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弟,人心不古,人心不古,想當年……我可從來沒奚落過人。”


    齊文淵扯著鄭大虎訴苦,臉上表現得那個憤那個恨。


    今天是書院在進行測評考試的日子,這關乎到下學年入那個學院的問題,作為一院之長,在這麽重要的日子,卻是帶著自己不用監考的學生跑鄭家來了,很是不務正業。


    二妞溫過的酒壺放到炕桌上,然後急忙背過身去,咬住下唇把到嘴邊的笑聲再憋回去。


    老頭子怎麽也是長輩,還是桃李滿天下的師者,有是家裏的客人,雖然這個長輩常常為老不尊,雖然這個師者會睜眼說瞎話,雖然這個客人三天兩頭的來家討酒喝討花生米吃,可自家哥哥們都在他手底下混,又是未來姐夫的恩師,還是自家虎爹的忘年之交,怎麽也要給幾分麵子才是。


    老頭子狡猾狡猾的,又是個隻占便宜不吃虧的主,也有今天,不過這事都過去一個月了,不隻來訴過一回苦,有完沒完?他其實就是來哄來騙自己釀的櫻桃酒喝的,同情牌打出這麽多次,也不嫌膩味,自家一共才十壇子,送了三壇給齊家,總共還剩五壇了,她還想留到山花浪漫時,在果園裏支上桌椅,全家人一邊賞花一邊小酌,也要玩把情調的,老頭子肯定舍不得喝自家的,所以才想方設法的來蹭,今天偏不給他喝這個。


    “蘭丫頭,這個酒太烈,伯伯今天借酒消愁,烈酒喝多了傷身,換成果酒吧。”


    不就是在五大書院兩年一度的才藝大比拚中,輸了名次掉了臉子嗎?也看不出您老有多痛心疾首。您老要愁也愁在明處一點,弄個茶不思飯不想出來,才有說服力。不帶你這樣的,紅光滿麵精神奕奕,二妞腹誹不已。她嚴重懷疑齊大院長有祥林嫂表演傾向。


    齊老頭不怕人家說他皮厚,不過二妞也早就做好了應對準備。轉回身來劈裏啪啦就是一大串。(.)


    “齊伯伯,不是蘭丫頭小氣,實在是酒乃穿腸毒藥,不管烈的淡的,喝多了總是不好的,再說,借酒消愁愁更愁。您為這事喝了那麽些回酒,不正好印證了這句話嗎,所以,我覺得,喝酒不是解決愁苦的辦法,相反,還會加重愁苦,這也蘭丫頭在您身上琢磨出來的道理,齊伯伯待蘭丫頭這麽好,蘭丫頭不能再眼睜睜看著您繼續傷害自己的身體了。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做回逾矩的事來,這酒壺放上來,不過就是應個景點個卯罷了。您和我爹一人喝上一杯意思意思也就夠了,多喝一口,蘭丫頭今兒也是不依的”,您老人家好意思賴皮過我嗎?


    二妞喘口氣,接著道,“閔大哥,今天你就別喝了,聽莫言說,上次你就是喝過了量,回去吐的厲害,腸胃不舒服了好幾天”,先給你掐掉一個同夥。


    閔承安聽小丫頭點了自己的名,很給麵子,在給齊文淵和鄭大虎各倒滿一杯後就把手擱下去了,在一旁靜坐等著看小狐狸和老狐狸鬥法。


    鄭大虎側過頭,用拳頭堵著嘴輕輕吭了聲。


    齊文淵那撮山羊胡翹一下,抖一下,再翹一下,等到所有人都以為他準備了長篇大論來辯駁二妞時,人家改天換麵,用很喪權辱國的表情對著二妞小聲商量著道。


    “丫頭,一杯太少了,要不給和三杯吧,另外兩杯喝果酒,淡淡的應該無妨。”


    這回就是淡定如閔承安,也差點要被自己的口水嗆個半死,他還是低估了老頭子返老還童的程度。


    太下他麵子也不行,大郎他們還靠這老頭子給開小灶呢,二妞狠了狠心,道,“各一杯,多了沒有。”


    “行吧!”齊文淵很無奈的應下,接著又提出要求來,“上回喝完酒又喝了杯杏仁露,美妙似神仙啊。”


    您老當吸鴉片呢?二妞低著頭磨了磨後槽牙,再抬起頭來笑顏如花的道,“我家四郎早上才念叨來著,上午抽不出時間,正準備下去做的,晚點齊伯伯走的時候給明哥兒也捎帶些回去”,這是小孩子才喜歡的玩意,您老人家倒記掛在心裏了,羞是不羞。


    “這杏仁露倒是老少皆宜,記得多裝些,你伯母肯定也喜歡的。”


    齊大院長自很不厚道的把老妻也給拖下水了。


    二妞在心裏咆哮,這就是世人眼裏博古通今滿腹經綸仙風道骨名士風流的齊大院長?這分明就是個老潑賴。


    “行哩,葛粉煎餅應該做好了,我去端來,那東西要趁熱吃。”


    二妞承認自己段數還不夠,隻好遁走,出去吸點冷氣換換腦子,下來再戰。


    “娘,咱們今天就在廚房吃吧。”


    東屋在待客,西屋放著大妞的嫁妝箱子,不在廚房吃就得端回自己後邊住的房子裏去,二妞嫌來來去去的麻煩。


    “好,你把煎餅和皮凍端上去,問問你爹還要什麽不。”


    “哦!”二妞用手捏起塊皮凍丟進嘴裏。


    “看把你饞的,手還沒洗呢,這下不講究了?”


