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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夜帶來了不少人。


    白遷、白颯和白冷,歐陽玨認識,另外兩個,其中麵黃肌瘦、看上去像個落魄秀才的中年男,就是“利益至上”的白硯,據說他和白冷組成了白氏山莊的智囊團——是不是智囊歐陽玨不能肯定,但他能肯定此人頭頂的毛囊已經不多,而且有地中海的趨勢。


    另有一個睫毛彎彎的大美女,就是執法長老白天。


    歐陽玨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堂堂執法長老,竟然長了一張頗似石原美裏的臉蛋。


    “你怎麽沒告訴我執法長老是女的呀?”他小聲和白清嘀咕。


    白清默默看著他:“誰告訴您白天是女人了?”


    “……”


    歐陽玨按照白夜的吩咐,給書生和異裝癖分別行了禮。


    白冷笑眯眯地和歐陽玨打招呼,又和他說:“等治好了石脈,我來教玨少爺內功,一定讓您成為白家的第六大高手。”


    歐陽玨愕然:“為什麽偏偏是第六名?”


    白冷哈哈一笑:“這樣一來,你就可以把白清擠到第七名去了呀!”


    歐陽玨哭笑不得,他看見白清眼角一紅,眼簾迅速垂落,心裏就明白,白清生氣了。


    還沒等他出聲安慰,白颯先把白清拉過去。


    “清兒,別聽那個混蛋胡扯!你看看他那大黑眼圈子!天生就是個癆病鬼的命!早晚得完蛋!”


    他伸出蒲扇一樣的大手,在白清後脖頸那兒胡亂摸了一把:“好好練自己的,把我教你的那些記在心裏!超過白冷是早晚的事!”


    白硯也哼了一聲:“白冷,你早晚得壞在這張嘴上!”


    白天嬌滴滴地說:“小冷,你再欺負白清,當心我讓你這第五的位置也坐不穩。”


    歐陽玨看懂了,白清這台是大家的寶貝,他記得歐陽菲反複叮嚀過他,身體某些部位是不能輕易給人碰的,後脖頸就是關鍵之一,無論多麽親近的人,也不能讓他隨意拍打。


    剛才白清就讓白颯那麽拍來摸去的,恐怕是極度的信任使然。


    至於白冷,看來就是個人憎狗嫌的貨色。


    白冷和白清今天負責安保,主要參與治療的是那五個人,白遷先往歐陽玨頭上身上各處紮了一些銀針,他也不拔下來,就把針留在歐陽玨身上。歐陽玨晃了晃腦袋,他覺得自己這滿腦門紮著銀針的模樣,可以去客串天線寶寶了。


    然後白遷退後一步,衝白夜一點頭:“掌門,可以開始了。”


    白夜上前,抓住了歐陽玨的右手,與此同時,白颯抓住了少年的左手。


    另外兩個,白硯站在歐陽玨麵前,美少女白天站在他身後,倆人緩緩運功,各將一隻手按在歐陽玨的前後心上。


    一瞬間,歐陽玨懷疑自己已經不在人間!


    極度的疼痛,從四麵八方向他湧來!


    如果說上次被白夜抓著手往爐子裏送,那種疼痛叫人無法忍耐,那麽今天他就是被人全身都給塞進了爐子裏!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爐子,是鋼鐵廠煉鋼水的那種高溫爐!


    他疼得想慘叫,但是發覺自己竟然叫不出聲,原來白遷給他紮的那些銀針,控製了他的聲帶。


    這是為了讓歐陽玨不把氣力耗費在喊叫上,積攢起來應對痛苦。


    更可怕也是更慘的是,歐陽玨沒法暈過去。


    所謂的“疼暈了”其實是人的自保機製,痛閾值是個基本固定的數據,一旦達到這個人承受的極致,人的大腦就會自主斷電,失去意識,從而避免直麵疼痛。


    然而白遷的那幾根銀針,居然取消了歐陽玨這個權利,因為一旦他暈過去,身體就會自動進入抗拒模式。


    歐陽玨這輩子,也沒有品嚐過這種疼痛:四個高手一同用力,把他拆骨抽筋剝皮挖心,而他竟然始終保持著清醒!


