要是不肯。張居正還真那他沒有辦法,隻是現如今麽……張居正不禁不屑的笑笑,心道:“石星啊石星,一會你自己找死,可不能怪別人。”張居正可不認為朱翊鈞讚同石星的主張,而放任薊鎮無兵無將……


    要說張居正對他這個寶貝學生確實把握得很準,朱翊鈞在接到戰報的同時還有鄭月蟬的信件。送信過來的是張誠的幹兒子皺義,要說依著皺義現在的品級原本像送信這類的苦差事是不可能讓他來作的。當時張誠讓他送信的時候他心裏要是沒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張誠在皇宮裏這麽多年那還會看不出他的心思,便和他說了一句:“皺義,幹爹就你這麽一個幹兒子,難不成還會虧了你?”雖然這話裏什麽也沒有,但皺義既然能巴結上張誠本身就是個伶俐人,這話要是還聽不懂,他也不用在這皇宮裏混了,隻接去南京種菜去得了。


    等他帶著信件一路用令牌回到京城的時候,宮門早就已經落鎖了,這普通的令牌能讓關閉的城門打開,但是對這宮門卻是沒有絲毫的用處。作為一個宦官他當然知道,這宮門落鎖重開沒有萬歲爺手令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看著緊閉的宮門他邪邪的一笑,雖然這萬歲爺的手諭他沒有,但是他有比手諭跟有效的東西:大明皇帝朱翊鈞的金龍令。


    這當然是當初朱翊鈞特地交給張誠用來給自己傳遞消息用的。在他出示了金龍令之後宮門在“吱吱呀呀”聲中緩緩的打開了。因為有著金龍令皺義他不必下馬,有內宮跨馬的特權,他當然不會浪費了這個特權,當他騎在馬上跑在大內的宮殿群中的時候他覺得風外的滿足,想起二十多天前從大內出去那會子的落魄,他強忍著要衝出口的狂笑,要不是這個時候正是半夜宮內嚴禁喧嘩,他說不定會在馬背上高喊:“我皺義又回來了!”


    他也是從小進宮的人,這大內就算是閉著眼睛也不會迷路,很快就到了乾清宮外。他飛快的下馬,便朝殿門走去,還沒走幾步就給守在殿外的小宦官攔了下來。皺義一看,不認識!再朝旁邊守著的幾個看去,竟然沒有以個是他認識的。他的心頓時一沉。當初張誠在宮中的時候這乾清宮的內侍,裏裏外外那個不親昵的稱他一聲:皺義哥。可是現在……


    他歎了口氣,重新取出金龍令。說道:“密件……”為首的那個小宦官當然認得這是什麽,當即便笑眯眯的對他說道:“這位哥哥。雖然是密件,但這個時候萬歲爺已經睡下了……您看要不您先去一旁的偏殿休息會,然後小的們再給您弄點熱水,沐浴更衣,待到萬歲爺起了,再麵聖?”


    原本依著皺義一貫的作風來說,鐵定是要依了他的。但是現在卻是不同了,出來的時候幹爹張誠可是一再的交代不管什麽情況什麽時候,隻管帶著金龍令闖進去便是。皺義對於這個幹爹是飛場佩服的,對他的話也是深信不疑。他自己是擺明了的張誠的人,對方既然是在他幹爹出宮後給換上來的,那麽鐵定不是自己人,那就用不著客氣,當下一腳踢向那小宦官,眼睛一瞪說道:“這是前線密報,耽擱了你受得起嗎?”說這便一甩袍子衝了進去。


    沒一會兒。皺義便來到了乾清宮的殿門外,這高舉的金龍令讓他暢通無阻,一把推開虛掩著的殿門,跨過那過膝的門檻。再次踩踏上乾清宮的金磚,皺義恍然隔世,他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他要回到這裏!皺義雖然從沒在乾清宮當過差,但是以前憑著他和張誠的關係這乾清宮沒少來,朱翊鈞平時睡在那裏他也清楚。進了門他便熟門熟路的一路想著朱翊鈞的寢室走去。黃色的帳幔低垂在地,馮保抱膝坐在了龍床的踏板上,打著瞌睡。


