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沅對宗恪拿電影台詞來敷衍她,非常不滿。


    “到底是誰教你的啊?”她一路追問個不停,“你的師父到底是誰啊?這是哪門哪派的功夫啊?”


    阮沅話音未落,宗恪卻做了個手勢,讓她噤聲。阮沅一怔,順著宗恪的目光看過去,街對麵,幾個鵠邪人正罵罵咧咧欺負一個小販。


    “怎麽這城裏到處是鵠邪人啊?”阮沅皺眉道,“晉王的這位世子爺,把他的親兵全都撒進來了?”


    “看來,他這次帶的鵠邪降丁還真不少。”宗恪的表情顯得高深莫測,“這小子,心比他爹更急。”


    “鵠邪人很凶?”阮沅問。


    “何止很凶?鵠邪人以一抵三是常事,他們這一款是加強型的,野蠻人裏的戰鬥機。”宗恪哼了一聲。


    阮沅想了想,困惑了:“這可怪啊,他們是胡虜,你們狄人也是胡虜呀,既然大家都歸一類,憑什麽鵠邪人這麽強?”


    宗恪看了她一眼,皺眉道:“注意你用的什麽詞了麽?要是換了別人這麽亂開口,腦袋早搬家了。”


    阮沅這才醒悟過來!她慌忙用手按住嘴:“哦我說錯了!我、我古文不好,我沒有惡意的!”


    “知道你沒惡意。”宗恪悻悻道,“狄人是驍勇善戰沒錯,比起舊齊的人肯定強了百倍,但是到如今,也有十年沒認真打仗了,兵馬已不如從前,就算是世界冠軍,不鍛煉成天躺著吃漢堡,也會變羸弱。”


    “嗯,那怎麽辦?”


    “不怎麽辦,打仗唄。”


    阮沅嚇一跳!


    “和誰打啊?!”


    “把晉王這攤子事兒料理過去。我打算向南動兵。”宗恪的眼睛轉了轉,那樣子好像在想什麽詭計,“楚州、皖州現在形勢很糟。安撫看來已經無用了,開火是遲早的事兒。當年南方是草草過了一遍,其實征伐戰爭還未結束。這幾年彼此都緩過勁來了,也該動一動了。”


    這一點。阮沅也清楚。成日在宗恪身邊,看那些奏報也看得多了,她清楚叛亂是怎麽引起的,一方麵,向昶這個知州做得不稱職、盡弄些加油站門口點花炮的危險舉動,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那邊有叛亂的基礎:舊朝皇子元晟這幾年一直在楚州籠絡人心、招兵買馬。哪天他真的舉起複國大旗,公然起兵,也沒人會覺得意外。


    楚州原本就在元晟的封地之內,雖然改朝換代十多年了,那邊的人心依然懷念舊朝。那些不肯侍奉新朝的舊齊元老們,仗著山高皇帝遠,也紛紛往南跑,包括楚、皖、青三個州縣在內的南方地區,懷舊的情緒遠比北方和中部諸州深厚得多。


    “真要打啊?那你有沒有把握?”阮沅很不放心,“喂。你可不能為打仗而打仗!”


    宗恪微微閉上眼睛,揚起臉,就好像憧憬之中那戰鬥的氣息,令這男人心醉神迷。


    然後他睜開眼睛。笑起來。


    “放心,勝算很大的。阮沅,你知道打仗的決定因素是什麽?”


    “什麽?”


    “民心。”宗恪笑了笑,“百姓都是有家有口、有田有房的,感念幾句舊朝那可以,誰閑著沒事兒滿世界殺人玩?揭竿而起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逼出來的。元晟唯一可利用的就是懷舊的情緒,再就是武林和朝廷的衝突,但那也不足以到揭竿而起的地步,唔,不過這個人,詭計多端……還是得多加小心才行。”


    “哦,原來你都想得很清楚啊!”


    “怎麽會想不清楚呢?欲動天下者,當動天下之心,而不徒在顯見之跡――元晟想動天下之心,恐怕還要多多費神。”


    阮沅好奇:“咦?這是誰的話?”


    宗恪一笑:“毛澤東。”


    “……”


    “元晟到現在也不過搞了幾個根據地,不過呢,我不能讓他的勢力再擴張下去了。”


    “那你要親自去啊?”阮沅問。


    “是有這個打算。”宗恪看看她,“你去不去?”


    阮沅一怔:“啥?”


    “跟著我去南方打仗。”


    阮沅咧了咧嘴:“有你這麽問的麽?還以為是問我去不去遊樂場呢。”


    “嗯,不想去就算了。”宗恪說,“反正打仗也不是什麽好玩的事,到時候你留在宮裏繡花吧。”


    “我還繡個屁的花呀!”阮沅馬上說,“你都上沙場了,我怎麽可能不跟著?!我是一定要去的!”


    “真要去呀?”宗恪笑道,“打仗可是很慘的事兒,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


    “哼,怕什麽?我連馬都會騎!再給我一件好兵刃,準保你憑空多一員上將!”


    “光會騎馬有什麽用?難道你打算一上陣就拍拍馬屁股逃跑麽?”宗恪說到這兒,笑得眼睛格外明亮。


    阮沅生了氣:“誰說我要逃跑!都說了,給我兵刃嘛!”


