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蕭錚的事,厲婷婷能夠拿出來說的並不多,於是,她隻好把一些不打緊的軼聞說給施茜聽。比如蕭錚有外號叫哆啦a夢,他喜歡吃銅鑼燒,要是一個禮拜吃不到銅鑼燒他就沒精打采,他還討厭老鼠,要是讓他看見老鼠的一點蹤跡,那他就要在家裏跳著腳、叫上一天,然後買來好多好多捕鼠夾子和滅鼠藥以及粘鼠膠,把家裏布置得像地雷陣。


    就是因為放得太多,蕭錚的捕鼠夾子把遊迅的腳給夾傷了,害得遊迅不得不一跛一跛的去打破傷風針。遊麟氣壞了,把捕鼠夾子一股腦全給了收破爛的,為此蕭錚還和他吵了一場。


    厲婷婷說的這些,把施茜逗得十分開心,她說下次一定要給蕭錚買個紅繩子鈴鐺,係在脖子上。


    “他就是這麽怪啦,也不怪人家和他吵。”施茜說,“而且又愛擺弄那些瓶瓶罐罐……”


    厲婷婷知道蕭錚的那些“瓶瓶罐罐”,雖然沒興趣和家裏的賬本打交道,但是,也許因為出生在香料世家,蕭錚天生就有一個調香師的鼻子。


    蕭錚的那個房間,其實不是用來睡覺的,卻擺滿了他收集來的各種香料,而且蕭錚的鼻子超級靈,一種味道他聞過一遍,往後無論過多久,他都記得,並且能說出它的名稱。一開始厲婷婷隻要從他麵前走過一趟,蕭錚就能立即報出她用了何種麵霜、何種洗麵奶、何種沐浴露、何種洗發水、何種香皂、何種洗衣粉……


    厲婷婷為此惱羞成怒,她覺得蕭錚簡直像是把她剝了皮示眾,她懷疑再這麽發展下去,蕭錚要連她用什麽牌子的護墊都能報出來。她說蕭錚隻用留一個鼻子就夠了,這男人的世界和小狗無異,就是由各種味道組成的。


    “他真的很喜歡那些。我懷疑他的腦子就像香料博物館。”施茜笑起來,“什麽味道他都能聞出來,他真該去做調香師。”


    事實上。蕭錚也的確在兼職做調香師,隻不過不是在這個世界。在那邊,除了在錦衣衛做三品的都指揮僉事以外。蕭錚還專門在宮廷裏為宗恪檢查和購置香料,厲婷婷第一次認識蕭錚的場合。也是在後宮,她後來才知道,多年來,為母親甄妃送去頂級的素州木瀾香靨,一直是蕭錚家裏一筆重要的生意。


    素州的木瀾郡,產一種名叫烏金菩提的高大木本植物,花是黑色帶細紅條紋的大朵重瓣。十分漂亮。這種植物,生長二十年才能結出香椽模樣的果實,果實就用來製造香料,這香料能製成女性化妝用的撲粉。它遠比鉛粉更細膩,而且完全不傷害皮膚,敷在臉頰上,膚色會顯得潤澤香瑩,美豔幼嫩,又因其氣息馥鬱迷人,故稱為“香靨”。


    烏金菩提在別處也生長。但一旦移栽,總會受水土影響,長得很矮不說,果實結得小而幹癟。香味出來寡淡,質量差了一大截,就不正宗。不正宗的“香靨”也有個名字,叫“孩兒靨”,那種的價格就便宜了,普通百姓也能購買。隻有在素州木瀾郡生長的烏金菩提,才能製作最正宗的木瀾香靨,因其果實結實速度堪比烏龜,又無法大麵積栽種,所以成品的價格一直居高不下。


    景安帝為甄妃購得這些昂貴的香靨,動用了國庫的資金,大量的白銀變成了縈玉母親身邊的奢侈香料,而這些錢,進了蕭家的賬麵,最後又被蕭錚提供給了宗恪,做南攻的經濟準備……


    有時候想到這些,厲婷婷也不由感到絕望,她覺得,舊齊的滅亡,真是活該。


    施茜和厲婷婷在岩石上吹著風,曬著太陽,說著閑話,很快時間就消磨過去了,到了午後,倆人都感覺有些餓了,這才站起身打算回去。


    等到厲婷婷起身,轉回頭一看,她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在她們閑聊沒注意的當口,潮水已經漲上來了,她們剛剛走過來的那幾塊岩石,此刻已經淹沒在海水下麵了。


    “天哪!”厲婷婷慘叫起來,“咱們被困在這兒了!”


    施茜也慌了神,她說剛才聽見幾個當地人衝著她喊什麽,她沒留意,以為不是在和她們說話。現在想來,人家是警告她們要漲潮了。


    “還不算太深,可以淌過去,”施茜往前走了幾步,回頭對厲婷婷說,“看,還沒到膝蓋,快走吧!”


    厲婷婷跟著她走了兩步就慌了,她穿的是絲質的七分褲,褲腳很窄,提也提不起來。這麽被海水一泡,褲子毀了不說,淺色的褲子一旦打濕,貼在腿上簡直像沒穿一樣,難看死了。


    施茜也發覺這一點,她想了想:“我背你過去!”


    厲婷婷趕忙擺手:“那怎麽行!”


    “別客氣了。”施茜指了指水麵,“你再客氣一下,連我也過不去了!”


