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點下班,收拾好了,店長主動替阮沅拿著包,倆人從便利店出來,還沒走出十幾米,就有人擋在了他們麵前。


    三個人的街口,氣氛一時尷尬。


    “就是他?”店主疑惑地轉向阮沅。


    “就是他?”宗恪冷冷看著店主。


    被兩人的目光盯著,阮沅緊張得無法自已,她幹脆拽了一下店長的胳膊:“咱們走吧。”


    宗恪卻全然沒有讓開的意思。


    “就算要換人,也不是不行。”宗恪平靜地說,“但是你得告訴我,為什麽。”


    “我已經說了,沒有什麽為什麽,就是這樣。”阮沅說完,拉著店長厭煩地往邊上走,“讓一讓。”


    宗恪一把拉住她!


    店長在一邊看見,慌忙伸臂阻攔:“喂!你幹什麽!”


    “這兒沒你的事,聽見了麽?”


    宗恪的語氣很冷,店長身上不由一寒。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侵蝕到店長的身體,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當他麵對這男人時,店長有了一種此生從未遇到過的感受:就好像他隻是一枚草芥,而對方的存在感,則強大得無法抵擋,從天地深處襲來,幾乎要把他整個兒吞噬!


    店長感覺到了無形的恐懼,就好像他此刻對著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軍隊,一個族群,一股龐大無比的力量……


    這男人明明什麽都沒做!


    好在理智提醒了他對阮沅的承諾,店長這才鼓起勇氣,他對宗恪說:“你放開阿沅!”


    宗恪一聽,臉色一變!


    “你讓這家夥叫你‘阿沅’?!他憑什麽這麽叫你!”


    “我叫你放開她!”店長鼓足了勇氣,伸手去想拽開宗恪的手,就在他的手即將抓住宗恪時。隻覺一股強大的力量迎麵而來!


    就好像有一隻巨掌向他推過來,店長往後趔趄了好幾步!


    “說了,這兒沒你的事。”宗恪冷冷看著他。“還有,別再叫她阿沅。”


    店長穩住身形,他覺得自己在阮沅跟前丟了臉。不由暴怒!


    “我叫你放開她!”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想揍宗恪。可還沒等他出拳,手腕卻被宗恪抓住了。


    劇烈的疼痛從手腕處彌漫開來,店長不由慘叫起來!


    “再敢多事,你就得小心性命了。”宗恪一字一頓地說。


    阮沅見狀,也怒了:“你放開他!宗恪你放手!”


    “你要替這個人求情麽?”宗恪平靜地望著她,“替這個臨時被你拉過來冒充男友的廢柴求情?”


    店長被他說的臉都漲紅了,他拚命掙紮。(.好看的小說)還想用另一隻手去攻擊宗恪。


    宗恪一把抓住他的胸口,把他整個兒拎了起來!


    “那邊的垃圾桶還空著呢,”他冷笑看著店長,“不如,我為城市建設做點好事?”


    阮沅都快瘋了,她用力扳著宗恪的胳膊:“你放下他!宗恪你給我放手!”


    “叫我放手也可以。”他淡淡地說,“你把事實告訴我。”


    阮沅咬咬牙:“好吧,你要聽事實,那我就講事實給你聽。宗恪,你知道你為什麽會頭疼?那是我給你下的毒。”


    “胡說!”


    “信不信由你。”阮沅冷冷道。“我在工地上出了事,雲敏為了救我,在我的身體裏種上了蠱毒,雖然本意不是為了害你。可我甚至都沒有真實的魂魄,普通生活還不要緊,一旦接觸到魂魄,對方就會中毒。這也是當初我表姐勸你的原因。抱歉,這些,我也是才知道。”


    宗恪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打擊,臉色近似鐵灰!


    “現在你也中了毒,除了遠遠避開我,沒有別的辦法。我再回宮去,你隻有死路一條。”阮沅揚起臉來,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低聲道,“是我不好,稀裏糊塗跑去宮裏頭,害了你這麽一大場。你恨我吧。不過現在問題可以解決了,你回你的皇宮,我呆在我的現代社會――反正我也不能適應宮廷生活,在我看來,移情別戀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宗恪,不如咱們就這麽分手吧。”


    “我不幹!”宗恪打斷她的話,“我不要分手!就算中了毒,我們也能找到辦法來解決的!阿沅你跟我回去,別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的是你!”阮沅氣得衝他嚷,“為什麽你就是不肯接受事實,總想按照你自己喜好胡來呢?!”