    他怎麽會答應受這種罪!


    然而,逃跑和抵抗的念頭剛一升起,歐陽玨的內心就立即冒出另一個念頭:不堅持下去,你就沒法去見蕭桐了!


    蕭桐……


    這個名字讓歐陽玨難過,他在如此劇烈的痛楚之中,卻依然能清楚地品嚐到那份難過,邵小雲說蕭桐報了警,他明知道是白夜幹的,明知道他被帶走,去了另一個世界,卻依然選擇報警……是不甘心嗎?


    無論如何,也得做點努力,哪怕這努力全無效果。


    歐陽玨很想哭,像他五歲那年獨自在家,把煮著粥的電飯煲打翻,燙得哇哇哭。


    那次是蕭桐破開門,把他送進了醫院。


    那一鍋粥是歐陽菲煮的,她接到蕭桐的電話,匆匆趕去醫院,抱著燙傷的歐陽玨哭:“你怎麽把粥給打翻了?今晚咱吃什麽啊!錢都扔醫院了,這個月咱吃什麽啊!”


    他二十多歲的母親,哭得像個比他還年幼的孩童。


    歐陽玨說不出話,他受了傷,同時又成了罪魁禍首。


    那鍋粥真的很燙,煮開了,整個兒傾覆下來,扣在歐陽玨小小的身體上,疼死了。


    “蕭桐……”


    歐陽玨無意識地呢喃,他覺得自己又變回了五歲小孩,一鍋又一鍋煮開的粥不斷往他身上潑灑,他被燙得皮開肉爛,死去活來。


    可是這一次,沒有蕭桐來救他了。


    歐陽玨終於暈了過去。


    再度清醒過來,歐陽玨聞到了一股強烈的藥味兒。


    他微微動了一下身體,發覺自己浸泡在一個大缸裏麵,周圍是滿滿的刺鼻藥水。


    這是怎麽回事?他想,為什麽自己會光著身子坐在一口缸裏?


    他變成遊戲裏的人了嗎?就是那個最近很火、讓很多遊戲玩家突發心髒病的《rb》。


    他就是那個坐在缸裏,奮力向上遊的班尼特福迪……手裏還缺一枚大錘。


    唉,何苦為難一個坐在缸裏的男人。


    “您醒了嗎?”嗓音清冷平靜,像個。


    好一會兒,歐陽玨才意識到,這是白清的聲音。他遲鈍地轉動眼珠,覺得移動目光都是那麽費勁兒,甚至懷疑自己周身早就斷裂成百八十塊,眼下隻是勉強拚湊在一起而已。


    “您還得再泡兩個時辰,等會兒我會幫您起身。”


    這麽說,我活下來了?歐陽玨模模糊糊地想,第一步竟然成功了。


    白遷給歐陽玨準備的藥浴,每天必須泡滿十個時辰,因此隻剩下兩個時辰可以回到床上睡一會兒。


    歐陽玨也不能吃普通的食物,他現在全身經脈盡毀,脆弱得像曬幹的樹葉書簽,一點兒刺激都受不得,隻能吃白遷特製的藥膳——固體的藥,液體的藥,總之,全都是藥。


    他成了個名副其實的藥罐子。


    白清一天二十四小時陪在他身邊,守著他浸泡藥浴,給他準備吃的,翠三在旁邊打下手,除此之外就是白颯的大弟子白錦過來替換一下。為了安全,這期間隻有幾個老麵孔出現在歐陽玨身邊。


    藥浴進行了十幾天,歐陽玨才恢複了健全的思維,他還是覺得疼,難受,全身上下就仿佛都不屬於他了。


    “還得泡多久?”他哼哼唧唧地抗議,“我都快泡爛了!”


    “還有十天。”白清極有耐心地回答,仿佛歐陽玨這不是一天之內第七遍問這個相同的問題,“等藥浴結束,就剩下第三步了。”


    “然後呢?”