    二妞衝著大妞嘻嘻笑,舌尖打了兩個小卷把東西吞下去,然後去櫥櫃裏取出個大碗,倒上滿滿的一碗櫻桃果酒,這下可不隻是能分出兩杯來了,她還是很大方的。


    “蘭丫頭,這樣的美酒用鬥碗來裝,不雅,很不相配,還不如抱了酒壇子來。”


    美得你,還壇子呢,這會知道酸了,你脫了鞋盤著腿坐在我家炕上,一口酒就一顆花生米的時候,就雅了?二妞很是不屑,不過她還有事要探探老頭子的口風,今天就順著他些吧。


    “齊伯伯今天就將就著唄,下回蘭丫頭淘個好家當回來,一定不辱沒了美酒。”


    齊文淵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二妞撇撇嘴,得,這下子倒又記起自己作為先生的身份來,說教的很是順溜嘛。


    望著快炸毛的二妞,齊文淵心裏頭那個樂嗬,每回到鄭家來能逗這個與眾不同的小丫頭,真是人生一大樂事,他要是能有這麽有意思的一個孫女該多好,想想自己那幾個小小年紀就一板一眼的孫子孫女,就很是遺憾,也就是明哥兒好些,沒被生性古板的兒子兒媳教壞,要不他也不會親自帶著身邊享受含飴弄孫的快樂了。


    二妞大約也是明白,這老頭子純屬沒事找事喜歡逗她玩,才越發的為老不尊的,也不更他計較,隻是有時候興頭上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過後哪還會記在心上,老頭子也可能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肆無忌憚的很,哪天真把自己惹過頭,丫的就哭給他看。


    二妞心裏翻個白眼,她也就是怕老頭子得老年癡呆症,才本著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娛樂大眾的,不過總要收取點精神損失費才行。


    “這是我娘新做的皮凍,您快嚐嚐,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皮凍?倒是沒吃過,賣相不錯”,齊文淵夾起快皮凍細細嚼了嚼,“嗯,不錯,不錯,又是你這丫頭想出來的點子?”


    “才不是,是我娘做的,她以前學過”,二妞揚起小下巴說到,老頭子怎麽會沒吃過?種種跡象表明,她娘應該是京城人士,自家搬到這地方後,家裏其他人的口音還是跟著娘學了改過來的,所以這點毋庸置疑,可是娘做的皮凍,齊大院長居然不曉得,難得不是本土菜係?不過她現在沒心思深入調查。


    家裏做出來的水晶糕和發糕,已經開始在鎮上四家糕點鋪裏寄賣,反響還不錯,每天算下來也能得利百數來個銅板。


    二妞又有個想頭,也許自家可以開個小吃店,不單是現在的幾樣,她腦子裏還盤算著別的一些吃過的至今還惦記著的美味,如今原材料也好找了,又不愁她交建學費進去,也許能做得出來,哪怕有些變異,隻要味道好形狀佳,誰知道它的本來麵目,還不是她說啥就是啥。


    也不選在別的地方,就想開在書院大門附近,她想起從小學到大學,學校旁邊人滿為患的各式各樣的店子,學生的前最好賺了,這個放在古代應該也行得通吧,白鹿書院裏頭有近千名學生,又是全日製寄宿學校,還不限製學生進出,多好的條件,想想都興奮。


    她打聽過了,書院大門往東的那堵牆,據說要拆了建成商鋪,她還知道,書院周圍的鋪麵十之七八都是齊家所有,其中又有一大半是齊家自己經營著,所以,作為齊院長門生的妻子的娘家,謀點小生意賺點小錢,應該不算給院長臉上抹黑,齊家自己還賺著學生的錢呢,在乎這些?


    她現在還不知道,新建的商鋪齊家是準備自己留著,還是要對外兜售,這些找別人打聽起來麻煩,不如直接問老頭子。


    這個想法她還沒跟爹和娘說起,畢竟不知道齊家那邊的情況,如今兩家算是沾親帶故的,讓爹去說若是不成,兩家都情麵下不來,還不如她來,就當是她童言無忌異想天開,爹啥也不知道,等她問起的時候,他的表情行為都不會作假,齊老頭那麽個賊精的人,總能看出來的,心裏也不會留下什麽介懷,以後喝酒的時候爹也不會有什麽局促。


    當然,這隻塊遮羞布罷了,她就是想利用與齊家的這層關係給自家謀利,有路子不用,那才是傻瓜蛋。


    不過接觸這麽久,她算是看清楚了,齊家也就個用文化包裝了的土財主而已,骨子裏好像也沒把自個當成書香門第,應該不在乎談些俗事的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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