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錦回了屋子,一個人坐在燭光下,外麵的事情後來是怎麽處理的她不知道,現在也不想知道。腦海中來來回回都是以往在平易王府與寧哥哥數年來的點點滴滴,心怎樣都無法平靜。


    過了不多久,白芍與白英推門進來。


    薛如錦便在她們二人的侍候下上了床,由於客棧的房間布置得很簡單,外麵連榻都沒有安置一張,故而薛如錦今夜並沒有留人。


    一開始二人是有那麽一瞬的遲疑,但想到二樓上住著的都是在自家人,且下麵木梯那整夜也都安排了人守著。最關鍵的是,姑娘睡眠沉,半年來除了偶爾做夢醒來,平時都不會喚人進屋。


    白芍白英抬眸又見薛如錦此時表情凝重,眉宇間似是有化不開的煩惱,所以再三考慮,最終便乖乖退了出去。


    其實她們不知道的是,薛如錦的睡眠一直很淺,每每午夜的時候,就算是聽到外麵的蟬鳴聲,她也會醒來。


    前世裏生命最後一刻的那幕情景,她忘不了,也不敢忘。最最讓她傷心的除了寧哥哥,就是綝兒。


    她們是親姐妹,她至今無法相信她會對自己下那樣的毒手?


    落綝是父親的姨娘所出,但因為姨娘早逝,故而自小就被抱在母親身下撫養。


    自己與她從小關係親密無間,六年前母親病逝,外祖母平易王府老夫人王氏思女心切,又恐她在柳州無人照顧,便派人將她接至燕京。本是接她一人,但因臨走時8歲的落綝死抓著她的衣袂哭泣,一聲聲“姐姐”、一句句“你不要丟下綝兒”地喚著說著,就是不肯放自己離去。


    後來就是連陳府的仆人都看不下去,有年紀長的老人開口發問,自己當時想都沒想就答她也是母親的女兒,能不能將她一起帶去?場麵僵持不下,故而隊伍隻好停留幾日,來人又傳了消息回燕京,很快王氏便允了。


    此後,她與落綝二人便一同到了繁華的燕京,住進了那精致奢華的平易王府,與陳家的姑娘一起讀書識字。


    其實陳府的人對花家的情況並不清楚,一直以來都認為落綝也是母親的女兒。當自己與妹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綝兒又害怕因為她不是母親的女兒便會被送回柳州,所以自己六年來一直都沒有再提過,她也怕與綝兒分開。


    在平易王府的六年,雖然生活吃穿用度都比在柳州的時候好很多,但是人卻失去了自由。她因為寄人籬下而必須處處低調藏拙,時刻壓抑自己的情緒,偽裝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但好在她有真正的親人在身旁,綝兒總是陪著自己。而且每每想起疼愛自己的外祖母,寧哥哥時不時的一個關切眼神,一句柔情問話,她就覺得怎樣都是值得的。


    躺在床上,薛如錦想起以前在平易王府與綝兒一起被浩安捉弄,被那個人欺負的之後都隻能悶聲不吭,私下裏二人一道訴苦的場麵,心裏真是百感交集。煩躁地翻了個聲,薛如錦卻覺得更是悶熱,心思怎麽都定不了。腦中極力地壓抑著自己不要再去想綝兒,可記憶卻似打開了閘門一樣湧出來,任她翻來覆去,心亂如麻。


    最後,薛如錦也不曉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是等聽到外麵道上的動靜與說話聲,她才猛地睜開眼。


    難得一夜無夢,薛如錦坐起身子掀開床帳,發現白芍與白英並沒有如往常一般在旁侯著,而香台上的蠟燭已經燃盡。意識到許是時辰尚早,透過薄薄的紙窗看向外麵,天依舊黑蒙蒙的,這個時候也不會有行人上路吧?


    掀了被子下床走到窗邊,輕輕打開紙窗,初晨的空氣還是有些微寒的,讓薛如錦忍不住伸出胳膊環抱胸前。太陽還沒有升起,遠眺過去,對麵的竹林前並無動靜,隻有偶爾有風吹過,讓滿片竹林的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噓,叫你別這麽大聲。”


    薛如錦剛想轉身回去,就聽到下方聽到有男子的低語聲。低頭定睛尋找一看,見正好有兩個模糊的身影在客棧西麵的馬棚前。薛如錦好奇,閉了眼又睜開,借著東方傳來的微弱光芒,又適巧見到男子轉身麵朝東麵,仔細才辨別出了原是昨夜在大堂裏見到的二人。


    一個是那個穿了寶藍色絲綢的貴公子,旁邊那個個子稍矮的,想必就是他的弟弟了吧?