    “我哪裏胡來了!”


    “你想把我這個禍國殃民的女人拖回宮裏去,被周太傅那些老臣給罵死麽?!你想讓我被後宮的女人指指點點,說我心懷不軌毒害天子麽!你說你能找到辦法,可在那之前,咱們得熬過多少痛苦?”


    “為什麽要在乎他們!”宗恪叫起來,“都說了不要去管他們!就算是疼,我也忍得住的!”


    她胡亂拿手背擦著淚,啞聲道:“你忍得住,可我忍不住!你從來都不明白,宗恪,因為你從來都不用在人群裏掙紮著生活。[]可我做不到你那麽特立獨行,我沒那個資格。”


    “這和資格有什麽關係?!”宗恪氣得叫起來,“為什麽你遇到這點事就要逃?!”


    “從來不睜開眼睛看看著世界的是你。”


    宗恪被她這話,說得愣住了。


    “你隻按照你的喜好來生活,多少年都是這樣,你以為這世界是按照你的意願來安排的,有哪一點不合你心意,你就死心眼的卡在那兒,又哭又鬧,人家都寵著你,是因為你是天子,可宗恒他們,也不是天生就該給你收拾亂攤子的!”阮沅說著,抹了抹眼淚,“事情已經是這樣了,我不能再回宮了,你為什麽要逼著我受這個罪呢?你要叫我天天看著你頭疼麽?咱們已經不能再在一起了。請你睜開眼睛,接受事實好不好?你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要聽這種話!”宗恪咬牙道。“這不是接受事實,這是逃避!”


    “隨你怎麽說好了。”阮沅苦笑,“為什麽會有你這樣的人呢?你不要聽的話就可以不聽。以為抓著別人哭鬧不休,老天爺就會憐憫你,用金手指為你改變現實麽?江山社稷。百官群臣,都沒有你的意願來得重要――你這樣子。有哪一點像個天子?有哪一點像個長大了的成年人!”


    宗恪被她說得臉色煞白,卻無法反駁。


    阮沅冷冷道,“行了,我話說完了,你放開他。”


    宗恪瞥了一眼那店長,手輕輕一晃,對方就像垃圾一樣。被他甩出去五六米!


    可憐的男人重重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阮沅飛奔過去,一把扶起店長!


    “你瘋了!”她尖叫道,“這不是你的大延天下,你沒道理這麽做!”


    宗恪點頭冷笑:“我當然沒道理。你最懂道理了,之前還答應我再不分開,轉眼就要自己逃,不肯和我一起回去,還擺出這麽多堂皇的理由逼著我接受。”


    “那是因為我不像你這麽任性!”阮沅的淚湧出來,“你知道你中的是什麽樣的毒麽?你的三魂七魄都已經受害了!這樣子。根本就治不好的!你怎麽就這麽沒出息!非得讓人把你活活害死你才甘心?!我表姐沒害死你,太後沒害死你,現在又輪到我了!宗恪,你別讓我背負這種罪好不好?你為什麽要這麽煩人呢?你怎麽就不能離開我。獨立生活呢?!”


    她看見宗恪雙手握拳,深黑色的眼底,微微閃過血紅的光。


    那是要殺人的跡象,阮沅認得出,每次下旨殺人,宗恪都是這表情!


    “怎麽?想在這街上大開殺戒?”她恨恨道,“喏,我表姐早說了:除了殺人,你們這些野蠻的狄虜什麽都不會!”


    她說這話時,耳畔什麽都聽不見,隻有血液瘋狂悸動的嗡嗡聲。


    所以,宗恪張了張嘴,說了一句什麽,阮沅並沒有聽見。


    她隻是眼睜睜看著男人臉色死灰,嘴微微張著,兩隻眼睛瞪著她,像冰冷的死去的石子,一點光彩都沒有。


    阮沅一時覺得,渾身的血都幹枯了。


    她不敢去看他,隻低頭給店長身上拍打灰塵。


    “阿沅……”店長的聲音很微弱,“他走了。”


    阮沅拍打著他衣裳下擺的手,陡然停住。


    她終於抬起頭來。


    對麵看熱鬧的人群,自動閃開一條道。她看見,宗恪佝僂著背慢慢前行,在跨過馬路牙子的時候,他的腿忽然踉蹌了一下!