    皺義看到是馮保當值眉頭頓時一皺,他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自己的背後竟然冒出汗來。對於這個他幹爹在宮裏最大的對手,或者說是整個大明最大的太監頭子,他從心底裏感覺到畏懼。他把手伸進懷裏,捏了捏那兩封信,心裏頭不禁膽子壯了一些,這才跪著來到馮保的更前,輕輕的按著規矩扯了扯馮保的衣袖。


    其實馮保早在他推開乾清宮門的時候便已經醒了,雖然說朱翊鈞從小就睡得安穩,不會半夜起來淨手啊喝水啊等等的事,但是作為守夜的太監那是絕對不能睡的沉的。他其實一直用眼角看著,想看看是誰這麽大膽子。當看到皺義的時候,他的眼睛頓時一緊,便就裝著未醒。


    皺義跪著等了半響卻不見馮保醒過來,不免有些焦急,他再次扯了扯馮保的袖子,見馮保還是未成醒來,心中頓時一急,想起幹爹的話他也顧不得這是在禦前了,壓著嗓子湊到的馮保的耳邊喊道:“馮公公……馮公公……”


    誰知道這馮保還未應聲,就聽到黃帳裏麵一陣窸窣的響聲,隨後垂落在地的帳幔給撩了起來,朱翊鈞從裏麵探出半個頭來,迷迷糊糊的問道:“大伴,這是誰在這吵啊?”


    馮保見驚動了朱翊鈞再裝睡那就是失職了,雖然現在到了他這樣的位置沒有人會追究他失職,但是總不會給皇上有什麽好的印象,當即裝著也是剛剛睡醒的摸樣睜開了眼,在看到皺義之後很是驚訝的說道:“皺義?你怎麽會在這?”隨後轉頭對朱翊鈞說道:“回萬歲爺,老奴該死,老奴該死,老奴剛才竟然一時勞累睡了過去……”


    朱翊鈞依然睡意朦朧揉揉眼睛說道:“大伴,往後你這年紀也大了,這守夜還是別守了換個人吧,你有要管著內衙這類事還是讓那些小的們來做吧。”對於皺義,朱翊鈞沒什麽印象,說著便要迷迷糊糊的從新睡了過去。


    皺義見他又睡了下去,頓時急了,當下便連滾帶爬得衝到了龍床更前,說道:“奴婢皺義叩見萬歲爺,奴婢這次奉了張誠張公公之命,特地從薊鎮帶回了急件,需麵呈皇上!”


    朱翊鈞的後背才剛剛碰到龍床上的被褥,一聽是奉了張誠的命令並且是從薊鎮帶過來的急件,他的眼睛頓時一睜,睡意全消,立馬重新從龍床上坐了起來,說道:“快!快!大伴。快幫朕把帳幔收起來,把火燭搬近點。”


    馮保看了皺義一眼眉頭微微皺起,但是隨後便轉身一邊撩起帳幔。一邊笑著對朱翊鈞說道:“萬歲爺,自從張公公去了薊鎮做監軍,您整天就惦記著。老奴看了羨慕,恨不得就此去薊鎮換了張公公回來為好。這一來萬歲爺不用再惦記著張公公了,二來說不準萬歲爺在老奴走後也能惦記著老奴這幾年的服侍念叨上幾句,那就是老奴天大的福氣了。”


    朱翊鈞笑道:“大伴,你倒是推的輕巧,你真要是去做了監軍,那朕這內衙還不多亂了套?那天朕一天沒看到你這心裏不會念叨上幾句?”這時馮保已經把大半個帳幔撩了起來,並從懷裏拿出火折子。[.超多好看小說]把旁邊的宮燈點上了,光線頓時亮了許多。朱翊鈞這才抬頭看到了皺義,他不禁詫異驚訝道:“皺公公你怎麽這幅摸樣?”其實也沒什麽就是皺義這服裝髒了點,帽子歪了點,還有一臉的塵土,雖然說大名的北京比起後世的北京在環境上要好很多,但是在北方這塵土始終是很厲害的,他這一路騎馬快趕,現在身上沒一片是幹淨的,要不是這兩隻眼睛還在轉動。直接能放到廟裏或是道觀中當雕像了。


