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似是疑問,實則肯定。


    還沒等那丫頭回答,雲中秀邁開腳步朝碧柳苑的方向走了過去。


    頓了好一會,春兒都未敢上前。夫人身邊的兩個壯漢著實有些太駭人了......這樣想著,她轉身朝另一條通往碧柳苑的路飛速地跑了過去......


    要說這府上的丫鬟小廝多半都是連這宅子一同送來的,所以為了明哲保身他們基本上都是保持中立。可那叫春兒的丫頭卻不同,打從到這府上她便被安排給了陸謙,也難保不會生出什麽別的心思。


    可是不管存著什麽樣的心思都與她無關,將這些下人找回來,一是因父親的關係她放不開。二也是她再也不想麵對記憶中的那一張張麵目可憎的臉了。


    如今對他們雖然了解的並不十分透徹,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誰敢挑戰她的極限那就盡管來,如今的雲中秀還怕些什麽?


    一路行一路思索,片刻的功夫雲中秀也已經來到碧柳苑。


    隻見幾個郎中模樣的男子圍在院子裏,交頭接耳的說些什麽。


    緩步走了過去,雲中秀柔聲開口詢問道:“大夫,我夫君傷勢如何了?”


    那幾個郎中同時轉過頭,在見到雲中秀時,先是一愣隨後臉上清一色帶著鄙夷之情。


    其中一身材瘦弱,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應聲回道:“少傅大人乃是皮外傷,並無大礙。倒是柳夫人......”


    比起其他人臉上的憤憤不平,他的語氣還算緩和。雲中秀本是麵帶笑容的,可是見他們那副模樣。她也漸漸地嚴肅起來。


    怎麽,以為那柳曼如小產是她害得?這樣想著,她再一次開口道:“曼如如何,但說無妨。”


    那山羊胡郎中歎了口氣,隨後極其惋惜地說道:“日後恐怕是很難再有身孕。”


    很難再有身孕......隻是摔了一跤為何會這樣嚴重?思索片刻,雲中秀沒有再多問,隻是加快腳步朝碧柳苑的東廂房走去。


    刺鼻的中藥加上濃烈的血腥問味熏得人直作嘔。一進寢房,便看見猩紅色的榻上躺著一個麵如死灰的女子。她的床頭坐著一個男人,那男人背對著她,不過還是可以見到他緊緊地握著床上女子的手。低聲哽咽道:“如兒......我的好如兒,為夫對不住你......我要是不這麽寵愛你便好了......要是不這麽寵愛你,便也不至於會如此了......”


    他口中念叨的一直是這幾句,雖然聲音不大,可是一個字也不含糊。都能讓人聽得真切。他身邊還站著個同樣梨花帶雨的女子......


    好一副讓人揪心的畫麵,好一個我要是不這麽寵愛你便好了。隻要不是個傻子都能聽出來這其中的意思吧,嗬嗬......怪不得那些大夫臉上會出現那樣的表情。


    這男人真是狠心至極。她曾經以為至少他對曼如還有一些情分。縱使榮光了,也沒有忘記青梅竹馬的表妹。這也是他唯一的可取之處。可是這瞬間雲中秀忽然感覺有些冷,真的很冷。


    那猩紅的血色褥單為何不換?柳曼如就這樣躺在上麵,如果她現在是清醒的會不會心痛致死?隻因為這男人要把這禍事嫁禍於她......


    學聰明了。來博取同情心嗎?


    她是可以不在乎的轉身離開,因為那流言蜚語早已經傷害不了她。可是。如何能讓這令人作嘔的男人得逞!


    夢裏那淒慘的畫麵於眼前的交疊在一起......似乎有一股血逆流而上,直衝腦頂,雲中秀隱在衣衫下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當真可恨!當真可恨至極!這男人怎可無恥到這種程度!


    深吸一口氣,雲中秀努力抑製住心中的怒火,她轉頭對著身後的兩個彪形大漢吩咐道:“去把外麵那些郎中喚進來。”


    那兩個壯漢先是一愣,隨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出去,隻片刻的功夫就將門外那些人像是轟小雞一樣,趕了進來。


    其實在雲中秀剛一進寢房的時候,陸謙便發現了她,所以他的哭聲才越來越悲戚。他也沒有回頭。心裏雖然心痛至極,可還是為自己想出的這個好主意,而暗自慶幸。如妹小產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可若是能借著這次小產的機會扳倒那婦人一次,相信如妹也不會怪他的......


    可是聽見後麵的聲音。他忍不住回頭,卻正好對上那婦人如刀子般冰冷的目光。


    驀地,一串輕咳聲從他的口中傳出,這一震動卻讓他臉上的傷越發疼起來。可正是這副狼狽的樣子,讓他看起來才更可憐。匆匆轉過頭,背對著一眾人他沙啞的嗓音低沉而又哀傷,似是極力在隱忍著巨大的悲痛,“秀娘回來了。”頓了頓他又輕聲呢喃著:“趁如兒還在睡著,你看一眼便回去吧。”


    這話說得欲蓋彌彰,被叫進來的郎中們看她的眼神也越發地鄙夷了。


    沒有接話,也沒有上前,雲中秀對著剛剛那還算客氣的郎中高聲詢問道:“敢問這位大夫,我這妹妹是如何小產的?”


