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了。


    一隻紅色的瓢蟲順著沒關的窗戶飛進來,停在窗框上。它的身上還帶著雨水的氣息,顯得那鮮紅色更加亮麗。


    薑嘯之伸出手指,碰了碰瓢蟲,小東西則順著他的手指爬上來,它展了展翅膀,卻沒有飛。


    薑嘯之目不轉睛地盯著瓢蟲,小時候的記憶再度回來……他記起那些在濕漉漉的茴香叢中,耐心尋找紅色斑點的清晨,它們就伏在藍色的花朵下麵,靜靜藏在那兒,好像一個個寶藏,等待著小小的他去發現,去驚喜不已。


    後來他終於抓到了一隻瓢蟲,他拿著那枚瓢蟲,炫耀的給秦子澗看――


    “在看什麽?”溫和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


    薑嘯之回過神來,他托起手指,厲婷婷走過來,看見了那個紅色小生物。


    “喜歡瓢蟲?”她笑問。


    “小時候,喜歡。”薑嘯之慢慢道,“想抓它們就得起很早,不然,等太陽出來,它們就全都飛走了。”


    他輕輕動了一下手指,瓢蟲飛了起來,濕潤的微風托起它小小的翅膀,紅色的斑點在空中翻飛了一會兒,然後消失在雨幕裏。


    薑嘯之回過神來,他看見厲婷婷正溫柔地注視著他,他微笑起來,把她摟在懷裏。


    他聞得到她頭發上的清香,像藍花楹花朵的香味。她的眼睛像璀璨的子夜星辰。


    “幹什麽放走它?不是喜歡麽?”她輕聲說。


    “它有翅膀,它不屬於這兒。”他說,“外麵才是它的天地。”


    厲婷婷眉宇間神色微微一動。她靠在他的肩頭,默默望著外頭銀色的雨幕。


    遠遠的。她看見小區門口方向駛進來那輛黑色的suv,車開到門口,停下來。


    “他們回來了。”她輕聲說。


    薑嘯之沒說話,他也沒有鬆開手臂,目光卻望著那輛黑色suv,看著錦衣衛們一個個從車裏出來,手擋著頭頂的雨,往大門這邊奔來。


    為什麽時間不能停止呢?薑嘯之突然想,他真想抓起一把凶猛的乙炔槍。用它純藍的火焰將時間徹底燒毀,讓一切就停在這兒。不動。


    厲婷婷終於鬆開了他,低頭朝樓下走去。


    很快,薑嘯之聽見了門鈴聲,他們開始不耐煩地按門鈴了,厲婷婷走下樓梯的腳步聲加快了,她打開大門,丁威活躍的聲音頓時湧入薑嘯之的耳朵,他們還在熱烈討論著剛才的電影。話題是爬上迪拜高塔的阿湯哥。裴峻又問厲婷婷今晚吃什麽……


    薑嘯之回到桌邊,坐了下來。


    他仍舊盯著窗外的瀟瀟暮雨,男人的心中。充滿了茫然和失落。


    大半年就這樣流水般過去了,他們的生活沒有一絲變化,六男一女的同居時代,依然在繼續,沒有人察覺到厲婷婷和薑嘯之的事,也沒有誰感覺到了他們倆的掙紮,一切都發生在水麵之下數千英尺的地方,他們的渴望,痛苦,歡愉和不舍,全都隱藏起來,被瘋狂的漩渦給攪動著,表麵上卻如一潭靜水,毫無波瀾。


    這狀態讓薑嘯之起了疑惑,難道他們可以永遠這麽下去麽?


    難道他們必須永遠這麽下去麽……


    春末時分,宗恪那邊的狀況起了變化,他們發現,皇帝從那間又小又髒的菜館裏消失了。


    秘密探查宗恪的狀況,這是薑嘯之的自作主張,但是這種探查並不頻繁,差不多一周,他會叫一個錦衣衛過去,悄悄看看宗恪和阮沅的狀況。


    一般他們都會躲在無人察覺的地方,仔細觀察宗恪夫婦兩三個鍾頭,確定無事了,再回來報告。但是上周丁威回來後,說,宗恪辭職了。


    “而且搬家了。”丁威說。


    薑嘯之不知宗恪他們出了什麽事,趕緊讓蕭錚去調查。最後得知,宗恪辭職了,進了一家外貿公司。


    “他不做廚子了?”薑嘯之有點吃驚,他以為天子打算當一輩子廚子呢。


    “看樣子不做了。”蕭錚把調查資料遞給薑嘯之,“上個月,有人找到了那家菜館裏,威脅陛下讓他辭職。”


    薑嘯之吃驚不已:“誰啊這麽大膽子?”


