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賢對聚集在他身上的幾道意義不一的視線坦然而對,嘴角輕翹,“我恰好路過此地,原來小雪兒也是白家村的人。”


    小雪兒?


    不過甫認識的男子,茹雪便讓對方喊自己的乳名?


    若馨蹙眉,無波的黑眸掩飾其下的萬般猜疑,她看著皇甫賢,隻見他那張清逸俊雅的麵容微微帶笑,薄唇輕掀,不含絲毫褻瀆之意的口吻說道:“白家村山清水秀,也難怪能生得如此清靈的人兒。”


    說起花言巧語連眼皮都不眨,若馨心中暗嗤。


    白茹雪少女情懷,聞此一言,紅霞立刻飛上雙頰,桃花麵容更顯嬌豔迷人,頓了頓,又說道:“前日皇甫大哥離開得早,雪兒在客棧裏找了大半日都沒找到。”


    話說出口,白茹雪這才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略顯急切大膽了些,因此咬咬下唇,又似解釋一般地說道,“我的意思是一直沒找到皇甫大哥,連聲謝謝都還沒說。”


    皇甫賢眼角瞟過若馨,望著春容滿麵的白茹雪,勾唇一笑,答道:“不過是舉手之勞。”


    白茹雪搖頭,“對雪兒來說可是救命之恩。現在好了,沒想到能在這碰到皇甫大哥。如今天都快黑了,皇甫大哥索性就留宿一夜,也好讓雪兒盡盡地主之誼,順便為前日的事謝謝你。”


    若馨在一旁聽出了端倪,淡淡問道:“你在外又惹麻煩了?”


    白茹雪一心放在皇甫賢身上,沒在意問話的人,隻是頗有些不服氣地說道:“還不是清和坊中的那幾個登徒子,明明裏麵都是賣藝不賣身的的姑娘,他們還上前動手動腳,我不過是看不過去才出......”


    說到一半,白茹雪的話語截然而止,麵露悔色,灰溜溜地看向若馨。


    “然後呢?”若馨語調不變,黑潭靜湖般的眼眸看著白茹雪。


    白茹雪扯著衫袖裏的手帕,一邊偷偷覷了若馨一眼,見她臉上表情淡淡,又小心說道:“然後他們想要還手,以多欺少,楓林又正好不在我身邊,幸好皇甫大哥出現,幾下就解決了那幾個惡人。”


    若馨的麵容上依舊不見一絲波瀾,白茹雪知道若馨越是生氣,表情越是平靜,心知不妙,知道有外人在姐姐不會給她難看,便解釋道:“姐姐你別生氣,我去清和坊裏不過是想見見靜女姑娘,其他什麽都沒做。”


    不過是?


    若馨視線掃過她,白茹雪縮了縮脖子。


    “大小姐,請不要歸罪小姐,是楓林保護不周。”楓林上前,護住白茹雪說道。


    若馨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清和坊其實是萬春縣一家有名的舞榭歌樓,就是讓人欣賞歌舞的遊樂之地。裏麵的女子皆是色藝俱佳,姣好的姿色,任挑一人,都比那西樓妓館裏的紅牌美上幾分。


    她們雖然聲明賣藝不賣身,然而清和坊的來客依舊源源不斷,除了裏麵的歌舞的確堪稱一絕外,還有一點,便是為了清和坊中的頂梁柱——靜女姑娘。


    清和坊開了一年,然真正見過靜女姑娘的人卻不多,傳聞靜女姑娘美貴絕倫,通曉音律書畫,詩詞歌賦也無一不精。她最早現身於京城,在七王爺大婚的慶喜宴上獻舞,靜女姑娘的歌喉婉轉,如妙天音,揚袖飄舞,宛若九天玄女,讓在場的皇族貴胄魂馳魄蕩,心神意迷。有人說她飄若驚鴻,出塵脫俗,清如寒蓮;也有人傳她絕**人,妖豔善媚,豔若妖花。那一舞讓靜女名動一時,然她卻也在那一舞過後於京城銷聲匿跡,再出現便是兩年後,在這個白家村臨近的萬春縣了。靜女姑娘的名號一出,京師中的一些達官貴人便都慕名而來,萬金擲出,不過是想一睹芳顏。


    京師中富豪名士的到來,讓萬春縣的經濟蓬勃發展起來了,隻是那些追花逐蜜的,來自那個對於白家村來說過於危險地方的人,也讓若馨頗覺頭疼。


    最讓她頭疼的是,自己那個不懂事的妹妹,卻還自己送上門去。


    感覺自己的背又被那重負擔壓彎了一點。


    若馨暗自歎了口氣。


    ......