    那山羊胡郎中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理所當然的答道:“當然是摔得!”


    雲中秀冷冷一笑,道:“摔得?是您診出來的,還是......道聽途說來的?”


    這話說的那幾個郎中麵色同是一紅,隨後其中一個身材略胖一些的跳出來,麵紅耳赤地狡辯道:“當然是診出來的!我等又不是江湖術士,豈有道聽途說之理!”


    相較於他的激動,雲中秀則平靜的許多,嘴角牽起一抹似是嘲諷的笑容,她的眼神忽然掃向韓湘柔,漫聲道:“哦?那我倒真是好奇了,昨日我這妹妹與她發生了一些口角,隻是輕輕推了一下,當下她還是能跑能跳的,怎麽隔了一天倒因為摔了一跤而小產呢?可否請諸位解釋解釋這是為何?”


    這一句話便把昨日之事輕描淡寫地講述了出來,不但如此還將她自己摘得一幹二淨。陸謙忙向韓湘柔使了個眼色,後者先是頓了頓,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麽,連忙上前,掩著麵梨花帶雨地哭訴道:“都怪湘柔不好,昨日隻是聽聞了姐姐的話,便一時沒忍住,失了手。看曼如妹妹如此,妾的心裏......妾的心裏真是難受的緊啊!”


    一嬌一嗔又把責任推給了她,這弦外之音就是說她挑撥離間。冷眼看著她,雲中秀覺得有些好笑。昨日她還好奇那柳曼如哭著回去,陸謙為何沒有來找她問罪,她還以為是這女子承擔了自己的過錯。沒想到啊......


    不多她可不打算替她被這個黑鍋。柳眉一挑一挑,雲中秀對著那一臉虛情假意的女子厲聲喝道:“休要含血噴人!你與曼如素來不和,本夫人隻是奉夫君之命替你們二人挑選兩個丫鬟,我何時對你說過些什麽話?”見那韓湘柔先是傻住,隨後又要張口說些什麽,雲中秀又打斷她,抬眼像前方那背對著她的背影,痛心疾首地說道:“夠了!夫君倘若真的心疼如兒,就不應該讓她這樣躺在床上。那浸了血的被褥又潮又濕,夫君難道都沒有看見嗎?”


    不容他們開口,雲中秀又將視線移到一眾有些傻眼的郎中身上,輕聲慢語娓娓說道:“讓諸位見笑了,那躺在床上的是前些日子我親自為夫君挑選的,如今見她這副模樣心裏也甚是心痛。不是質疑諸位的醫術,隻是秀娘著實好奇妹妹為何會忽然小產。”對著那躺在床上麵如死灰的人影,雲中秀苦笑一聲,輕聲呢喃道:“不管怎麽說,這丫頭都是我選的,我隻才出府半日便除了此等事,無論如何都要替她討個公道啊。”


    郎中說日後可能很難再有孕?這讓雲中秀想起了曾經的自己。雖然這害她那般淒慘的凶手已經得到了報應,可此刻的雲中秀卻沒有絲毫的欣喜或者雀躍。她知道那種感覺是有多絕望......


    若是柳曼如也和她一樣是被人下毒,那這個人最有可能就是韓湘柔。她先前以為這丫頭除了性子急一點,傻頭傻腦的個性還是蠻可愛。可這毒若是她下的,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樣想著,雲中秀掃向韓湘柔的眼神越發冷了起來,她鄭重其事的對那些郎中說道:“不知諸位能否準確地診出小產的原因。”


    她這一番話說下來,那些人皆是一臉恍然大悟的神色,看向她的麵色也逐漸緩和了。可那身形略胖的郎中還是開口辯解道:“你這婦人怎麽這樣無禮,我等診斷的結果就是......”


    這話未說完便被人打斷,那個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對雲中秀施了一個禮,隨後緩聲道:“夫人所言極是,昨日摔得跤確實沒有道理在今日小產,是我等誤診了。如今且讓老夫再上前細細一診,便會知道出自何因。”


    這樣說著,他便要上前。卻沒想到剛剛還坐在床頭默不作聲的男人忽然站了起來,對著那一臉從容淡定的女子,他大聲吼道:“再怎麽診為夫的孩兒也回不來!如妹身體虛弱得很,秀娘當真要如此折騰她嗎?”


    他這話說得雲中秀有種丈二摸不著頭腦的感覺,按理說就算他沒那麽在乎柳曼如,可是那肚子裏的孩子確實是他的,該心痛該想要徹底查明原因的也應是他啊!本來她以為陸謙這樣對柳曼如隻是想嫁禍於她,可是看他這副模樣分明就是已經知道原因了啊......


    ***


    感謝y738155姑娘的打賞,鞠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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