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恪突然來這麽一句,阮沅都沒懂他什麽意思,還莫名其妙望著他,“你想幹嘛?”


    “出去玩呀。(.好看的小說)”宗恪笑了笑,“你不是說了好多次,想出去玩麽?”


    “這個時候?!”阮沅震驚了!


    “如果這個時候不出去,等晉王世子到京,咱就甭想了。”


    阮沅這個暈!她是一直嚷著要出去玩沒錯,可宗恪這也太心血來潮了吧?現在都下午四點了,哪能說出去玩就出去玩的?


    但是宗恪卻全不在意,他把泉子叫來,吩咐了兩句,又催促阮沅趕緊回屋換男裝,過半個小時在東門的角門處集合。


    阮沅嘀嘀咕咕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找出那件男裝換上,又把頭發像男人那樣梳起來。攬鏡自照,阮沅朝著鏡中的自己做了個鬼臉,嗯,還蠻英俊瀟灑的嘛!


    轉過身來,床上還攤著一床的女人衣裳和釵環首飾,阮沅琢磨了一下,找了塊布,把它們全都包了起來。雖然是男裝出去玩,阮沅覺得還是以防萬一,帶著它們為妙。


    出來小院,拎著包袱,氣喘籲籲奔到東門,早換了一身長衫的宗恪,已經很不耐煩地等在那兒了。


    “真慢!”他瞪了阮沅一眼。


    “什麽嘛!女人本來事就多,再說我還是跑步前進呢……”


    宗恪止住她的絮叨,指了指旁邊的小轎:“上去吧。”


    阮沅早看見那兒停著的兩頂青呢小轎,幾個轎夫打扮的太監正垂手侯在邊上。她不敢造次,上了後麵一停。


    這還是阮沅頭一次坐轎子,坐在轎內,她瞅哪兒都覺得新鮮,不由拿手到處亂摸,又把轎簾輕輕掀開朝外看,新奇得像個小孩。


    上轎沒多久,阮沅就感覺自己被抬起來了,轎夫們抬得極為穩當,阮沅隻能感覺到很輕微的搖擺,她輕輕舒了口氣,渾身放鬆向後靠過去。她騎過馬,這可明顯比騎馬舒服多了。


    起初一段時間,四周圍十分安靜,那是因為他們還行走在宮裏頭,過了將近一個小時,阮沅明顯感覺到,低低的喧鬧聲逐漸從外圍泛起,閑聊說話聲,走路聲,吆喝聲,小孩子嬉鬧聲……煦暖的金光透過縫隙照進轎內,她悄悄把簾子掀開往外瞧了瞧,原來已經走到大街上來了。


    沒多久,轎子停了,阮沅從裏麵出來,這才發現自己站在街口處。


    宗恪打發了那些太監們回去,又對阮沅道:“這是司薪巷口,前麵就是天街。走吧。”


    說罷,他前麵帶路,阮沅癡癡愣愣跟在他身後,像外星人第一次來地球一樣,打量著周遭的景物。


    果然是古代!


    那是一條幹幹淨淨的青石板長街,街道寬闊,兩旁商鋪林立,雖然現在已經下午五點了,但生意依然熱鬧,來來往往的商販、遊人簇擁著,穿紅著綠的男男女女挑選著中意的物品,掛著金鎖的小孩子,拿著糖人兒在其中穿梭笑鬧,有馱著貨物的白鼻子小驢咯噔咯噔走過去,也有華麗的鋪著流蘇的馬車緩緩通過其間。


    “看來華胤百姓生活水平還可以啊!”阮沅感慨道。


    宗恪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何止是還可以?華胤百姓很富裕的,在一個中等富戶家做普通傭人,三年的薪水就能買一套三間屋。你在你們雜誌社三年的薪水,能買幾間屋?”


    “我能買一間――買個5平米衛生間。”阮沅鬱悶嘟囔,“還得是郊區的房子,還得自備馬桶。”


    宗恪嗤嗤笑起來,又說:“對了,這兒人多,真要走丟了,記得一直往東走,到宮門口,如果被攔著不許進,就拿這個求見侍衛總管連翼。”


    “好!”阮沅接過宗恪遞過來的一塊紅漆烏木牌,往腰間一塞。


    “哎,連翼……就是那個在淘寶上買五十斤食物的吃貨?”


    “可不是。”


    六點多,天色就暗下來了,各處店鋪都掌上了燈,門口挑起大紅燈籠,有的店比較講究,燈也漂亮,雕花的牛皮燈,八角宮燈,還有那些主要為招攬女客的胭脂水粉店、綢緞布料店,都懸著玲瓏剔透的玻璃燈,彩光四溢,引人注目。一入夜,這長長的天街就被大大小小的燈燭燃亮了,點點燈火閃爍不停,熱鬧的程度不亞於白晝。


    “為什麽都不打烊啊?”阮沅好奇地問。


    “怎麽可能打烊?夜市才剛開始,正是好買賣要上場的時候,現在打烊,損失可就大了。”


    “一直都有夜市的麽?”


