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厲鼎彥夫婦進宮來,宗瑒時常就會去找外公外婆,他現在樣子又變回古裝,任萍說,難怪宗瑒剛過去時不肯剪頭發,他這樣子確實好看。


    “隻可惜這身衣服,不方便活動。”任萍說,“穿這樣的長衫,要怎麽騎自行車呢?”


    她這一問,宗瑒就笑起來,他說他有專門的練功服,腿上是要綁著的。


    “穿那樣的衣服,怎麽活動都沒關係了。”


    於是厲鼎彥就問,最近宗瑒有沒有繼續練功,他點頭說有。


    宗恪給他專門加了腿上的功夫,這些,是他從前沒有學過的,下盤的基本功,不是宗恪親自指導,他拜托了禁軍統領井遙。


    井遙在教導趙王世子宗琰的同時,也來教宗瑒。


    一開始,宗瑒不太適應練習腿上功夫,紮馬樁這種基本功,一練就是一兩個時辰,累得他兩腿發抖。還有其它的踢打練習,結束功課,宗瑒一提褲腿,小腿都是烏青的。


    這些功課,宗瑒從不抱怨,他知道自己基礎不行,浪費了幾年的時間,現在應該補齊。不然身體上下兩端不平衡,腿上太弱,實戰就會吃虧。


    厲鼎彥看了外孫一套功夫練下來,他就笑著說,瑒兒這下是文武雙全了。


    “甭誇他了。”厲婷婷白了兒子一眼,“昨天才被師傅用戒尺打了。”


    任萍大驚,趕緊問打了哪裏。


    宗瑒伸出手,白嫩的手上有一道淡淡的紅印子:“隻打了一下而已。”


    “師傅為什麽打小孩子?”任萍很生氣,“怎麽還有體罰啊?”


    “你問問他。”厲婷婷哼了一聲。“他自己幹的好事。”


    宗瑒悻悻道:“……容師傅叫我背書,我看漫畫。所以被打了。”


    “你真是膽子肥啊!”厲婷婷恨鐵不成鋼,用指頭戳了一下兒子腦門,“背書背到一半,老師出門有事,馬上把書扔一邊,看起漫畫來!”


    “可我沒時間看漫畫呀!”宗瑒很委屈,“新番到手,總是看不了,我心裏急呀!”


    “難道就沒別的時間看麽?”


    “上了燈就吃飯。吃完晚飯就洗漱沐浴,沐浴完了就上床睡覺。難道我要把燈架在被窩裏看麽?早知道我該帶個手電筒過來!”


    “那白天怎麽不看?”


    “一早起來就得練功,練完了功又得趕回書房聽講課,下午要習字,到點就得交功課,交完了功課還得去練腿,從練功房回來,人都死了一半了,歇息完了緩過勁來。又得吃晚飯了……我根本就沒時間看啊!”


    厲婷婷也沒詞了。


    連載的漫畫。來了新的,卻放在一邊總也看不成,這種事。連有克製力的大人都覺得痛苦,更何況一個小孩子?


    厲鼎彥歎道:“這日子過的,比國家主席還忙。”


    宗瑒撇撇嘴:“國家主席看漫畫可不會被戒尺打。”


    “你啊,消停點吧。”厲婷婷嗔怪道,“現在是你外公外婆在這兒,你父皇礙於情麵,才沒拉下臉來責罰你,瑒兒你千萬別過了界,小心你父皇真發了火,到時候你可吃不了兜著走了。”


    厲鼎彥和任萍在宮裏住了半個月,隻見了宗恪一次,那次倆老是跟著宗瑒去看他練功,路上遇見了宗恪。


    遠遠的,厲鼎彥就看見一個穿龍袍的男人在水榭和人說話,他身旁是泉子那幾個太監,他麵前說話的對象,明顯穿著官服。


    厲鼎彥就知道,那是宗恪無疑了。


    既然路上遇見了,沒可能再避開,宗恪見了兩位老人,神情倒是淡淡的,沒擺什麽架子。隻問了兩句住得習慣不習慣之類。


    離開時,厲鼎彥又看了那官員一眼,官員神色凝重。


    出來時,他問宗瑒,那是誰。


    “兵部尚書柳秉鈞。[]”宗瑒聳聳肩,“南方似乎出事了。”


    “出事?”


    “嗯,楚州好像出亂子了,要打仗。”宗瑒說得很平靜,“知州向昶上書請兵,我父皇曾經考慮過親征。”


    楚州……那不就是元晟那些人麽?厲鼎彥心緒有些複雜,他們夫婦和這群人,有著微妙的關係。


    那晚回來,任萍就和厲鼎彥說,沒想到宗恪長的是那個樣子。


    “你想他長成什麽樣子?”厲鼎彥哼了一聲,“青麵獠牙,頭上長角麽?”