    蕭錚嗤嗤笑道:“就是陛下的老東家,新翼地產的季興德。看樣子,是他把陛下拉到這家外貿公司來的。”


    薑嘯之翻著那家名為華揚的外貿公司資料,以及一疊蕭錚偷拍的宗恪上下班的照片。


    “這麽說,還是回歸主流生活了?”他慢慢道,聲音裏帶著思索。


    蕭錚一點頭:“吉祥菜館那種小地方,畢竟不像樣子吧?下官覺得,陛下這麽做,應該是為了阮尚儀。”


    “哦?”


    “自己多賺點錢,老婆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誰都會這麽想吧?”蕭錚笑起來。


    薑嘯之也苦笑起來。


    “那阮尚儀呢?搬家之後她怎麽辦?換工作?”


    蕭錚搖搖頭:“沒有。看樣子是在家做主婦呢。嗯,如果下官料得沒錯的話,接下來就該養孩子了。”


    薑嘯之暗自驚愕:“可是,太子還在那邊……”


    “這沒什麽關係吧?”蕭錚眨了眨眼睛,“他們在一塊兒這麽久了,也該有孩子了,如今陛下換了工作,身份確定,一切都走上正軌,考慮再養個孩子,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


    他說著,又想了想:“即便再有小皇子,下官覺得,那也不會妨礙太子――陛下既然打定主意留在這邊,必不會將孩子送回華胤去。”


    晚間,薑嘯之把蕭錚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厲婷婷,又把他做的那番推測也說了。


    “事情發展成這樣,誰也沒料到。”薑嘯之說。“現在看來,陛下是真的要在這邊生活了。”


    他停了停。又說:“而且,他似乎還是沒放棄開館子的念頭。”


    厲婷婷抬起頭:“開館子?”


    薑嘯之苦笑起來:“陛下想開餐廳,他一直在為此籌謀。”


    厲婷婷忽然笑起來:“他還真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好青年哦。”


    那時候,倆人剛剛聽完音樂會,正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本來今晚是裴峻的任務,但他不愛聽音樂會,說一聽見拉提琴的就牙疼。薑嘯之說那他去吧,裴峻鬆了口氣,樂得讓上司代勞。


    “他和阿沅。早晚會有自己的孩子。”厲婷婷說,“到那時候。他就更不會回華胤去了。”


    “蕭錚也是這麽說。”


    厲婷婷輕輕歎了口氣:“嘯之,蕭錚這個人精,你得防著他一點。”


    突然間聽她這麽說,薑嘯之很是吃驚!


    “怎麽了?”他看著她。


    厲婷婷沉默,半晌,她才搖搖頭:“我……說不上來。可我就是覺得,他不像看上去這麽簡單,也許……蕭錚有什麽事瞞著你。”


    厲婷婷這話。讓薑嘯之不大痛快。


    他搖搖頭:“不會的。我和他認識不是一兩年了。也不是普通官場結下的交情。別人我信不過,蕭錚總還是可信的。”


    聽出薑嘯之言辭裏的抗拒之意,厲婷婷隻得苦笑。


    這個意料外的小小分歧。使車內的氣氛變得很沉悶。厲婷婷想,自己找了個錯誤的時間。


    無憑無據的狀況下,提醒他下屬別有用心,任誰都會激起反彈。


    厲婷婷歎了口氣:“咱們不也有事情瞞著他們麽?”


    這話,讓薑嘯之更加沉默。


    他默默開著車,好半天,才道:“我想去和陛下談談。”


    厲婷婷吃了一驚!


    “談什麽?”她問,“你想把一切都抖露出來?!”


    “咱們不能一直這麽瞞著他吧?”薑嘯之看了她一眼,“與其讓陛下自己發現,大發雷霆,不如我先告訴他。”


    厲婷婷忍了忍,才道:“那……你想怎麽辦?”


