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主動變成了被動,司遠知道,一切早已超出他的掌控。百裏元世對雲中秀誌在必得,已經不是他說留下便留下的了。


    朝廷上的非議越來越大,百官罷朝,他一天不交出雲中秀,大臣們就一天不上朝。


    好不容易奪下來的江山,就這樣逐漸在瓦解......


    這天,百官罷朝的第四日,天才蒙蒙亮的時候,司遠便早早起了榻,沒有召喚任何人進來梳洗。他甚至連個蠟燭都沒有點,便輕手輕腳地來到書櫃旁。


    他嘴裏在默默數著什麽,數到第三行第三十三本書的時候停了下來。一手將那本書稍稍抬起,另一隻手卻往書下麵的櫃子上摸去。摸到了一個凹槽,食指用力按了下去。


    奇跡出現了,原本碩大的書櫃自己轉動了起來,裏麵竟然是一個隱形的暗門。


    司遠又轉身,將一旁沒有點燃的燭台端在手中,這才走進書櫃之間的暗門中。待他進去後,書櫃再一次緩緩轉動,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屋子裏靜悄悄的,似是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兩個時辰過去了,天也早已經大亮。


    守在門口,小桂子知道皇上昨兒個夜裏睡得晚,所以隻是守在門口,也不敢發出什麽聲音,生怕擾了皇上的好夢。可是都已經辰時了,以往就算皇上整夜未眠,也不會這麽晚還不起榻。


    這幾日是不用上早朝,但就算如此,也不應該這麽晚的。


    壯著膽子,小桂子清了清嗓,盡量把聲音壓低了一些,“皇上。您起榻了嗎?”


    裏麵依舊是靜悄悄的沒有回音,小桂子又一點一點地提著嗓子重複三四遍,可還是沒有人回答他。


    這下小桂子急了。提起自己最尖銳的聲音,再一次對著房門喊話道:“皇上,您要是在裏麵就應奴才一聲。不然奴才可就進去了?”


    等了又等,就算小桂子如此說。裏麵仍然沒有任何聲音。不再猶豫,小桂子伸出雙手,顫顫巍巍地將房門推開。可是卻發現一白衣身影站在書櫃前,正伸手夠著什麽。而自己的突然闖入,顯然是將他驚到了。耳邊響起一怒斥聲,“出去!誰讓你進來的!”嚇得小桂子連滾帶爬地關上房門,雙腿發軟直接跪倒在了石階上。


    宦官擅闖尚書房。這可是死罪!可他也是擔心啊!


    小桂子嚇得渾身發抖,想著那個一向好脾氣的新皇,此刻竟然發了如此大的脾氣,他似乎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的下場會有多淒慘......


    正當小桂子跪在尚書房門前委屈的淚水橫流時,屋內卻響起了一低沉的聲音,“小桂子......”


    來了!來了!他的末日要來了!心跳如雷,盡管小桂子雙腳像灌滿了鉛一般寸步難行,可他隻能強擠出一絲討好的諂媚笑容,輕輕推開門行了進去,“皇上。奴才......”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那裏麵的人沉聲道:“去將雲夫人帶過來,倘若她不願,便傳朕的旨意。引她去見一個人。”


    竟然絕口不提方才的事,等了片刻也沒聽到後續,小桂子這才帶著一絲僥幸的心裏,慌裏慌張地應了旨,快步地行了出去。


    到了冷清的尚華宮,婉兒紅著眼圈冷冷地引他進了房中。坐了好一會兒,才見到自己今日要尋的婦人。


    剛一照麵,小桂子便明白婉兒為何會眼眶紅紅了。因為那婦人實在是太過憔悴。住在宮中這些日子好不容易養胖了一些的身子,在這僅僅的幾天之內又迅速瘦了回去。


    民間的謠傳小桂子自然是知道的,他哪裏知道事情的真相。[]隻以為這婦人是在回東祺的問題上與皇上產生了分歧。因為思鄉情切,才導致此刻這副模樣。


    這是他的舊主,也是他的恩人,小桂子自然是心疼的。他連忙站起身接過婉兒的手,將雲中秀扶坐在了椅子上,軟聲安慰道:“夫人您也莫要怨恨皇上,他也是舍不得您才會如此的。若是您真的回了東祺,難保不會生出什麽變數,所以您也體諒一下皇上吧。皇上為了您,連江山社稷都不顧了,若您也不理解,皇上他該多難過啊。”


    婉兒和雲中秀一直被關在尚華宮,出了尚華宮門以外的事,她們一概不知。


    小桂子說的話,雲中秀自然是不明白的,她蹙著眉頭,不解地看向他,“你這是什麽意思?說清楚點。”


    小桂子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好像是多嘴了。這婦人每日圈在尚華宮中,哪裏會知道朝廷裏發生了什麽呢。


    他眨了眨眼,連忙改口道:“夫人趕快梳洗一下吧,皇上要見您呢。”說著,便要往出趕。


    卻被一低喝聲及時喚住,“站住。把話說清楚再走,什麽叫‘皇上為了您連江山社稷都不顧了’?”