    “唉,我不是那個意思啊。”任萍歎了口氣,“說起來,他和咱家婷婷,畢竟夫妻一場……”


    “你別做那個夢了。”厲鼎彥打斷她,“他倆不會再複合了,他要真對婷婷好,就不會再把她關在漪蘭宮那種地方。”


    任萍沉默不語。


    厲鼎彥想了想,歎道:“咱們也不能久住,這宮裏,畢竟不是咱們呆的地方。”


    他說得沒錯,這是皇宮,除了皇帝,就是太監和嬪妃女眷,他們夫妻倆在這兒,其實是非常不合適的。


    雖然厲婷婷和宗瑒常來探看,雖然泉子和青菡也經常利用“職權”,從禦膳房弄來美味的食物,請兩位老人嚐鮮,雖然這宮裏也如厲婷婷所言,非常美,非常寧靜,但,畢竟不是他們生活的地方。他們甚至不敢隨便走動,怕走錯了地方,撞見了嬪妃,不好解釋。


    於是一個月後,厲鼎彥終於和女兒提出,他們想回家。


    厲婷婷知道這是遲早的事,父母不是這宮裏的人,生活起居各方麵都不方便,他們年紀大了,要他們從頭適應,是一件很難的事。所以雖然萬分舍不得,她也隻能讓他們回去。


    任萍說,她也舍不得走,要是厲婷婷和宗瑒能經常回來看看他們,那該多好。


    厲婷婷苦笑,她現在連出漪蘭宮都不敢次數太多,怕遭人指摘,沒什麽事,宗恪怎麽會放她帶著孩子回那邊?


    宗瑒聽說外公外婆要走,也十分舍不得,他要身邊宮人找出好些東西,什麽人參燕窩,絲綢玉石,都要他們帶上。厲鼎彥苦笑說,這麽珍貴的東西,他們兩個老貨根本用不著,燕窩這東西,正該宗瑒吃,他們吃了豈不糟蹋?


    但是宗瑒不依,一定要他們帶上。任萍也隻好收下。


    厲鼎彥他們離宮的事,向宗恪稟明了,宗恪仍舊讓遊麟兄弟送他們回去。


    當日,送別了外公外婆,宗瑒看見黑洞漸漸消失,他的神情充滿不舍。


    “媽,我們難道不能經常回去看看麽?”他忽然問,“一個月回去一次。”


    厲婷婷苦笑,一個月回去一次?一年能回去一次就不錯了。


    “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她摸了摸宗瑒的腦瓜,“你父皇不會準的。”


    宗瑒歎了口氣:“我覺得我們四個才像一家人,父皇好像成了外人。”


    這話,把厲婷婷唬了一跳!


    “瑒兒,這話可說不得。”她趕緊道,“傳到你父皇耳朵裏,他得大怒了。”


    “我有說錯麽?”宗瑒嘟囔道,“他就知道訓我。熊晨的爸爸可不是這個樣子。人家的爸爸都不是這樣!”


    厲婷婷哭笑不得。


    “你好像剛睡醒似的。”她哼了一聲,“睡了十二年,到現在,剛剛知道你父親是誰麽?”


    這話,說得宗瑒不出聲了。


    看兒子這樣,厲婷婷又後悔自己多言了,本來父子關係就很僵,她還在這兒挑撥離間,她是生怕孩子沒和宗恪翻臉麽?


    “他為你做得也夠多了。”她低聲說,“之前我不在宮裏,不也隻有他在照顧你麽?再說,宮裏到現在也沒有其他的皇子皇女,你父皇這是生怕別人威脅到你的太子地位——瑒兒,你所要求的那些,他現在還做不到。”


    母親說的這席話,讓宗瑒也泄氣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裏,低頭拍著乒乓球。


    “我沒要求別的,我隻要求他講講道理,難道這有錯麽?”他小聲嘟囔。


    “之前習慣他那麽多年,現在卻開始不習慣了?”厲婷婷歎了口氣,“暫且忍忍吧,和你父皇鬧翻,對你真的沒一點好處。難道你想你的太子之位被廢掉?你也不是不知道以前那些被廢的太子,後來都落得什麽樣的命運。”


    “……”


    “而且,我也不能再給你灌輸這種思維了。”厲婷婷苦笑,“你父皇不高興你現在這樣子,他怪我把你教壞了,你要是真惹惱了他,他會下令把我關得更遠,再不能見你。”


    宗瑒震驚地看著母親,他從未想過還有這種可能性!


    “這是皇宮,瑒兒,你父親是皇帝,很多既定事實,咱們改不了。”厲婷婷柔聲道,“硬要和它們撞,隻會落得頭破血流。撞一兩回,它不發生改變,咱就繞彎吧,別把命搭進去了。”


    厲婷婷這話,給了宗瑒很大的啟發。


    他想了好半天,終於緩緩點頭道:“我明白了。但是能撞的地方,我還是要去撞。”


    男孩倔強地說:“我不想變回原來那樣子,我現在看得很清楚,以前我那樣聽話,像個木偶,那樣不對也不好。我必須要讓父皇知道我變了,他早晚都得接受這個現實。”


    厲婷婷已經無言了,她都弄不懂,這孩子到底是怎麽想出這一大套富有哲理的話來的。


    她隻知道,就現狀而言,宗恪接受兒子的這些異端想法的可能性很小,被他氣瘋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然後,就在這時候,朝廷接到了楚州來的加急塘報。


    楚州知州向昶被叛軍所殺,楚州大亂,皖州玉龍關也丟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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