    皺義不敢怠慢忙趴在金磚上說道:“奴婢昨兒個半夜便奉了張公公的手令前來送信,一路上換馬不換人,快馬加鞭,剛剛這才趕進宮來。原本知道奴婢這副摸樣見駕乃是死罪,但是奴婢想起張公公臨行時交代過說是無論如何也要立刻麵呈萬歲爺,便也顧不得更衣梳洗了,就來麵聖了。”


    馮保看了一眼皺義,他沒想到張誠那個半悶葫蘆竟然收了這麽個伶俐的幹兒子,對此他有些羨慕,想起自己那個半悶葫蘆的徒弟田義,不免感慨他和張誠是不是都收錯了幹兒子,按理這皺義做自幹兒子,而田義給張誠這才合理。


    朱翊鈞聽了果然很是高興他對馮保說道:“大伴,這張伴伴還真是會調教人,這皺義不錯,一會幫朕好好賞賞他。”


    馮保正要說話,卻見皺義額頭磕在金磚上“咚,咚,咚”直響,口中連連說道:“萬歲爺,這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要賞,隻要萬歲爺免了奴婢這大不敬之罪就可以了。”


    朱翊鈞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別磕了,朕什麽時候說過要治你的大不敬之罪了?這賞賜還是一會到大伴那去領了便是。”這時他伸出手來在皺義麵前晃了晃說道:“信呢?趕緊拿過來給朕瞧瞧。”


    皺義忙應了聲,趕緊從懷裏把兩封信取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捧在了頭頂上。馮保在一邊忙從他手上取了過來,遞到了朱翊鈞的手上。


    朱翊鈞接過那兩封信,見信封上都是張誠的筆跡雖然略感溫馨,但是難掩失望之意,他頓時便沒了看的心情,隨口對皺義問道:“皺義,你出來的時候張伴伴身體可好?飯能吃多少?這山裏天涼他帶的衣服可夠?”


    皺義見朱翊鈞詢問,連投也不敢抬,趴在地上又“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說道:“萬歲爺,奴婢先替張公公謝過萬歲爺的惦記。奴婢出來的時候,張公公一切安好,張公公現在和薊鎮大營一個大夫交好,每天除了辦公就是和那人種種花草,平時這頓也能吃上一碗半的飯菜,人雖然黑了不少,但是精神了不少。”


    朱翊鈞點頭笑道:“大伴,朕在這牽腸掛肚的,張伴伴在外麵到是過的不錯。皺義你先下去休息吧,明天再過來見朕,朕要好好問道問道。”說著便仰麵躺回了龍床之上。


    馮保正要帶皺義下去,隻見他又趴在地上說道:“萬歲爺,出來的時候張公公還交代了句話要帶給皇上。”


    “哦?”朱翊鈞側過身問道:“那張伴伴要你給朕傳什麽話?”


    皺義看了一眼一旁的馮保,見他在那老神在在的仿佛聽不懂話一樣,而朱翊鈞也沒有讓馮保回避的意思,當即一咬牙說道:“出門的時候張公公說:要是萬歲爺拆了信封立刻看信那就什麽也不用說了,要是不看,小義啊,你就和萬歲爺說,看看兩封信的厚薄。萬歲爺就會明白了。”


    “看看兩封信的厚薄?”朱翊鈞重新在枕頭邊取出了那兩封信,仔細看了起來。果然其中的一份信比起另外一份來足足厚了一半還多,朱翊鈞眼睛頓時一亮,要知道這鄭月蟬親筆寫的信他可是看到過的。那字……一想到這他的心情頓時大好,他對馮保說道:“賞!重賞!大伴好好的替朕賞賜這個皺義,這差事做的好!”馮保在一旁低眉順眼的說了聲:“是。”便不在言語。


    朱翊鈞挑出那封很厚的信封。順手拆了開來,打開一看。一愣盡然還有個信封,取出來一看,隨即便笑了,這回果然是看到了鄭月蟬招牌式的鬥大的字,一看到她的字朱翊鈞心情大好,他對馮保說道:“伴伴先給朕去壺茶來。順便去給皺義這奴才安排個地休息著,他跑了這麽遠路怪累的。”


