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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郎一直到傍晚才得歸家來,中午隻是在外邊幹啃了兩個從家裏帶出去的餑餑。


    來雇工的人多是會選在早上去集裏巷挑人,下午去的寥寥無幾,隻有急用人的才偶爾會選在那個時候,卻是大郎被選中的最好時機,這個時辰還候在那的幫工已是不多。


    他怕錯失了萬分之一的機會,往往一站就是一整天,多數時候都是掃興而歸,今日亦是如此。


    年後他隻被人雇過一回,是給個糧商扛了一天的貨物,給了他八文錢。


    現在冰雪初融,地裏的還不到撒種的時候,要不然剛出芽的苗,就會被倒春寒凍得一根不剩,冬末春起也是青黃不接的時期,前一年收成不好的人家,這個時候已是快鬧饑荒了,很多村戶在這個時間段,也會到城裏來找些短工幹,趁著農閑賺幾文錢回去貼補家用,如此一來,就擠兌得大郎越發讓人看不上眼去,隻是個半大小子罷了。


    大郎才入院門,就被二妞直接給拉進了東屋,薑氏把商議好的讀書的事情跟他講了講。


    他臉上閃過驚喜,而後又有些猶豫,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大哥,你咋不說話,可是不願意?”二妞原本以為他會很樂意的。


    大郎看了看正殷殷期待望著自己的母親、大姐以及妹妹,眼珠暗沉,目對著薑氏,開口說到,“娘,讓弟弟他們去吧,我長大了,可以留在家裏幫著幹活,再說,二郎讀書比我強。”


    二妞聽大哥這麽一說,便知道他那裏是不想去,這是要委屈自己,幫顧家裏又成全弟弟呢,問題是現在沒這個必要啊。


    她見母親隻是看著大郎,也不說話,心裏不免有些心急,就偷偷去扯她的衣袖。


    薑氏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對了大郎道“家裏有我和你大姐呢,沒什麽大事,也用不上你,現在家裏有賣野兔的錢用著是緊夠的,你還小呢,現在就出去幹活也不合適,等再大個幾歲吧,先去讀兩年書是個正經的。”


    大郎抿了抿嘴,又道“娘,要不讓二郎去,他學得快,回來再教給我不也是一樣的。”


    薑氏把臉微微一斂,“你是大哥,自是要走在他們前麵,哪有要弟弟反過來教哥哥的道理,先送你去讀書,是為了給二郎他們做表率,你學好了,將來自是也要送了他們去的,隻管好好念你的書去就是,明白了嗎。”


    薑氏既為母又為父,對兒子要求素來嚴厲,對大郎更甚,言談間不知覺就會顯得刻板生硬,全然不複對著二妞時常常顯露的詼諧。


    大郎知是母親主意已定,還被自己惹得有些不悅,便不再多說什麽,“娘,兒明白了,兒會好好念書的。”


    二妞見屋裏的氣氛有些緊張,薑氏有開始上綱上線,就嬉皮笑臉跟薑氏打個招呼,然後把大郎拉去了東屋。


    “大哥,你真是不願去嗎?還是當心家裏的錢?”


    大郎頓了頓,才道“我去學裏,家裏就沒人照料了,有人欺上門來怎麽辦,二郎他們還小呢,再說家裏的錢也是用不了多久的。”


    這是楊婆子留下後遺症了,二妞心裏邊想著。


    “大哥,我跟你說,咱去讀的是官學,你每日早上去,下午就回來了,青天白日的家裏出不了什麽事,咱把院門關了誰能進來,再說二哥他們也不小了,沒看他們最近長高了又壯實了,官學裏每五天一次休沐,家裏有重活可以留到你休沐這天來做,等到了冬季,官學有兩個月的冬休,咱再多請一個月得假,正好用來套野兔,這筆收入維持家裏一年的生活不成問題,這樣不是就兩不耽擱了。”


    二妞一番話下去,大郎很是觸動。


    “大哥,你是咱家將來的頂梁柱,就靠做苦力,能有多大前程啊,讀點書至少能做個賬房,多讀點,考回個秀才什麽的,咱也學陳家小叔開個私塾,再多多讀點,你妹妹我可能就是官家小姐了,上街去,哪還用得著兩條腿走路,隻管在轎子裏坐著就是,大哥,為了我的轎子,你也得去讀書才成。”


    大郎被妹妹稀奇古怪的理由逗得撲哧一笑。


    “大哥,我偷偷跟你說,二哥他們年紀小,特備是三個,性子脫跳,現在送去外邊都市定是要惹事的,娘也不放心,這才讓你打的前站,到時候既做學生又做先生,你可是任重道遠,不是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也……大哥,後邊怎麽說的來著,我給忘了”


    “必先苦其心誌”


    “勞其筋骨”


    “餓其體膚”


    “空乏其身”


    二妞回頭,就見二郎三郎一左一右站在門檻上把個門堵得嚴嚴實實,就是他倆一人一句接了她的話,眼神裏滿是揶揄調侃,兩個愛現包,真當她記不住啊,丟出兩個白眼,回頭繼續對著大郎。