    施茜沒說錯,潮水漲得很厲害,她們說話的功夫,水就漫過施茜膝蓋了。


    沒辦法,厲婷婷隻好脫下鞋,伏在施茜背上,被她搖搖晃晃背著往前走。被水淹沒的岩石很難走,石麵打滑,好幾次施茜都差點滑倒,厲婷婷擔心得不行,想掙紮著下來,施茜卻不肯。


    施茜的個子和厲婷婷差不多,不算大,但是力氣卻不小,她一直把厲婷婷背到了淺水地帶,才把她放下來。


    幾個當地人趕緊圍過來,問她們怎麽樣,施茜笑嘻嘻說沒事,說她們剛才光顧著說話去了,沒留意他們的警告。


    厲婷婷連連向施茜道謝,施茜叫她別客氣,她伸手指了指前頭:“看見沒?再說一會兒話,咱倆也就泡水裏了。”


    厲婷婷抬頭看看,她們剛才坐著的那塊岩石,如今已經被海浪給淹沒了。


    “你這條褲子才買沒兩天吧?泡了的話,多可惜啊!”施茜說。


    “多謝你的救褲子之恩,”厲婷婷笑道,“等會兒午餐我來請吧。”


    施茜哈哈大笑。她笑起來的樣子很豪爽,這讓厲婷婷對她的好感更多了。


    晚上四個人吃燒烤時,厲婷婷講了白天這段驚險的趣聞。並且把當時的險情誇大了,她說如果不是施茜把她背過來,那她“渾身都得泡在海水裏”了。


    蕭錚馬上放下筷子。摟過施茜來,親了她一下:“你真勇敢!”


    她的麵頰香噴噴的。用了蕭錚一直很喜歡的某種香粉,那香味能夠讓人愉快,靠得這麽近,他也能聞到她的乳溝散發出的一股暖香,他握著她的手時,手背靠著施茜的大腿,感覺也是暖融融的。


    他們總是這麽親熱。就算在旁人麵前也如此,不會避諱。看見眼前這一幕,厲婷婷會暗自祈禱這倆人的婚姻能夠長久一些。


    燒烤吃到一半,施茜說,該有個變戲法的來助助興。


    “可是到哪兒去找個變戲法的呢?”蕭錚問,“大小姐,吃燒烤還要看戲法,您不是一般的挑剔。”


    “現成就有嘛。”施茜笑道。


    她低下頭,從自己帶著的手袋裏,拿出一個白色的信封。交給蕭錚。


    “裏麵有一張紙,上麵沒有字,但是有幾種味道。”她眨了眨眼睛,“蕭錚。把它們聞出來。”


    厲婷婷一聽,大感興趣!


    蕭錚接過信封,卻苦笑起來:“這要求太難了吧?這種地方,到處都是燒烤的濃煙,我的鼻子已經失靈了。”


    “那就去戶外,慢慢研究。”施茜笑眯眯地說,“確定好了,回來向我報告,我來給你打分。”


    蕭錚笑了笑,起身拿著那信封離去。


    “確定了,就回來告訴我哦!”


    施茜那種神色,簡直像期待獵犬帶回野兔的主人。厲婷婷在旁邊笑問:“他真能聞出來?”


    施茜點頭:“從來沒有一次敗過,不過這次,還真有點難呢。”


    厲婷婷轉向薑嘯之:“蕭錚鼻子的能耐,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麽?”


    薑嘯之點了點頭:“應該可以的。”


    那晚他喝淡啤酒,不怎麽吃燒烤,不過神態顯得很放鬆,也許白天和蕭錚出去衝浪,玩得十分盡興,夜間回來陪著兩位女性,聽她們嘰嘰呱呱,也不覺得煩。


    十分鍾後,蕭錚回來了,他把信封放在施茜麵前。


    “聞出來了麽?”施茜笑嘻嘻看他。


    蕭錚一臉胸有成竹,得意道:“很難,不過,我都聞出來了。”


    施茜似乎很吃驚:“哦?那你說說,有什麽味道?”


    “乳香,佛手。”蕭錚掰著手指,一個一個說,“煙草香,和含羞草混在一起的肉桂,還有……嗯,羊毛的味道,南美,不,應該是高加索地區的羊絨,以及……薰衣草,產地為田納西州。”


    厲婷婷驚得目瞪口呆!


    施茜興奮得用手指敲桌子:“太棒了!居然全都猜中了!”


    “我倒是好奇呢,你是從哪兒弄來的這麽多味道的?”蕭錚笑道,“某些可不常見。”


    “就是想要考你,怎麽能輕鬆讓你過關呢?”施茜很得意,“是我拜托了朋友,給我弄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又轉過身來,給了蕭錚一個大大的擁抱:“親愛的!你好棒!一百分!”


    蕭錚笑了笑,卻道:“其實,那張紙上,還有一種味道。”


    施茜一怔:“沒有了啊,隻有七種。”


    “一共八種。”蕭錚微微一笑,“還有血的味道,人的血。”


    一桌的人,都愣了。


    “血是很可怕的東西,沒有任何味道能比它更強烈,混再多的香味都無用,它永遠是主調。無論怎麽衝洗,怎麽掩蓋,都掩蓋不了。”蕭錚說完,靜靜望著施茜,他的話裏好像藏有某種深意。


    施茜恍然大悟,她伸出手去:“我早上裝信封時,把手指劃破了。”


    蕭錚笑起來:“果然,我沒猜錯吧?”


    氣氛從剛才的短暫停滯,重新恢複到活潑愉快,蕭錚拉過施茜的手來,仔細看了看那道傷痕,然後低頭親吻了一下。


    “早就不疼了。”施茜有點不好意思。


    “不疼也要親一下。”蕭錚親昵地說。


    施茜笑起來,坐在她對麵的厲婷婷隱約捕捉到,她那黑色的大眼睛裏,有一點點閃爍的晶瑩的東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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