    薛如錦還在打量間,就見那做了禁聲的高挑男子拍了拍秦林的腦門,緊張道:“時間不多了,陳府的人不肯幫忙,那咱們隻好另尋生路了。”


    矮個子的似是十分不解,撓了撓頭道:“哥,昨日那陳家二爺與五爺與我們玩得不錯,再下些功夫不就可以了?”


    秦楓一邊牽著馬繩子,一邊皺眉道:“你昨天沒聽那陳浩寧說嗎?很明顯他們早就知道我們在打什麽注意,陳浩宣與陳浩安願意幫忙有什麽用,他們又不是薛家的女婿。唉,這些日子的功夫算是白下了!”說完將馬繩子交到秦林手裏,便在一旁開始解另一匹馬的繩子。


    薛如錦在上麵聽到“薛家的女婿”這幾個字的瞬間,身子明顯的一震。


    說的,是寧哥哥吧?


    無奈地露出一抹苦笑,她與寧哥哥自小就有婚約,青梅竹馬那麽多年,好不容易等到碧玉年華完婚。一轉眼,再相見,他竟是成了薛家的女婿。


    秦林心知不好驚動別人,輕輕摸著身旁的馬安撫住它,才道了句:“哥,這馬是匹良駒啊。”而後似是又想到了什麽,拉了秦楓的後衣襟道:“哥,咱們這麽將他們的馬給偷了,豈不是當了回偷馬賊?”


    薛如錦聽了秦林的話也瞬間明白過來,這不是她們家的馬嗎?


    是了,昨夜那幾人都是徒步進的客棧,此時馬廄裏的可不都是薛家的馬匹麽?薛如錦瞬間有股發現了小賊想喊捉賊的衝動,但又立馬停住了,心裏犯癢好奇地想聽他們的下文。


    再且,既是在算計著陳家的人,她又為什麽要去為難他們?


    秦楓解了另一匹馬的繩子,轉頭道:“是,我早看過了,這裏的都是上等的好馬。昨天浩宣他們得罪的這家人,怕是來頭不小。”


    秦林一聽,哪還敢再動偷馬的念頭。再者,他們自小受的教養,怎麽能做出這等可謂是要被人唾棄的事情來?拽著繩子的手鬆了些,對著秦楓道:“哥,不問自取,是為賊也。讓人知道了,我們還還怎麽做人,秦家的麵子又往哪裏去?”


    秦楓一皺眉,反口回道:“誰說我們是做賊了,咱們把銀子留下,就當是問他們買的。”說著自袖中取出一錠白銀放在旁邊擺著水桶的木樁上,而後轉頭看向不情願的秦林繼續道:“快走吧,我算好了時辰,現在回去,城門剛剛開,咱們能最快的時間回到府裏。”


    秦林望了望那銀錠子,想起方才秦楓口中的話,如今說話又曼斯條理,肯定是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伸手抓住秦楓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匆忙追問道:“哥,你方才說另尋生路,是不是要答應去娶那個女人?”


    秦楓不答,隻輕輕道:“快點,等會那家的人起了,咱們就是想走都走不了。”


    秦林隻好放開他的胳膊,跟著翻身上馬,嘴裏卻不依道:“哥,薛家那女人真的娶不得啊!”


    薛如錦腳下步子一退,險些就驚呼出聲,雙手忙捂住嘴巴,倒似是她在做賊怕被發現一樣,見下麵的人並沒有發現她才鬆開雙手。腦中卻是無法平靜,薛家的女人?


    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秦楓已經上了馬,覷了眼秦林道:“這雖是下下策,卻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心知時間不等人,就是聽出兄長話中的無奈,但秦林也不好再繼續說下去。在陳家人身上浪費了那麽多時間,花了那麽多心思,最後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可不是讓人著急嘛。怪不得大哥連一刻都等不了,秦林低下頭又立馬抬起,發問道:“咱們就這麽走了,子默大哥怎麽辦?”


    秦楓隨意道:“他自己會回去!”話中一點都不擔心,說完久一夾馬肚子,往前駛了去。


    “駕!”後麵的人見了也急急跟上。


    “呀,有人偷馬,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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