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天剛剛亮,薛府大門皆開,浩浩蕩蕩地站了一長條隊伍。除了要跟著同去燕京的一些仆人,還有十幾個精壯結實的護衛,均恭恭敬敬地站在兩旁。


    停在平板石路中間為首的是三輛大小相近卻布置不同的馬車,最前麵的是一輛朱輪翠蓋八寶馬車,顯得極為大氣富貴。緊接著的便是一輛略微小巧但精致無比的朱纓馬車,而後一輛的也是朱纓馬車,但較之前麵的那一輛,顯得樸素與低調了些。


    除了這些,尾隨在後麵的就是十幾輛黑漆平頭車。隨著領頭馬車裏傳出來的一聲略帶威嚴的“出發”,隊伍開始緩緩往前駛去,骨碌碌輪子聲,喧闐著整條街道。


    道路兩邊林立的酒肆攤位周圍,早有不少人在那看著熱鬧議論著。


    “真是好大的氣派,不愧是當今的國舅爺~”


    “燕京薛家,一府出二公。文國公輔佐聖上理政,武國公又手握重兵,保家衛國,那可都是咱們朝廷的頂梁柱。”


    “誰說不是呢,薛娘娘去年成了皇後。此次中秋佳節,怎麽也都惦記著兄長。”


    ……


    薛如錦坐在馬車裏,耳邊聽得外麵的議論聲,手絞著膝蓋上薄薄的裙子,臉上漸漸滲出了汗水。縱使極力壓製,她還是無法平靜。再次入京,腦海裏突然憶起前世裏,她十歲時與妹妹二人自柳州被外祖母接近燕京,出發前族人的叮囑。


    “平易王府是京中貴族,不比咱們小州小縣裏的人家。你們姐妹倆到了那裏要謹言慎行,不可刁蠻任性,不可恣意妄為,要安分守己、循規蹈矩,切不可失了規矩。”


    六年來,她規行矩步,從來就不敢做一絲有違禮製的事情。在陳府那麽多年,每日晨昏定省,對外祖母及幾位舅父舅母均是如家族長輩一般侍奉,同陳府裏的各位姐妹也均和睦相處,雖談不上親密無間,可也未曾有過麵紅耳赤。


    她生性恬靜,不喜與人呈口舌之快,因此,就是那個人偶爾對自己不滿的時候,自己也不敢與她計較爭執。


    因為她是正兒八經的王府千金,而自己雖然與寧哥哥早就定過親,但終究還是花家的女兒,陳家名義上的表親。


    寄人籬下的身份,她必須處處忍讓,事事小心。


    所以,這半年來,她至今都想不通,未曾與人結怨的自己最後為何會落得那樣的一個下場。


    邊關雖與燕京相隔萬裏,但是不代表對燕京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尤其是在薛家與陳家結了兒女親家之後,平易王府的很多事情都能傳到薛如錦的耳裏。


    她與寧哥哥是拜過天地、喝過合歡酒的夫妻。可就在她喪命之後,陳家不但不去追究她的死因,反而對外宣稱自己是因為被發現與人私通後無臉見世人才投繯自縊的。更過分的是,說什麽自己雖是對不住陳家,王府不方便以家媳之禮葬之,但總歸是親戚一場,不能連個身後事都沒人安頓。


    於是,前世的她,便被陳家的人葬在了燕京之外了無人煙的柏千山上。


    想著想著,薛如錦倒不覺得熱,反而覺得冷了。雙手放開裙子,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自己生活了六年視之為家的地方,竟然可以那麽冷漠。


    而寧哥哥……才真是讓她心寒。


    “小姐,要不要喝點水?”白芍遞了一杯茶過去,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薛如錦的臉色。


    那日因為她的一句話,自己與白英得以再留在姑娘身邊侍奉,也正因為如此,現在才有資格去燕京一睹繁華。這對於長年呆在邊關這種烽煙四起地方的她們來說,實在是太過興奮了。因而以前即使五姑娘很難伺候,但府裏的丫頭還是爭相先後地去討好她,不為其他,隻為跟著她有機會可以大開眼見。


    薛如錦抬頭,瞧著麵露膽怯地白芍,淡淡一笑,伸手接過。


    低頭望著杯中清澈的水,薛如錦眉頭微蹙,以前的木香也是這樣,總能在自己都未開口之前,將自己需要的、想要的準備好。這種貼心,這種體貼,讓自己無條件地信任她、倚重她,所以直到現在,她都覺得當初的木香是有苦衷的。


    或許,寧哥哥娶文國公府的大小姐,也是逼不得已的?在薛如錦的心底,還真不想將世人想的那般可怕。


    可不管真相如何,曾經親密的、信任的人,一夕之間,全都變了。


    這是出賣,也是背叛。


    抬頭望著寬敞的馬車,車壁裝飾精致、華麗,車帷掛著七彩琉璃珠繡成的水紋紋樣的繡帶,四角還掛著枚紅色織金香囊,餘光瞄到處,是幾個繡了點點紅梅的迎枕與靠枕。薛如錦知道,這裏的每一樣物件絲毫不比她以前在平易王府見到的差,一想到這次回去,再次見麵時,他們會是什麽表情?