    馮保低頭應了一聲。便帶帶這皺義走了下去。皺義走在馮保的身後,嘴角微微翹起,果然聽幹爹的沒錯的。


    待走到一踏出乾清宮馮保便吩咐殿外的小內侍帶皺義下去,皺義卻是對他拱手說道:“馮公公您貴人事多,小的在宮裏也有住處就不飛馮公公添麻煩了。小的自己過去也就是了。”


    馮保瞄了一眼笑道:“既然皺公公這麽說,那咱家也就不勉強了,那雜家就先給萬歲爺沏茶去了,皺公公你自便。”


    這兩人分道揚鑣暫且不提,但說朱翊鈞見兩人離開,便忙不迭的拆開了信件。朱翊鈞展開信紙,頓時莞爾,依然是典型的月蟬體,隻不過比起前麵的信件來說要好很多了。最少……最少這一張紙上能有五六個大字了,比起前麵的一兩個大字可謂是進步神速,有了質的飛躍.


    “小金子:你好,最近在皇宮裏混得怎麽樣?有沒有做錯了事給那個小皇帝打屁股?聽說這大明的皇帝都喜歡打人屁股,你可是要小心著點,別到時候給打的屁股開花……”看到著朱翊鈞頓時“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他自言自語說道:“朕很喜歡打人屁股嗎?朕怎麽不知道?”說著一隻手不由自主的便摸向了自己的屁股,隨後對著信紙笑道:“嘿嘿,等你回來有你好看,賞你十棍子,輕輕的打,不行,還是朕親自行刑的好!”說完仿佛看到鄭月蟬撅著小屁股轉頭哀求自己的摸樣,心情頓時大好,哈哈大笑起來。


    “萬歲爺,這張公公在信上寫什麽呢,竟然能讓萬歲爺笑得這般舒暢?”這是馮保剛好提了茶壺過來,他在一旁的矮幾上給朱翊鈞倒了一杯茶送了過來。


    朱翊鈞把信鄭重的在被子上放好,這才隨手接過了馮保遞過來的茶,淺淺的綴了一口這才說道:“沒什麽,這信是鄭姑娘寫的,朕看這有趣,她竟然說朕喜歡打人屁股,大伴朕真的喜歡打人屁股嗎?朕怎麽就沒感覺到朕喜歡打人屁股呢?”自從張城出了宮,馮保就一直跟在了朱翊鈞的身前,鄭月蟬的事朱翊鈞本就不想滿他,反正要滿也滿不住,這整個東廠都在馮保的手下,隻要他想知道就沒有查不出來的。所以在張誠出宮前朱翊鈞就把他們兩人叫到一起,說起了鄭月蟬。


    馮保聽了笑道:“萬歲爺宅心仁厚,怎麽會喜歡打人屁股呢?這前朝呢都是那些文人為了出名自己跳出來討打的,那能算到萬歲爺頭上呢?再說這宮裏老奴還有出了宮的張公公那個不都是在萬歲爺更前服侍的?又有那個受過萬歲爺的打呢?倒是這坤寧宮裏前些天還傳出又打死了一個宮女……”其實馮保很想再加上一個慈寧宮,但是顯然現在還不是時候,很多時候這話隻要點到即可,隨即他話風一轉說道:“這些其實都不是萬歲爺的意思,可傳到了外麵,就不免讓人以為都是萬歲爺您下的旨意了。想必這鄭姑娘在宮外聽得他人怎麽傳了也就這麽認為了,這才會在信上這麽說吧。”


    朱翊鈞又抿了一口茶,點點頭深以為然的說道:“大伴,你真是說道朕心裏去了。哎可是現在她都這麽認為了,你說要是那天她知道了朕就她口中那個喜歡打屁股的小皇帝,她會怎麽樣子?”