    宗恪點點頭:“剛開始半年有過宵禁。後來取消了,就一直這麽熱鬧的。”


    “對了,那兒是什麽地方?”阮沅指著一處門麵,那門前挑滿紅燈籠,鶯聲燕語不絕於耳,有絲竹之聲隱約聽聞。


    宗恪笑道,“那是妓院。”


    “啊……”


    “你們那邊說晚上是黃金時間,那是比喻,這裏可是真金白銀的流淌呢。”宗恪說,“每個晚上,也不知有多少金銀從這裏消費出去。”


    “咱們不進去逛逛麽?”阮沅很興奮地問。


    “帶著你去逛妓院?”宗恪疑惑地說,“都這個時辰了,我進去還能找姑娘,你進去找誰?”


    “且!難道你進去過啊?”阮沅恨恨盯著他。


    “哎呀體察民情嘛……”


    “瞎說!體察民情體察到花魁的床上去了?!”


    “什麽花魁……你以為我是宋徽宗?”宗恪笑道,“是被泉子拉去逛的,喝了點花酒而已,純粹好玩。”


    他說得那麽輕鬆,好像沒發生什麽。但阮沅心裏還是犯嘀咕:這家夥,居然連妓院都逛過……


    倆人一家一家的逛,不管什麽店阮沅都興致盎然,看見什麽都想買,隻要是人紮堆的地方,她都要努力擠進去看看。要不是宗恪製止,阮沅能把一個超市扛回宮裏去。最後宗恪實在看不過去,把阮沅從一家胭脂店裏拉出來。


    “你一個男裝打扮的,混在脂粉堆裏挑胭脂算怎麽回事?”宗恪皺眉道,“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女的?”


    阮沅有點生氣:“這也不給買,那也不給買,早說我就把自己那點銀子帶出來了!”


    “宮裏什麽沒有啊?而且都是頂好的,買了胭脂你又不用,一直素麵朝天,給你的首飾也都擱著不戴,就這樣你還要買?攢著落灰?”


    “可是我難得跑出來一趟嘛!”阮沅還要強辯,“不買點東西怎麽能行?”


    “嗯,你這心態,就跟那些不管有用沒用,看見打折就狂搶的超市大嬸一樣。”


    阮沅被他說得氣悶,隻好不理他,自己往前走。沒走多遠,她就被路邊一個擺攤算命的給吸引住了。


    “喂!宗恪,咱們去算算怎麽樣?”她很興奮地指著瞎子邊上的招牌,“三世鐵嘴!肯定靈!”


    宗恪皺眉看著那髒兮兮的破布招牌,又看看閉著眼睛念念有詞的瞎子,他奚落道:“三世鐵嘴?他怎麽不算算自己何時發財?真有那能耐,怎麽還坐在這泥地裏給人算命?”


    “哎呀你這人真是無趣!”阮沅撇嘴道,“算算嘛,又不會傷你毫毛。”


    她說完,也不理宗恪,徑直奔到瞎子跟前:“先生,給我算算。”


    瞎子聽見有人來照顧生意,頓時喜笑顏開:“姑娘想算什麽?”


    宗恪在旁,笑出聲來:“是挺準的,一聽就知道你是女的。”


    阮沅也沒氣餒,她蹲下身,也笑道:“我剛才忘了裝粗嗓門了――先生,我想算算,往後我和他,能不能在一起。”


    “喂!”宗恪頓時皺眉,“你算這個幹嘛?”


    瞎子點點頭:“姑娘是要算算,未來您和這位爺,究竟有無姻緣?”


    “可不是!”阮沅拚命點頭,“我就要算這個!”


    “那,可否告知小老兒,姑娘的生辰八字,還有這位爺的生辰八字。”


    瞎子這麽一要求,阮沅傻眼了!


    她的生日自然是知道的,可那是現代社會的陽曆生日,陰曆她隱約也記得,但具體到出生時間,父母沒說過,舅舅也沒告訴她,阮沅就一點都沒轍了。


    阮沅想了想,轉頭為難地看宗恪:“……你的生辰八字呢?”


    宗恪哼了一聲,不說話。阮沅這才醒悟,皇帝的生辰八字,是沒可能隨便告訴別人的。


    “先生,非得要八字麽?”阮沅懇求道,“就不能想點別的法子?”


    瞎子摸摸下頜細碎的胡子,又說:“不用八字也行,姑娘給我摸摸手相吧。”


    “哎!”阮沅趕緊伸出手去。


    瞎子拉著阮沅的手,用手指在她掌心細細劃,像是在試探她手掌肌肉的厚薄程度,又翻過手背來,捏了捏她的指關節。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詫神色。


    阮沅趕緊問:“怎麽了?!”