    薛如錦抬起茶杯小飲了一口水,明眸轉動間,那細長的眉毛微微挑起,她真的很期待。


    第三輛行駛的馬車內,身著了一身藏藍的婦人正不停地動著唇舌與薛如冪說著話,“為什麽五姑娘不願意與你一輛馬車?你們是親姐妹,你得加把勁。”


    薛如冪圓潤的粉臉繃直,看著自己的生母吳姨娘,盡是委屈道:“雖是姐妹,她又何曾將我當過姐姐?”


    聽對麵的人嘖了一聲,忙又抬頭接道:“我知道我隻有討了她的歡心,才能讓母親喜歡我,今後才能有門好的親事。但是因為半年前她自樹上摔下來之後,任我怎麽示好,她就是無動於衷。”


    自小到大,為了討薛如錦的開心,自己陪她瘋陪她玩,不知受了廖氏多少責罵與處罰。可薛如錦的那個性子,憑你平常與她玩得多高興,等到了她心情一個不好,就拿自己出氣。最憋屈的是自己還不能發作,得配合著她,哄著她。


    吳姨娘聽到她說起那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抬起手指就戳了下薛如冪的額頭,急道:“說了多少次別再提那件事,你就當她自己掉下來的就成。若是讓夫人聽到了,咱倆都吃不完兜著走。”


    “那娘親,現在怎麽辦?等到了燕京,她又與大伯母家的姐妹們玩在一起,不理我怎麽辦?”薛如冪的臉上閃著焦急。


    吳姨娘低頭想了想,似是也沒想到解決的法子,回道:“怎麽辦怎麽辦?現在知道急了,當初誰叫你自作主張去害她的?!”


    這個時候吳姨娘倒似是忘了剛剛自己警告薛如冪的話了。隻是一想到自己女兒與薛如錦的關係,她也頭疼的很。


    “當初也不是因為您說皇後姑姑要為太子選……”


    薛如冪話還沒說完,就被吳姨娘一個瞪眼,硬生生地將下半句話咽進了肚子裏。


    瞧著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可偏就是投在了自己肚裏所以才時時為以後苦惱。雖然按著薛家的地位與權貴,她今後的親事也不會差,但是嫡女與庶女畢竟是有區別的,她可不想要讓如冪和大姑娘一樣嫁去落魄的貴族府邸。


    提到大姑娘薛弄芸,吳姨娘癟嘴,她也著實想不通。難道真的是自小長在燕京,見慣了達官顯貴,所以稀罕起那些落魄王府公子來了?


    “娘親~”見吳姨娘不答話,薛如冪催促道。


    聞者抬頭,心裏衡量了許久,輕聲道:“不管你是哄也好,求也罷,必須得將與五姑娘的關係給搞好了。你父親與皇後娘娘是同胞兄弟,與你大伯可不一樣。而且五姑娘剛出生的時候,你皇後姑姑就喜歡得不得了,你看這些年來她賞給五姑娘的東西,再看看你自己的就明白了。你現在努力下,到時候皇後娘娘看著你與她關係那麽好,還能虧待你不成?”


    薛如冪聽後,點點頭回道:“娘親,我明白了。”


    寧可苦一時,今後傲一世。


    “你明白就好。放心,你五妹妹的性子,是不適合深宮的。夫人與娘娘那麽疼她,可舍不得讓那些規矩束縛了她。”吳姨娘拉著薛如冪的手輕輕拍道。


    這些年她早廖氏身邊侍奉著,對她的脾性也有些了解。


    廖氏可以將薛如錦寵得無法無天、沒規沒距,甚至因為女兒的不喜歡、不願意,就允許她不去學女紅書畫等,所以她是肯定看不得薛如錦受一絲委屈。深宮那種地方,三千粉黛,雖然身處高位,榮華富貴一生,但是對於薛家來說,這些難道還會缺這些?


    所以廖氏自然不會因為那些榮耀與富貴,逼得薛如錦進宮去。其實也就是因為廖氏的縱容與溺愛,才養成了多年來薛如錦刁蠻任性的性格。


    五姨娘抬頭再次望著自己知書達理的女兒,如冪兒這般,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除了出身,五姑娘有哪一點是比得上冪兒的?


    “女兒明白。”


    心裏權衡好了利弊,薛如冪明媚一笑,而後似是想到了什麽一樣,湊過身子目露精光道:“娘親可記得年關回來的時候,女兒與您提過的那位秦公子?”


    “你是說……他?”五姨娘很明顯已經想到了。


    薛如冪狡黠一笑,對著五姨娘就道:“當初五妹妹可是一眼就瞧上了人家,後來竟然沒有請柬就敢登門造訪。我瞧她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又時常走神,肯定是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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