    擺脫了婉兒伸過來的手,雲中秀拖著孱弱的身體擋在小桂子身前,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直把小桂子看的心虛不已,才支支吾吾地小聲開口道:“夫人......您的身份在民間已經流傳開了。所以不止是百姓,便是大臣們都十分埋怨皇上,還因此罷朝了。所以......所以您就別再和皇上慪氣了......”


    這一番小心翼翼地解釋,讓雲中秀是更加莫名其妙。可她沒有選擇繼續追問,反而轉口道:“皇上要見我?”


    小桂子連連點頭道:“是,是,夫人您快準備準備吧,奴才出去候著。”


    隻是換了一件幹淨的衣裳,雲中秀並沒有多加打扮。除了為了掩蓋蠟黃的麵色,傅了一層薄薄的粉。


    隨著小桂子一路走著,她還意外得知了另一個消息。


    小桂子說,司遠交代他,若是自己不願意見他,便讓小桂子轉告自己,要帶她去見一個人......


    會是誰呢?是皇後嗎?記得她曾經委婉地向他表示想見一見皇後,可是卻不了了之了。如今是讓她見了嗎?或者說......是連沐風?!


    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雲中秀腳下的步伐也越來越快。到了尚書房的時候,小桂子留在門外,讓她獨自行了進去......


    尚書房是皇上處理國務的地方,所以地處的環境好,屋裏的采光更是特別棒。


    明亮的室內,那白衣少年第一次沒有伏在案上批閱奏折,而是麵朝窗外,側對著她。


    幾日不見,他也憔悴了不少,麵色越發蒼白,圓潤的下巴也變得尖銳。兩排小扇間的黑眸眺望著遠方,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他緩緩移開視線,朝她看了過來。


    現在的雲中秀是討厭他的,本來是應該沒什麽好氣兒的。可此時見到她的模樣,雲中秀卻忽然收住了銳氣,不曉得該用什麽態度來麵對他。


    今日的他,很不一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但究竟是哪裏不一樣,她又說不出來......


    對視了一眼,雲中秀迅速撇開目光,冷冷開口道:“你找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到了這個要殺要剮要死要活的地步,她也不想再演什麽戲了。


    那冷漠的態度,是在司遠的意料之中。他依舊站在窗邊,側過頭靜靜地看著她,低聲說道:“他都與你說了吧?小桂子都告訴你了吧?”


    “什麽?”雲中秀下意識反問,卻又在一瞬間恍然大悟,“不,小桂子並沒有說清,所以我來問個明白。”


    “秀秀......朕沒有辦法了。百裏元世四處散播謠言,說你是東祺的公主,讓朕把你交出去。百姓都說朕昏庸無能,沉迷於女色置江山社稷於不顧。百官罷朝,隻要一天不將你交出去,朕的江山便不保。你說,朕該怎麽辦?”


    他絕望地看著她,眼神裏盡是無助、無奈,還有......不舍。像一隻受了傷的小獸,等待著她的救贖。


    明明是那樣令人心疼的眼神,可雲中秀卻沒有一點動容。她向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顫聲道:“所以你要實施你的計劃了?所以你要扒了我的皮,再將我送到東祺對不對?不!我不要!隻要你能保住我的性命,我願意將皮扒給你!可是東祺,我死都不會去!你可以找個人假扮我,反正到那裏也是要逃跑的!我不去,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去的!”她是那樣的害怕,整個人都因為太過激動而不住地顫抖著。


    心裏微微抽痛,此刻的司遠多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做她的保護傘,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可是,他不能......


    她退後一步,他便逼近一步。最終將她逼近角落裏,一手輕撫著她蒼白的臉頰,一邊低啞著嗓音輕聲呢喃道:“朕也舍不得你,朕也想留下你。可是朕好不容易得來的江山,怎能如此輕易地拱手讓人呢?你以為朕沒有想過讓人假扮你嗎?可百裏元世與你相處了那麽久。他的心思敏銳,隻需一個照麵便能認出來呀。朕賭不起,朕不能拿朕的江山去做賭注。秀秀,你便同意了好不好,朕會放了風,放了巧兒,你的一切要求朕都會盡力替你去完成。你,去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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