    馮保看到朱翊鈞患得患失,不由笑道:“還能怎麽樣,您是萬歲爺阿,到時候說不定鄭姑娘會高興的暈了過去。”


    “不會!”朱翊鈞很肯定的搖搖頭說道:“她和她們不一樣。朕倒是可以肯定一點。到時候朕這不是額頭,或是脖子,再不然就是耳朵。鐵定有一樣要受罪的,保不齊這三個地方全部要受罪。”說完朱翊鈞下意識的摸上了給鄭月蟬經常敲的額頭,嘴角微微的翹起。想起鄭月蟬每次在敲到自己的額頭之後,便會忍不住嬌笑著逃開一臉的狡黠的小摸樣。臉上頓時掛滿了幸福的甜蜜。在朱翊鈞的眼裏不管鄭月蟬是什麽動作,都是那麽完美那麽的可愛,當下便喃喃說道:“但是朕就喜歡她這樣。”


    馮保雖然是自幼進宮的太監,但是這明朝的太監和滿清的最大不同就是明朝的太監不但能娶妻還能天南地北的到處跑,要是你關係硬就算是出個洋那也並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何況他自己在宮外也有宅子,再說了這太監隻是生理上的太監又不是心理上的太監。就憑著他幾十年的閱曆,朱翊鈞這神情落在他的眼裏。他頓時明白,這萬歲爺對這鄭姑娘真的是動了真情了。


    作為一個有文化的太監,馮保接觸宮內密當的機會比外麵的那些文人多得多,很多宮內的密件外臣是看不到的,而他作為大內總管卻都能看到。他曾經仔細研讀了自洪武開國以來大明曆代皇帝的本紀,發現個很有趣的現象,就是經常隔三岔五的就會出幾個癡情種子出來,而且隨著時光的推移這個現象還越來越嚴重了。


    最先出現這征兆的是英宗,錢皇後眼瞎殘疾還無所出,照樣安安穩穩的當皇後。接下來是他的兒子憲宗,他和萬貴妃的感情,可以用同生共死來形容了,因為當萬貴妃死時憲宗就說:“朕將不久於人世。”隨後果然沒多久就駕崩了。而後便是憲宗的兒子孝宗了。這個最嚴重,直接就成了到到現在為止所有曆史上唯一隻有一個妻子的皇帝,直到他過世這後宮也隻有皇後一人。到了武宗也是個癡情的,為了劉良女做了多少讓人罵的事,最後還落的個無後……最後便宜了嘉靖帝。嘉靖帝馮保很熟悉,他是個薄情的人,追求的是無上的天道,對嘉靖帝馮保充滿了敬畏,從小他就在嘉靖的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他的幹爹就是嘉靖帝麵前的紅人。而先帝隆慶,馮保一直就知道那是個好好先生,沒什麽脾氣。話說原本以為在武宗之後老朱家的癡情的這一脈可能就斷絕了,沒不成想,現在看到了自己一手帶大的朱翊鈞竟然隱隱有接過武宗那脈癡情旗幟的潛質。難道真的是吃那家的飯就像那家的人?一向精明的馮保這個時候有些迷茫了。


    朱翊鈞在喝過茶之後繼續看信,但是這回他並沒有看的笑出聲了,而是越看越臉色越是鐵青。前麵說過這鄭月蟬是個懶人,寫的字又特別的大和醜,看的人也就隻不過是能認出字來,所以她的信雖然看起來很厚,但是其實並沒有多少字。所以很快朱翊鈞便把信看完了,他沉著臉,小心的把所有的信紙整齊的理在一起,然後折疊起來,從新收在了信封裏,這才從自己的枕頭邊取出一個製作精良的小盒子,從頸上取出了一個小鑰匙,打了開來,便把那信件放了進去,隨後便又小心的鎖上了。


    做完這些他的臉色已近是麵沉如水了,他飛快的的拆開了張誠那份信看了起來,看到一半他就看不下去了,他沉聲說道:“大伴,去把皺義傳來。”


    其實馮保在短暫的迷茫之後很快便清醒過來了,像他這樣精明的人也就隻會一時的迷惘,隨後他便一直在留心朱翊鈞臉上的神情,此時雖然不知道這張誠這信上寫了什麽,但他知道一定不是什麽好的消息。


    見朱翊鈞吩咐當即應了一聲朝殿外退去,剛出了殿門想要找小宦官帶路去傳那個皺義麵聖,就聽見有人叫他,轉頭一看,竟然就是皺義,隻見此時他早以換了衣衫,臉上的塵土也清洗過了,見是他馮保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眼前這個還不成氣候的小宦官卻給他比張誠還大的壓力。


    皺義卻仿佛沒看到他皺著的眉頭,嗬嗬笑著走了上來說道:“馮公公,是否是萬歲爺要傳見小的?”