    薑嘯之的眼睛平視著車前方,好半天,才道:“這事兒我想了很久,你是沒可能回華胤的。所以,隻有我留下來。”


    “你要留下來?”厲婷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聽覺。(.好看的小說)


    “也沒什麽不好,對吧?”薑嘯之笑得很輕鬆,“這兩年看下來,我也不是不能適應這兒的生活。”


    厲婷婷心裏,像翻滾著九層巨浪!


    “……可那邊,有一個侯爺府在等著你,還有滿朝文武。你在這邊,什麽都沒有。”


    “嗯,可那個侯爺府是空的,那個朝堂,也不是真的屬於我。其實,我在那邊才真的是什麽都沒有。”


    厲婷婷覺得眼睛變得濕潤起來,“在那邊才真的什麽都沒有”,言下之意,這邊至少他還有她。


    車開到小區裏,薑嘯之慢慢把車停下來,熄了火。


    黑暗中,他轉過頭看著厲婷婷:“我想去和陛下說,我要留在這邊,和你在一起。他也許會生氣,也許不會。但我覺得,他應該不會把我抓起來關在牢裏。”


    他笑了笑:“頂多會發一通火,說我腦子出了毛病,說他不肯給紅包什麽的。”


    厲婷婷噗嗤笑起來:“你怎麽能這麽樂觀呢?”


    “以前,大概不會這麽樂觀。”薑嘯之探身過去,撫摸著她的頭發,“我現在把握大了一些,這也是因為陛下的狀況有所改變。既然如今他自己過得這麽快活,往後的心思多半也會集中在阮尚儀身上。日子過的好的人,就不會存心去為難別人――就算發火,我想,也還有阮尚儀可以勸勸他的。”


    “嗯,這倒是。”厲婷婷喃喃道,“有阿沅在,事情就會好辦得多。”


    “陛下肯定不會第一時間心平氣和的接受,這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不過,我想和他好好談談。”薑嘯之溫言道,“他總是能體恤人情的。”


    依偎在他懷裏,厲婷婷忽然小聲說:“你再等等。”


    “什麽?”薑嘯之一怔。


    “再等半年。”厲婷婷說,“當初我答應宗恪。隻要他在這邊停留超過兩年,我就把丹珠還給他。”


    薑嘯之大驚失色!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他剛過來沒兩個月。我去還錢給阿沅,那次正好撞上他在家。”厲婷婷笑了笑,“就是去年公司組織周邊城市一日遊,是遊迅跟著我去的,我把他撇在酒店裏,自己去找的宗恪。”


    薑嘯之哭笑不得:“你怎麽能答應這種事呢?”


    “丹珠,早晚得還給他們。宗恪現在沒以前那麽恨我了,他會想出妥善的辦法來保管它的。”厲婷婷看著薑嘯之,“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和他說,隻要他同意你留下、為咱們的往後掃平障礙。我就把丹珠還給他。”


    薑嘯之慢慢撫摸著她柔軟的頭發,他的思緒有些亂。


    “你去和他談,不管多理直氣壯也都是僭越,所以,你得有讓他不得不接受的東西。”厲婷婷慢慢說,“咱們把丹珠還給他,這就算仁至義盡了,宗恪這家夥雖然討厭。人卻不是太壞。他能明白我們的誠意。這樣一來,全都攤開了說,反倒好一些。就算他沒有顧忌。阿沅也不會看著我死的。”


    她這麽一說,薑嘯之才恍然大悟。原來厲婷婷是想把他們四個綁在一起,成為又有利益關聯,又有感情牽絆的夥伴。


    到那時候,就算宗恪對厲婷婷已經不念舊情,就算為了不傷阮沅的心,宗恪也會不遺餘力保護厲婷婷,讓她和薑嘯之在這邊能夠正常生活。


    隻是那樣一來,這四個人到底算什麽呢?薑嘯之不由苦笑。


    不過,他知道厲婷婷說得對,有那位阮尚儀在,情況應該會好辦很多。以薑嘯之那次一麵之緣來說,阮沅是個通情達理、懂得人情的女性,她應該能在這一係列變化中,起到緩和作用。


    ……在和宗恪攤牌之前,自己該先去見見阮沅。薑嘯之想,到時候,有那位阮尚儀在旁敲邊鼓,也許宗恪就不會那麽生氣。


    不過,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再等等看吧。


    他的腦子裏有的沒的想著這些,卻發覺厲婷婷輕輕推了一下他。


    “行了,進屋去吧。”她小聲說,“車停了半天沒動靜,讓丁威他們發覺了可不好。”


    薑嘯之回過神來,他又抱了一下厲婷婷,才道:“好。”


    倆人下車進屋,遊迅和丁威還在客廳守著電視,見他們回來,丁威說:“音樂會聽了這麽久?”