    “然後掌門就會想辦法給玨少爺您補充內力,這十幾年的空白,就可以被彌補起來了。”


    這算走捷徑吧?歐陽玨想,可是這種捷徑,估計也沒幾個人願意去走。


    “到時候我的內力就比你還強了嗎?”他偏著腦袋問,“我就變成第六名了嗎?”


    歐陽玨看見白清的眼角再度微微泛起一點紅,這可能是這個表達情感最為明顯的方式,歐陽玨是故意的,他現在才發覺,逗白清生氣真的很好玩。


    難怪白冷樂此不疲。


    但是白清終究沒有發火,他垂了垂眼睛,這才道:“光有內力,不知道如何運用,那也是不行的。”


    歐陽玨笑起來,他把頭埋下來,像條金魚一樣在藥水裏噗噗吐了幾個泡泡,這才抬起頭。


    “我是說著玩的,又不是什麽絕世天才,怎麽可能一下子跑到你前頭去?就算真的超過你了,那我以後全都讓著你,你不就還是第六名了嗎?”


    白清好像真的相信了他的承諾,神色竟然也緩和下來了。


    “那麽到時候,我的內力從哪兒來?按照能量守恒定律……唔,也不知是不是這條定律,我是說,總得有一個人把他的內力給我,我才能像你說的,把空白填補起來。誰會給我他的內力呢?我爹嗎?他有那麽好?”


    白清那雙藍黑色的眼睛,在聽到這句話時,光澤閃了一閃。


    “掌門肯定會把一部分內力給您。”他說,“至於給多少,剩下的該怎麽辦,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許其他人也會幫忙吧,當然,幫忙都是有代價的。”


    歐陽玨聽得有點糊塗,他總覺得這像股票在公司內部認籌,在他身上“投資”,往後他就得給誰效力——他有這麽值錢嗎?多少內力算一股呢?


    歐陽玨頑皮心起,他抬頭看看白清:“白清,你願意把內力給我嗎?”


    這話其實不該問,對武林人來說,內力幾乎等於性命,尤其白清還對他“排行第六”這件事耿耿於懷。


    所以歐陽玨一問出口就後悔了,他馬上又笑嘻嘻道:“算啦,不找你要了,我這原始股珍貴得很呢!到時候不知多少高管爭著搶著來認籌……”


    “願意。”


    歐陽玨一愣。


    白清這清清楚楚的兩個字,倒把他說的臉紅了,好像小孩子耍賴卻得到了縱容。


    他有點尷尬,於是笑道:“那你不怕我把你從第六名給擠下去?”


    白清認真想了想:“您還是想辦法先打贏七歲小孩再說吧。”


    “……”


    歐陽玨鬱悶地把頭埋在水裏。


    損起人來,也一樣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整整一個月的藥浴,泡得歐陽玨“肝腸寸斷”。


    最後那兩天,白遷天天跑過來看他,還用銀針紮他,歐陽玨現在是徹底害怕了他這把銀針。


    “嗯,不錯,效果不錯。”白遷十分得意地拈著自己的天牛觸須,“經脈盡毀,一片空白。”


    ……雖然這確實是他們的目的,但是白遷可以不要用這種喜氣洋洋的語氣嗎!


    結束藥浴當天,歐陽玨換了幹淨的衣服,他讓白清扶著他,去院子裏走走。


    整一個月,不是缸裏就是床上,他連下地走路都成了奢望。


    果不其然,渾身乏力,走一步,就像在幾千英尺的高山上,再往上爬一步那樣艱難。才走了十幾步,歐陽玨就堅持不下去了,隻好讓白清把他抱回臥室去。


    當天下午,白夜就過來了。


    歐陽玨發現,他爹那張陰沉了多日的臉,終於再度浮現出往日那種似笑非笑的神色。大概是心裏的煩惱終於解決大半,看見了希望。


    歐陽玨看見白夜,就不由發抖,這幾乎成了他的生理反應,他始終都記得那天白家的四大高手是如何摧殘他的,難道說第三步,也得如此痛苦嗎?