    馮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隱瞞當即說道:“皺公公當真是神機妙算,連這個也能算出來,這學問堪比太祖開國那會的的劉基了。”


    皺義狀似靦腆的笑笑說道:“馮公公這是說那裏話,劉伯爺那是小的這樣的人能比得。小的隻不過是在回京前,張公公提點過小的,說萬歲爺看了信鐵定是要宣小的過去問話的,叫小的做好準備別讓萬歲爺等久了。馮公公,現在是不是能進去麵聖了?”


    “正如你幹爹說的那樣,咱們做奴才的那能讓萬歲爺等著呢,來吧,跟著過來吧。”馮保不鹹不淡的說了句,便麵無表情的走了進去。


    朱翊鈞一看到皺義便從龍床上坐了起來,手裏還握著張誠的那封信指著皺義的厲聲問道:“給朕說清楚,薊鎮真的有六萬蒙古韃子來攻?大營內隻有五千能戰之兵?”


    隻聽的“噗通”一聲,跟在馮保身後的皺義立時就矮了一截,隨後便聽他說道:“萬歲爺,這都是真的!小的出來的那天就打了一仗,好在薊鎮的火器厲害打壓了下去,並沒有造成什麽傷亡。”


    “說你給朕好好的說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蒙古韃子都打到朕的家門口了,朕怎麽還什麽都不知道!”朱翊鈞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乎是用吼的,因為聲音一下拔得太高,猛得咳嗽起來。


    馮保在一旁忙給他倒了杯茶,遞了過去。朱翊鈞接過茶杯一仰頭,一口喝了下去,嗓子這才好受了些。這時他也指著馮保說道:“大伴,你管著東廠,這蒙古六萬大軍直逼薊鎮,東廠難道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馮保給他這麽一責問,當即眼圈就有些泛紅,他說道:“萬歲爺,這東廠的番子隻負責對京內的監察和對錦衣衛的督察,這塞外一向是錦衣衛在那裏管著,前些時候劉督堂是報過一個消息說是有六萬韃子出了韃子的歸化城,朝我們大明過來,但是一直行蹤飄忽,不知道要去那裏。奴才覺得這事蹊蹺便讓他直接先把消息報給了張公公……皺義,張公公可否接到錦衣衛傳過去得消息?”


    皺義點點頭說道:“收到了。萬歲爺這事確實不能怪馮公公,不管是錦衣衛還是東廠,這主要的職責還是督察大明的官員,塞外屬於兵事,向韃子派遣細作一直都是兵部的事情,而張公公在接到消息之後也立即通知了譚侍郎,這才使得薊鎮有了備戰的時間,戚繼美將軍帶著鄭姑娘在城下了埋上了地雷,還趕製出了三門萬曆神龍炮,在韃子剛到薊鎮城外那天就吃了個大虧。”


    朱翊鈞聽到這臉色才稍微好了點,他轉頭對馮保說道:“伴伴,是朕錯怪你了,讓伴伴受委屈了……”


    馮保聽了頓時老淚就流了下來,他舉起袖子擦拭著說道:“萬歲爺,咱們做奴婢的,說什麽委屈,是奴婢們沒當好差,讓萬歲爺受委屈了才是。”


    一旁的皺義說道:“萬歲爺,您聽了生氣那是因該的,我們做奴才不就是給你出氣的嗎?萬歲爺受了委屈,也就隻能在我們奴才身上撒氣,所以這委屈並不是萬歲爺給我們受的……”


    朱翊鈞歎了口氣說道:“皺義,你繼續說下去,給朕仔細了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情。”


    皺義的口才向來不錯,加上回來之前張誠有提點了他一番,還特地囑咐他,現在張誠已經不在宮中,讓他多向馮保示好。這一路上他基本上把朱翊鈞可能會問的問題都已經推衍了一遍。此時便說的口若懸河,舌燦蓮花,不但平複了朱翊鈞的怒火,還成功的挑起了他對前朝兵部的不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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