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錦一行人跟著錢氏乘著馬車回薛國公府,因為弄熙半路離去,此時隻如錦與錢氏坐在一起,馬車裏的氣氛極為壓抑。如錦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錢氏的臉色,瞧她隻陰著一張臉,手裏拿著一串南海佛珠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閉眼做了沉思狀。


    如錦的手放在衣袖裏,裏麵是微潮的荷包。方才大家都未曾注意那個翠綠荷包,最後離開的時候她便順手拿走了。自己拿走它,當然不是因為它好看,隻是她心裏總歸覺得沈惜的死另有隱情,且這荷包出現得又疑雲重重。


    如果這個荷包留在陳家,如錦都能想象出來,不過是一個轉身的時間,它便會被燒成灰燼。


    沈惜的死,存在了太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說她那樣的一個端莊大小姐,不與眾人一起放紙鳶、坐著聊聊天,卻私下跑到離花園相差很遠的假山林?她們對陳家又不熟悉,又在他府為客,自然懂得不亂闖不亂瞧的道理。


    這絕對不會是一場簡單的意外。


    如錦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在外人眼裏被視自縊為在新房。嗬嗬~心中冷笑,陳家人倒是還真會抹黑自己,外人聽著自己是因為做出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才羞愧自殺。


    確實是講得過去,也符合邏輯。但難道那就是事實?誰能想到自己的死是為了成全另外的人,又有誰能想到清清白白的自己被毒殺,死後卻連個身後名都沒有?


    一個女子未出閣就失去貞潔,這是要遭萬人唾棄的,因而更加不可能會有誰會來同情自己。


    沈惜或許是被別人利用。又或者是別人想要除去的一顆棋子,如自己的當初一樣,因為擋著誰的道了才不得不付出無辜的生命。


    這點她早前就想到了,在如錦的心裏甚至還有一個很大膽的猜測。這個猜測,十有八九就是沈惜真正丟命的原因,而猜測的關鍵就是自己手中的荷包。(.好看的小說)


    如錦握緊荷包的手緊了緊,隻要回去調查一下,一切就真相大白。


    雖然與沈惜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但是她不是聖人,也不是衙門。斷案調查真相的事情不歸自己管,為死者伸冤什麽也同自己無關。自己是幸運的,她可以重活一世,且以這樣的身份再次出現在陳家人麵前,讓任何人輕視不了。也忽視不了。


    俗話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她的再次歸來,不是扮演好人。也不是再重蹈覆轍一次。沈惜若真的死得不明不白,那也是她的命。別人的命,自己沒有義務去改變。這一刻如錦不得不承認自己果真是自私的,因為她調查沈惜死亡的真相。隻是想要借助這件事為自己的未來謀劃。


    上一世她活得太過老實,什麽心計什麽計策都不會。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一點都沒有為自己考慮,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最後反因為錯信了她,錯托付了他,所以落得個死無其所的下場。這一世,她定芳華在世,活得錦繡耀眼,報仇固然重要,不過卻比不上自己的今後。


    沈家不是一般的人家,如她所料不差。今日“僥幸”從鬼門關救回來的沈家二姑娘在不久的將來定會不同凡響。至少,不會是從前默默無聞的相府二小姐,不說其他。但憑她現在是沈家唯一的女兒,雖然還是庶女。可身份早就不同往日。


    如錦不傻,難道真的會相信什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類的言語?


    成事在人謀事在天,什麽都是要靠自己經營、爭取、努力或者維護才能得到。自己雖然重生,雖然家境顯赫,但是自己若還是如前世那般糊塗,瞧誰都是好人,那誰能保證她不會再遭人毒手?


    沈憐那人,自己瞧她第一眼就有種怪怪的感覺,雖然沒有正麵同她說過幾句話,雖然她一直都靜靜地站在那裏,但還是讓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那雙閃著聰慧光芒的眼眸,讓她不敢小覷,亦不敢忽視。


    拆穿她,於自己並沒有好處。她知道怎樣對自己更有利。


    如錦思緒亂飛,瞧著對麵車帷上隨馬車行駛而垂著晃動的流蘇發呆,人卻是越往後想越得意,目光也隨之越是晶亮。


    錢氏偶爾睜開一眼,不經意就注意到如錦那樣的目光,飽含自信,好似什麽都在她的掌握之間一般。這種泛著晶亮的目光讓她一下子慌了神,五侄女年紀輕輕,怎麽會有這般眼神?


    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事情一樁接著一樁發生,錢氏現在定下神來好好想想,發現著實有不少沒有邏輯的事情。而一早對於沈憐的印象,讓錢氏心裏又多了份心思。


    自己是個外人都能想明白,那精明如沈夫人,難道就沒有懷疑過?