    白夜看出兒子一臉恐懼,他笑了笑:“放心,接下來沒那麽疼了。”


    歐陽玨思忖半晌,這才試探著問:“掌門說要重塑我的經脈,把我這十幾年的空白給補上,那我這內力,從哪裏來?靠我自己一點點積累嗎?”


    白夜搖頭:“那來不及的。我會先給你打個底子,然後我給你一成的內力。”


    隻有一成?歐陽玨想,小氣!


    不料旁邊白清突然道:“掌門,這一成內力,我可以給玨少爺。”


    歐陽玨詫異地看看他,他沒想到白清會阻攔白夜給自己孩子內力。


    白夜似乎也很詫異,但他又笑起來:“不妨事的,隻是一成內力,我半年就養回來了。”


    白清仍舊不為所動:“若這半年,山莊裏有事怎麽辦?掌門不能冒這個險。”


    他停了停:“我內力遠不及掌門,一成不夠,那就三成好了。”


    歐陽玨更加吃驚。


    但白夜仍舊搖頭。


    “就算少了一成內力,也不至於就束手無策了。”他微微一笑,“白清,這事你不用插手。”


    白清嘴唇動了一下,但終究沒再反駁。


    歐陽玨這才聽明白了,那一成內力對白夜而言,也是至關要緊的,也對,像他們這樣的高手,再精進一寸都難如登天,白白給他一成內力,對白夜來說,已經是極大的犧牲了。


    白夜的一成內力,如同王思聰他爸爸的一成家產,都不是一個小數目。


    “至於剩下的,我們另有辦法。”白夜對歐陽玨說,“內力的事,你不用發愁,明年春賽肯定來得及。”


    歐陽玨沒聽懂,難道白家每年還有比賽不成?


    但他沒來得及問,白夜卻已經抓住了他的兩隻手掌心。


    白清一見,會意過來,他趕緊走到屋外,執行警備。


    歐陽玨還沒弄懂白夜要幹什麽,他就覺得兩隻掌心湧進了兩條火龍!


    這一次,不是把胳膊塞進火爐子裏的那種感覺了,他覺得掌心發燙,胳膊發熱,但是並不難受,那衝進他身體的內力,從掌心往裏,順著他周身的毛細血管四處蔓延,溫和又有力,熨帖極了。他原本如枯木的身體也跟著一起枯木逢春,力量感一點點從他身體深處不斷泛起,竟像是枯木裏要開出花來。


    不過小半個時辰,歐陽玨就看見,白夜的額頭竟然滲出汗水,他的嘴唇也變得灰白。


    這讓歐陽玨不由心驚,同時,他又有了那麽一點小慚愧。


    他一直抵觸白夜,不敢在他麵前亂來也隻是怕他殺人。他從心底就沒把白夜當自己的爹,所以到現在還是稱呼他掌門。


    他覺得白夜也沒把他當兒子,可能是當成一個更好使的工具,往後拿來光耀門楣,或者替他殺人。他始終記得當白夜聽說他是石脈那天,他那種鉤子一樣的眼神。


    ……但是不管怎麽說,幫他治好石脈的人是白夜,現在,把自己的內力貢獻一成給他的人,還是白夜。


    歐陽玨一時心緒複雜。


    他正胡思亂想著,身上那些到處竄的小火龍逐漸溫和下來,白夜鬆開了手。


    男人費力地喘了口氣,站起身來,啞聲道:“接下來,白清會教你基本的運功口訣,你照著練就行了。有不懂的,可以問他。”


    白夜轉身正要走,卻聽身後歐陽玨很輕的聲音:“爸爸……”


    白夜回過頭,有點驚訝地看著兒子。


    歐陽玨這輩子,還從來沒喊過誰爸爸,他心裏雖然是把蕭桐當做父親,但蕭桐畢竟太年輕,又未婚,不適合擔當這兩個字。


    他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喊出這兩個字。然而終究是不習慣的,歐陽玨喊出來了,才發覺臉頰滾燙。


    他低下頭,囁嚅道:“……謝謝。”


    白夜笑了。


    他用自己一成的內力,換來了一聲“爸爸”,外帶一聲謝謝。


    這大概是白夜這輩子,做過的最昂貴的一筆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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