    阮沅一驚!


    她下意識想奔過去扶他,然而宗恪沒有跌倒,他用手撐著旁邊的電線杆,穩住了身體。


    然後接下來,就好像那一下趔趄,讓他從迷夢中清醒過來,他忽然挺直了身體,步伐似乎也恢複了常態。


    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眼淚慢慢湧上阮沅的眼眶。


    “阿沅?”店長擔心地看著她,“你還好吧?”


    “我沒事。”阮沅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她拿起自己的挎包,扶住店長的胳膊,“咱們走吧。”


    店長一直把阮沅送回她租的小屋,看她鎖上門才離開。雖然自己被宗恪給摔得很慘,但是這男人骨氣很硬,一路上都沒有抱怨過一聲。


    阮沅給他道歉,他卻笑著說:“這有什麽?不過是推了一下。”


    阮沅低聲說:“我沒想到他有那麽野蠻。”


    店長停了停,才說:“聽起來,你和他的事好像很複雜?”


    阮沅沒出聲,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那些古怪的詞匯,隻會越解釋越淩亂。


    店長離去之後,阮沅回到臥室,她沒開燈,隻呆呆坐在黑暗裏,一動不動。


    她的腦子現在,暫時一片空白,什麽都不能去想。她沒有力氣思考,隻能這麽呆坐著,她覺得她渾身的精力都耗盡了,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也不知道這麽枯坐了多久,阮沅終於覺得身上乏力了,她向後仰倒,直接躺在了床上。


    身體下麵,壓著一個厚厚的東西,阮沅用手摸了摸,是那個大加菲貓抱枕。


    抱枕約莫半人高,是上次度假時阮沅在街上買的,她說宗恪總是喜歡抱著人,往後抱不了的時候,就抱這個加菲貓好了,反正他和加菲貓一樣,又懶又饞還愛欺負人。


    阮沅還記得那天在街上,宗恪一刻也不肯安靜下來,圍在她身邊歡蹦亂跳、談天說地,像個小孩。被阮沅這麽數落了之後,他卻很得意,還用加菲貓一樣的嗓子說:“把笨狗踢下桌子,完美!把阮沅的午餐吃掉,完美!抓爛家裏的新窗簾,完美!給我一個豬肉卷,我就能翹起地球!”


    和雲敏分別之後,為了拿自己的文憑證件,阮沅不得不去了一趟藍灣雅苑。她本想拿點什麽作為紀念,但是倆人卻連張照片都沒有。


    最終,她隻好拿走了這個加菲貓抱枕。


    阮沅翻過身,抱住加菲貓,把臉壓住抱枕,狂亂的眼淚打濕了絨麵,她覺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了。


    剛才對宗恪說的那些惡毒的話,到現在,卻像芒刺一樣紮在她心裏。她不知道宗恪聽了那些話又是何種心情,她現在才明白,原來她責罵宗恪的那些話,其實是在責罵她自己,阮沅比誰都更明白這一點,她那些難聽的話,都是說給心底的那個自己聽的:那個一心想跟著宗恪回宮去,永遠留在他身邊的軟弱的自己。


    她恨那樣的自己,才會轉而生宗恪的氣,氣他為何不能狠下心來,一走了之?為何她做不到的事,他也做不到呢?為何他要和她一樣,如此軟弱,如此依依不舍。


    她不想當個受害者,更不想當宗恪的人生累贅、拖著宗恪哭哭啼啼不肯撒手。阮沅做不出那種事來,她最恨自己變成別人的拖累。


    於是,就這麽結束了吧?阮沅突然想,自己不是縈玉,她進宮不過短短一年,在宗恪的生命過程裏,並沒有留下過縈玉那樣深刻的痕跡,而且他們連孩子都沒有。所以他放棄她,一定比當年放棄縈玉要容易得多。


    他就此放棄了她,重新回到正軌上,回到宮裏,好好的做他的皇帝,不會再為縈玉難過,也不會再為她難過……


    為什麽剛才要拉著店長在身邊呢?阮沅想,還不如索性讓宗恪一掌殺了自己,那更痛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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