    熙兒平時雖愛胡作非為,但確實如她自己所說,能有什麽理由去害她的未來大嫂?再者沈惜為人一向溫柔大方,若是熙兒真的想要那串珍珠手串,她送與熙兒也不是不可能。


    現在這般想想,倒真是越來越想通了。想起弄熙,錢氏自然少不了擔心一番,自己作為母親,方才就是怎麽打怎麽罵,心裏到底是疼她的。可她倒是好,給自己捅出這種簍子來,最後倒還敢發脾氣甩袖子走人!


    沒見著自己當著沈夫人的麵一次次維護她,幫著她嗎?可她最後說的那些混賬話,竟是敢威脅起自己和芸兒來,簡直是目無尊長!自己口氣才微微重了一點,她就受不了,那今後做了人家媳婦,要怎麽辦?


    一點容忍、一點委屈都受不了,錢氏越發地擔心弄熙。她竟然對著陳家門口的小廝說要“去死”,這怎麽使得?她聽得是心驚膽戰,安著弄熙那種執拗子,估計還真不會回府。


    錢氏冥思苦想,熙兒那能夠去哪裏?


    抬手擰了擰眉頭,錢氏又苦惱地晃了晃頭,真是個一點都不曉得體貼自己的丫頭。等回了薛府,自己還得去與老爺解釋在陳府發生事情,錢氏越想越煩躁,竟是歎起了氣來。


    如錦聽到歎氣聲,抬頭瞧著錢氏就柔聲道:“伯母,您怎麽了?”


    錢氏麵容慈祥、平靜地抬起頭,勉強笑著對如錦搖頭,反道:“沒什麽事,錦兒你可還好?對了,伯母倒是現在還沒問你方才去了哪裏,沒出什麽事吧?”


    錢氏眯著眼,如錦搖頭,淡道:“能有什麽事,伯母多慮了。”


    見如錦避而不答,錢氏也不深問,隻道:“還好沒出什麽事,否則回府我可怎麽同二弟妹交代?”說完表情黯淡,感慨般繼續道:“熙兒那個孩子真不懂事~”


    “伯母,四姐姐怎麽了?我瞧著她從荷香榭樓上跑下來,情緒好似很激動,理都不理咱們。現在她離開,去了哪?會不會出事?伯母要不要派人去尋尋?”


    如錦連問三句,都問到了錢氏心神不寧的源頭所在。弄熙那個魯莽霸道的性子,可別出去再捅出什麽麻煩來。心裏如是想著,人麵上卻是還逞強,對著如錦便道:“能出什麽事,我看她八成是跑到大姑媽家去了。使使性子,也要讓她吃個教訓長個記性!”


    如錦輕“哦”一聲,並沒有糾纏在這個問題上。


    看著如錦複又低頭,露出一段雪白的秀頸來,雙目平靜、柔和,一副恬靜優雅的模樣。錢氏心中就有些別扭,瞧慣了她現在的這種模樣,倒是有些忘記從前她那般一驚一乍的場景了。五侄女這次回來,好似從來沒有表現過荒唐,或者做出什麽有失身份的事情來,果真是被廖氏給教育好了?


    從前養成的習慣,看到如錦就會想到弄熙,錢氏正準備開口的時候,馬車卻突然踉蹌往前。錢氏與如錦都沒有防備,身子往前一傾,麵對麵地竟是就互相撞了額頭。


    如錦皺眉摸著額頭,見錢氏也是一副發指眥裂的模樣,忙道:“伯母,您沒事吧?”


    馬車瞬間停住,錢氏穩住了身子,沒有答如錦的話,反淩厲地看向外麵,隔著車簾斥道:“怎麽回事?!”


    外麵的車夫聽出了錢氏話中的怒氣,可眼前的場景又著實無奈,隻好低低地小心回道:“回夫人,前方有人鬧事,好像是兩家人打了起來,馬車過不去。”


    錢氏繃著臉,複又問:“是誰?”


    “回夫人,有路府的馬車,好、好似是表少爺,另一府不太認識。前麵還有好幾個府的馬車擠在一塊,誰都過不去。”


    錢氏聽車夫戰戰兢兢地答完話,掀起車簾一角,發現已經到了西大街外附近的巷道裏。隻要穿過去再過一會便能到達自家府邸,往前再一看,密密麻麻地確實是一長條的馬車,前方隱隱越越又能聽到兩個年輕男子的對罵聲,什麽“月娘”、又什麽“怡樂院”。


    錢氏皺皺眉,便對外道:“退出去,寧多走些彎路,盡快回府。”


    她心中可是十萬火急,恨不得立刻就回到薛府,怎麽可以在這兒耽擱?


    聽錢氏雖然已知前方是路柳訊在同人鬧事卻還是不管不顧,如錦並無波瀾,隻等著馬車掉頭。但也就片刻,又聽得外麵車夫道:“夫人,退不出去,後麵又有好幾個府的車隊,咱們府的馬車被擠在中間了。”


    錢氏不耐煩地別嘴正欲開口之時,卻聽得外麵傳來一個清涼的男子嗓音,對方極為客氣地道:“可是武國公府薛家的車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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