    “嗯,交響樂都很長。”厲婷婷掩飾地說,“回來又有點堵車。”


    遊迅笑道:“侯爺聽到半途沒打呼嚕?”


    厲婷婷噗嗤笑起來。


    薑嘯之白了他一眼:“我是那種人麽?”


    “我要煮點檸檬蜂蜜茶,”厲婷婷進了廚房,“你們誰要?”


    遊迅說他要,丁威卻打算睡了,他把電視留給遊迅,自己伸著懶腰回了房間。


    薑嘯之進了廚房:“給我也來一杯吧。”


    茶很快煮好了,厲婷婷調了一杯,端出廚房,擱在遊迅麵前:“小爺您請慢用。”


    遊迅嚇了一跳,趕忙起身,連道不敢當。


    厲婷婷笑著回了廚房,薑嘯之自己倒好了一杯,又把她那一杯放在桌上。


    “幹什麽那麽高興?”他看看厲婷婷。


    “不知道。”她在薑嘯之對麵坐下來,籲了口氣,“好像,心裏放下了一個重擔。”


    薑嘯之明白,厲婷婷“放下重擔”,是因為自己在車裏說的那些話。


    “難道你還擔心,我會撇下你回去麽?”他的笑容有些酸楚,“我就那麽不值得信任?”


    薑嘯之的聲音很輕,厲婷婷卻垂下深黛色的眼睫:“……那可真說不準。你在那邊,其實也有人,對吧?”


    薑嘯之沒聽懂,他詫異問:“什麽?有什麽人?”


    “就是,那個……結綠。”


    薑嘯之心裏一動:“你怎麽會知道她的?”


    “我怎麽會不知道呢?”厲婷婷苦笑起來,“難道你想瞞著我?”


    薑嘯之沉默下來。


    太晚了,客廳裏,遊迅關掉了電視。打著哈欠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一時間。四下裏無聲無息。


    “她……隻是下人。”薑嘯之有些艱難道,“我和她不是那樣的。”


    厲婷婷隻靜靜注視著自己杯中搖晃的檸檬片,淡淡光影照在她臉上,顯出幾分女性的柔弱無助。


    薑嘯之想說,因為有了你,所以我和結綠沒有往後了,我也不會和她再有牽連,可這些話他不想說。


    酸澀的檸檬味道蔓延在他的口腔裏,他想。難道厲婷婷覺得他有什麽地方對不起她麽?


    半晌,她才又道:“那麽。琬妃呢?”


    薑嘯之怔了怔:“琬妃?她是我妹妹啊。”


    “你真的隻當她是妹妹麽?”厲婷婷抬起眼睛,望著他,“我不是想翻舊賬,隻不過,這些事情一直堵在我心裏。現在不問,等到越想越氣,什麽時候在氣頭上了,話不擇口說出來。更不好。”


    薑嘯之苦笑不已。


    “我和凝琬。簡直比結綠的事還不值一提。”他歎了口氣,又道,“我和她什麽都沒發生過。她被我養父送進深宮,我們甚至都沒再見過麵――二十年前的事了,你還要把它記在心裏麽?”


    “你不愛她了?”


    薑嘯之沒有回答她,卻反問道:“你還在愛你初中暗戀的男生麽?”


    厲婷婷呆了呆,也苦澀的笑起來。


    “果然,我就沒有一次在口頭上贏過你。”她低聲說,“誰叫我們認識得這麽遲?你總得容忍我胡思亂想一段時間。”


    薑嘯之捧著熱茶,他慢慢呷了一口,檸檬的酸澀漸漸淡去,甜蜜的花香泛在他的舌尖……


    “咱們認識得也不算遲。”他忽然,像是開玩笑似的小聲道,“不是已經有二十年了麽?”


    “有那麽久麽?”厲婷婷詫異道,“不是十八年麽?”