    那些事日後再與她提,如今之急,便是應付眼前這個危險度不知多少的男人。


    思索及此,若馨看向皇甫賢,客氣道:“小妹給皇甫公子添麻煩了。”


    “哪裏,小雪兒天真可愛,小小年紀便已胸懷俠義之心,日後更不可小覷。”皇甫賢嘴角含笑,不知意味,“而且熱情好客,倒是很討人喜歡。”


    她聽得懂他的意思。


    是說她的逐客之道,非主人賢風麽?


    垂眸。


    她便是那樣的人,那又如何?


    那一邊,白茹雪聽到皇甫賢的一聲“喜歡”,一張俏顏更是通紅,雙手捧著臉,帶著難以自製的歡喜和一絲羞意問道:“皇甫大哥喜歡雪兒?”


    皇甫賢轉頭看向白茹雪,徐徐笑著,“這是自然。”


    “那你今晚留下來嗎?”


    若馨微微一笑,道:“茹雪,皇甫公子不像你整日無事遊玩,你別耽擱了別人的時間。”


    皇甫賢瞥了麵不改色說著並非事實言論的若馨,眸光異彩流轉,灼灼望著若馨,似笑非笑。隨後,他看向白茹雪,微微勾唇道:“待皇甫事情辦好,自然會再前來拜訪。”


    白茹雪雖有些失望的模樣,還是朝皇甫賢露出嬌豔動人的笑容,“那說好了,皇甫大哥一定要再來哦。”


    若馨黑眸深而沉,淡淡的微笑,那張略顯蒼白的臉比對著豔紅的衣裳,更像一朵在白宣上淡淡勾畫的白描水蓮。


    皇甫賢對白茹雪微微頷首應承下來,而後告辭離開。走過若馨身旁之時,他輕微俯下臉,用低到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聲道:“很期待我們的再次見麵。”


    兩人的麵龐異常接近,低沉而微啞的嗓音傳入耳膜,溫熱而帶著淡淡清香的氣息熨燙著她耳廓的皮膚,不知是否觸上,雖是一刹,隻覺濡濕熱燙。


    因為角度的原因,白茹雪他們看不到他的動作,隻像是他低頭在與她說話。


    未及若馨發火,又是輕到幾乎聽不到的一聲,“小若兒。”


    若馨渾身一震,抬眼,對上他的俊容,卻見他他清眉微揚,唇畔帶笑,表情沒有什麽不同,仿佛方才最後的那個稱呼隻是一時興起的叫喚。


    ......


    “若兒,明日你便下山去。”


    “怎麽了?師父要若兒幫你買什麽嗎?”


    那個麵目朦朧的男子搖搖頭,背著手站在窗前,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聽見他淡淡地說一聲,“你已出師。此番下山,便不許再回來了。”


    ......


    是他嗎?


    不是,雖師父的印象已經模糊,潛意識中卻記得師父並不是這般的模樣。


    可為什麽他也會叫她若兒。


    那一句稱呼隻有那個人叫過。


    但......師父已經不要她了。在意識到她可能有的心意之後,便漸漸疏遠,尤其是最後一年,師父對她的態度幾乎可以算得上冷淡,又怎麽會像皇甫賢這般對她?


    這種幾近於幾分曖昧的態度。


    如此想來,果然不是......


    她名中有“若”字,若是親近的人,叫喚“若兒”本就平常。


    隻是不管他是不是,都已經打亂了她平靜了許久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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