    瞎子沉吟片刻,才道:“依小老兒這番推測,姑娘你非同凡人啊!”


    旁邊,宗恪發出一聲冷笑,自然是對這話不屑一顧。


    阮沅不管他,隻顧急著問:“哎呀老大爺!非不非同凡人我沒興趣,我是問,我能和他在一起麽?”


    “在一起!當然是在一起的!”瞎子很肯定地說,“姑娘命中要得一位貴婿啊!”


    “那你怎麽知道貴婿是他?”


    瞎子笑起來:“剛才這位爺說話,小老兒雖然沒有眼睛,耳朵卻還好使,聽其聲,辨其人,這位必定是人中龍鳳!”


    宗恪更加嗤之以鼻。


    阮沅卻高興起來:“既然三世鐵嘴這麽說了,那肯定沒問題!”


    “隻不過……”瞎子略一遲疑,又笑道,“小老兒今天這張鐵嘴,注定要討打了:姑娘,你這姻緣,還是不結的好。”


    “啊?!”


    “姑娘這姻緣,極富極貴是沒錯,心心相印也沒錯。但這姻緣太重,姑娘你的命,擔不起。”


    阮沅怔怔看著瞎子,她慢慢抽回手來。


    瞎子似乎還不死心,他繼續苦口婆心道:“姑娘不結這姻緣,尚能保一生安泰,若結了這姻緣,隻恐怕……”


    宗恪看阮沅神色不對,馬上嗬斥道:“你這瞎子,胡說些什麽?”


    瞎子趕忙賠笑道:“是,是!可這位爺也請聽瞎子一句:若為這姑娘好,就別留她在爺的身邊伺候了,還是……”


    阮沅輕聲打斷瞎子的話:“先生,多謝你的提點。”


    她站起身來,往兜裏摸,卻沒摸出錢來,又轉頭問宗恪有沒有碎銀子。


    宗恪冷冷道:“他胡說八道,你還給他錢?”


    “算了命,總得給點錢才像話。”阮沅勉強笑了笑,“既然你不肯給,那我來給吧。”


    她從那包裹裏,摸出平日頭上戴的銀簪,遞給瞎子:“先生,我今日出門沒帶銀子,這根簪子是銀的,請收下吧。”


    瞎子趕緊伸手接了,又歎道:“姑娘你是好人,瞎子我說話難聽,那也是一番好心,為的是姑娘好……”


    阮沅沒再聽下去,隻快步走開。


    宗恪怔了怔,趕緊跟上她:“阮沅……”


    他想安慰她,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阮沅垂著頭,一直往前,也不再去看兩旁的店鋪。她走了一會兒,停下來。


    “你看,連三世鐵嘴都這麽說。”她忽然輕聲說,“說我不該喜歡你。”


    宗恪想說你還真信一個瞎子胡謅啊,他還想說誰敢攔著你喜歡我啊……可他知道,以自己的立場,這些話他不能說。


    “那算命先生的意思是說,我的命薄,身份低賤,不夠資格和天子結姻緣吧。”


    閃爍的街燈下,宗恪看見阮沅的眼圈發紅。他上前一步:“天也不早了,先找家客棧住下吧。”


    阮沅一驚,抬起頭來:“不回宮啊?”


    “這個時候也趕不回去了,幹脆在外頭借宿一晚。”宗恪拉了一下她,“你來挑吧,找間好一點的。”


    “哦……”


    阮沅被他牽著,在摩肩接踵的人群裏走,過了一會兒,宗恪停在了一家鋪子跟前。


    阮沅心中有事,也沒注意到宗恪在買什麽,隻聽見宗恪與店主討價,不多時,他拿了東西出來。


    “以後,就用這個吧。”


    阮沅一看,卻是一枚簪子。


    簪子是玉製品,拿在手中溫潤光滑,質地優良,樣式卻十分簡單。玉石隱隱發青,淡淡一抹翠色好似春生嫩葉,阮沅心中一喜。


    “怎麽?不喜歡麽?”宗恪問。


    “喜歡!很喜歡!可是好貴吧?”她問。


    “有點兒,不過反正一直也沒給你買過東西,這個,算禮物。”


    阮沅笑起來,她打心眼裏喜歡這枚簪子,要不是剛才把銀簪子給了瞎子,宗恪也不會送她這件禮物了。


    哼哼,所以說,這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她正暗自蕩漾著,卻聽宗恪邊往前走邊說:“剛才那個瞎子是胡說的。”


    阮沅一怔!


    他繼續說:“不管結不結親,那都和身份高低沒關係。”


    阮沅抽了一下鼻子,低頭看看玉簪,剛才心裏的烏雲這下全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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