    她這麽說,薑嘯之也詫異了:“你是怎麽算出十八年的?”


    厲婷婷反問:“你是怎麽算出二十年的?”


    薑嘯之遲疑片刻,才道:“你不是殺了我手下一個小卒麽?華胤城破那天……”


    厲婷婷怔住了。


    薑嘯之低下頭,看看杯子裏尚有餘溫的茶:“……那天,我也在場的。不過,你多半沒注意到我。”


    半晌,厲婷婷才啞聲道:“那天我好像是在做夢,什麽都不記得了。”


    “嗯,我明白。”薑嘯之努力笑了笑,換了個話題:“那你的十八年,又是怎麽得出的結論?”


    “哦,那個啊……”厲婷婷怔了怔,“就是趙守仁的案子。我讓你不準對那丫頭動刑――”


    “啊,想起來了。”薑嘯之恍然大悟。


    厲婷婷點了點頭,“當時你跪在珠簾外頭,宗恪和我說,這是新任命的錦衣衛指揮使。我當時想,這家夥,好大的個子。”


    “就隻有這種印象麽?”薑嘯之悄聲笑問。


    “其實那時候,我心裏都在盤算,你這家夥到底好不好搞定。”厲婷婷笑道,“我擔心得很,總覺得你……心懷叵測,說不定很狡詐,所以,怎麽才能讓林展鴻進去救那女孩呢……”


    薑嘯之訝異:“趙芷沅不是死了麽?”


    厲婷婷搖頭:“沒有。是假死。雲敏做的手腳。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用了,雖然救出來了,也還是廢人一個,聽林展鴻說,連床都起不來了。現在也不知在楚州哪個地方養著呢。”


    “她竟然沒死……”薑嘯之喃喃道。


    厲婷婷看著他:“想去見見她?”


    薑嘯之回過神來,他苦笑搖頭:“還有什麽好見的?她現在除了恨我,不會有別的念頭――多謝你與靖海公,不然我手上又添一條人命。這些年來,我也一直對她懷有內疚,畢竟她父親當年,並沒有解除婚約。”


    “啊?是麽?”


    薑嘯之點點頭:“趙守仁這人,說來也怪得很,看起來一身軟骨頭、一無是處,後來做了降臣,媚上欺下令人齒冷,但是女兒的婚事上卻執拗得很。我家出事以後,朝中又有人給趙芷沅做親,他都不同意,說既然許配了靳家,那就是靳家的人,不能因為世事變化就不認賬。就算不能嫁,也要替夫守製什麽的……”


    厲婷婷噗嗤笑起來:“他這不是讓自己閨女一輩子嫁不出麽?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提起往事,薑嘯之心中感慨,良久無語。


    “那,你那次見了我,心裏有什麽印象?”她忽然悄聲問。


    “能有什麽印象啊?”薑嘯之笑道,“我在珠簾外頭跪著呢,頭都沒抬起來,臉都見不著,領了命就退出去了嘛。”


    “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厲婷婷伸過手去,握住他的手,“那時候,你很不喜歡我,對吧?”


    薑嘯之笑起來。


    “是不大喜歡。”他頓了一下,“除此之外,也覺得你怪可憐的。”


    聽他這麽說,厲婷婷的鼻子有點發酸。


    “我那時候想,你坐在那個位置上,旁邊坐著陛下,陛下對你竭盡所能的討好,每下一道命令,都要側過臉去,看看你的表情。這滿朝的文武,沒有一個不在你麵前屏聲靜氣、瑟瑟縮縮,這麽高的位置,這麽大的權力,可你卻連笑都不笑一下,”他摩挲著她的手心,低著頭,慢慢道,“那幾年,我從來就沒有見你笑過,你也沒有做過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是因為你自己一點都不高興。所以我想,你一定很痛苦,那個位置,你一定坐得很不舒服。”


    厲婷婷一低頭,有兩滴淚,落了下來。


    “所以我才不願你回去。”薑嘯之伸出手,替她拭去淚痕,“你在那邊過得再好,也不會感覺快活,對不對?還是留在這兒,才能自由。”


    厲婷婷埋下頭來,把臉貼在他的手心,她現在才醒悟,原來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那個真正屬於她的人,不是宗恪,不是秦子澗,而是薑嘯之。


    他一直在這兒等著她,未來,也將繼續為她守候下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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