    “啊!倒是提醒我了。”宗恪停下馬來,在他掛在馬身上的行囊裏摸出一樣東西來,遞給阮沅,“這個,先拿著。”


    是一把短刀,阮沅抽出來看,光線快速滑過刃尖,像結了冰的沉沉碧水。


    她心知,這是把難得的好刀。


    “今晚咱們去探查晉王世子行營。”宗恪低聲說,“拿著刀,以防萬一。”


    阮沅心裏一凜,趕忙把刀收好。


    倆人又閑逛了半日,這才發覺,街上多的不僅是鵠邪人,還有身著軍服的晉王世子手下。這一幹人呼啦啦湧入岩鬆口,要吃要喝要玩,頓時把這城裏鬧得沸反盈天。


    宗恪見這情景,不由皺眉冷笑:“我這位表兄還真是渾不吝,居然讓他的手下進城來橫行霸道,可見這風頭也出到頂了。”


    “風頭?”


    “原先養著他們父子是為了鵠邪王,現在養癰遺患,讓他帶著鵠邪人、槍口衝裏了。”宗恪冷冷道。“看來,真不能留了。”


    阮沅聽他這話說得陰冷,不由疑心。宗恪是不是已經對晉王那邊動了殺機,她打了個哆嗦。


    “別逛了,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她趕緊說。“剛才我都沒吃飽,就讓你給拽出來了。”


    “也好。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宗恪說。“等天黑了再行動。”


    他們找了家客棧。依然隻要了一間房,因為根本不打算睡覺。那客棧樓上是住宿的,一樓也兼賣酒菜,宗恪和阮沅挑了張幹淨桌子坐下,又找掌櫃要了一碟爆肚、一碟蔥白羊肉,一碟油豆腐和酸白菜絲。


    “還想喝酒麽?”宗恪問阮沅。


    “要是你不介意的話。”她眨眨眼睛。


    宗恪一笑,喚了店家。拿來一小壇陳年白幹。


    “這個,和燒刀子又是不同的味道,嚐嚐看。”他給阮沅倒了小半杯。


    阮沅端著酒杯,慢慢喝了一口,她的眼睛亮起來:“這個也很好喝啊!”


    “完了完了。”宗恪搖頭哀歎,“覺得酒好喝,這是變成酒鬼的第一步。”


    阮沅也不介意,笑嘻嘻看著他:“反正有你這個資曆深厚的老酒鬼在,我不擔心。”


    宗恪隻笑不語。


    喝了點酒,阮沅又想起剛才被宗恪打斷的話題。


    “哎?我是真的很好奇。你那功夫到底是從哪兒學的?五嶽門派的哪一派啊?”她不依不饒地問,“到底是哪個世外高人教你的?為什麽就不能告訴我啊?”


    宗恪慢慢喝酒,也不看她,隻道:“這兒連五嶽都沒有。哪兒來的五嶽門派?我從小到大都呆在宮裏,不是華胤的宮裏就是舜天的宮裏,出去也是打仗,這樣子,能去哪兒找世外高人?”


    阮沅摸著下巴,慢慢道:“那這麽說,你的師父就在這宮裏頭了?難道……是淩鐵?”


    宗恪陡然抬起頭來,他很吃驚:“怎麽會猜到是他的?”


    “果然我沒猜錯。”阮沅得意道,“你忘了?你帶我回宮的第一天,遇見淩鐵的時候,他隻輕輕一掌,那麽厚的落地大帷幔,一瞬間飄到半空。這明顯是有功夫的人嘛。”


    宗恪一笑:“你觀察得真仔細。”


    “他真是你師父啊?”阮沅好奇,“淩鐵的功夫很深麽?”


    “嗯,我若想趕上他,恐怕還得三十年。”


    “這麽厲害!”阮沅一驚,“那……這麽說,青菡猜錯了呀!”


    “青菡?”


    “之前淩鐵得罪太後,太後不是想殺他麽?是你去求的情,對吧?”阮沅說,“青菡說淩鐵害怕太後,可既然他功夫那麽高,太後根本就殺不了他呀!”


    宗恪點點頭:“這宮裏沒人殺得了淩鐵,他當時沒有反抗,隻是不想毀了自己在宮裏的立足點。目前他還不想離開皇宮。”


    “原來如此。”阮沅恍然大悟,“那麽,淩鐵是什麽門派的?”


    “這個嘛,就不能告訴你了。”


    “小氣!”阮沅不樂意地嘟囔。


    “不是我小氣,一來,淩鐵不許我說出去,二來,你又不是江湖人士,這些內幕對你而言又有什麽意義呢?”


    宗恪這麽一說,阮沅卻來了極高的興致!


    她拿筷子敲了敲宗恪的酒杯:“給我講講武林吧!”


    “武林有什麽好講的?一群怪胎!”


    “怪胎?”


    “可不是?”宗恪撇撇嘴,“目無王法,自以為是――你可以想象一下一百個蝙蝠俠或者一百個蜘蛛俠聚在一塊兒的情景。”


    阮沅略一想象,覺得頭皮都麻了!


    “更糟糕的是,這些‘俠’們個性全都很惡劣,他們的世界沒有法律,隻有族規,比族規更高的規則,就是弱肉強食。就算親爹親娘得罪了,也一樣拿刀砍――這不是怪胎又是什麽?”


    宗恪越是這麽說,阮沅就越是好奇起來,她對武林的概念,隻限於金古梁溫,真實世界裏所見的習武之人,隻有宗恪這個不倫不類的家夥。真正的江湖是什麽樣子,阮沅卻一無所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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