    大郎對她笑笑,“好了,大哥明白你的意思,將來就是做不成官家小姐,也要讓你出門坐轎才是。”


    “什麽官家小姐,什麽坐轎,二妞要幹什麽”,三郎跳下門檻,走進來道,拉了拉二妞的小辮,剛才這丫頭又在背後給他上眼藥來著。


    二妞扭過頭去就是一記眼刀子,自己這幾根黃毛好不容易稍有起色,也算黃出潤澤來了,平時自己最是寶貝不過,梳個辮子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使勁就掉上一根半根的,全家人都知道,讓人摸一摸已經是她最大的極限了,就這廝,動不動就連拉帶拽的,不知道什麽叫憐香惜玉嗎,上回送這愣頭青一份的大禮,也沒讓他長出記性來。


    “不告訴你”,說完嘴角翹了翹,走至他比肩的位置,刻意挺了挺自己的身量,曬牙一笑,趾高氣昂的走出去門去。


    “哼,過兩天我就比你高了”,三郎猶如鬥敗的雄雞在她背後嚷嚷。


    “你就笑吧,等她長得比你也高了些去,看你還能樂不。”


    這句是甩給幸災樂禍的二郎的。


    “總好過某人現在就比她矮半截”,他藐視著把三郎從頭掃到腳。


    “矮怎麽啦,那也比病西施強,一副空繡花架子,蹦起來還沒蛤蟆高。”


    “我早上那是讓著你,還當真了呢。”


    “有本事現在出去比比,讓你心服口服”三郎直接下戰書。


    豈有不接的道理,“比就比,誰怕誰!”


    兄弟倆說完又擠著門框出去了,留下大郎一人在屋不知沉思些什麽。


    自從能捕捉到野兔開始,家裏的飯食在葷素搭配上就略顯均勻,雖隻是些野兔肚子裏的下水貨,好歹也算塊肉,況且在二妞賣回那麽些黃豆後,基本每天一人一碗豆漿,營養條件大為改善,鄭家幾個孩子的身高如雨後春筍嗖嗖都往上攛。


    大郎整整長出了一個頭還多,二妞估算了一下,他現在大概有一米六零的樣子,發展的空間很大,再長個十幾厘米不成問題。


    二郎三郎這幾個月裏也長了些個頭,隻是不如大郎,更是沒有妹妹的成效大。


    她以前又瘦又小,隻到同胞哥哥的耳根處,女孩子發育本來要比男孩早,二妞像是把以前欠下的要補上似的,如今比三郎還高出半指去,快與二郎齊眉了。


    兩人在心裏很是鬱悶了一把,特別是三郎,現在基本不與二妞同時出門。


    二妞前段時間教三郎跳躍著空手投籃,說是這樣能長得快些。


    他有事沒事就在院子裏折騰,還自創出一套助跑、屈膝、躍起的連續動作,去攀摸柿子樹的樹杆,每次至最高點時,就用手裏的石子在樹皮上劃出個記號,等下回超越它去,能樂上好久,像是自個跳得高了,個頭也跟著長了似的,二郎在旁看了好些天的猴戲,嘲弄他是這回又被二妞騙了,三郎具是不理,後來不知怎麽反挑唆了幾句,二郎也跟著上山去爭當猴大王,兩人越發的起勁。


    二妞以前聽說打籃球的人長得比較高,可能是經常跳躍的緣故,也不知有沒有科學依據,反正多做些體育鍛煉,對身體總是有好處的,就說給了三郎。


    她自己現在每日清晨,也會在院子裏做些舒展性的運動,其實也就是改良版的廣播體操,瑜伽什麽的她全然不會,現在的身體實在沒什麽協調性,不適合做複雜的運動。


    大妞也長高了些,隻是效果不太明顯,不過具二妞觀察,她應是已經進入了第二性征的發育階段,暗地裏沒少偷著樂,女孩子在這個時期,總是會有些不知所以又羞於齒口的苦惱,她經曆過一回,自是清楚的很。


    不過也沒去開導大妞,不是她促狹,這些東西真的沒法說,先不論怎麽去解釋自己怎麽懂得這些的,她可比大妞小好幾歲呢,還經曆過她現在的階段,再說她真沒法開誠布公的跟個古人探討如此私密隱晦的事情,太過離經叛道了,雖不知道薑氏在私底下有沒有對大妞提點一二,可她敢斷定,即使有提過,也絕對沒有把話說透過,畢竟這是個禮教大如天的時代。


    薑氏的臉部膚質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以前雖說也白斬光滑的很,卻顯得有些緊繃,沒多大彈性,現在則是紅光水潤的,像是又年輕了五六歲的樣子。


    薑氏和大妞母女倆人,現在都跟水蔥似的,二妞倍感壓力,也難怪大郎不放心離家去,家裏沒個成年男人守著,他也算是能頂上半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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