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那您也要看她值不值得我疼,她的所作所為配不配得上薛家女兒的這個身份?!”


    薛亦然艴然不悅,曾經他也想做一個好哥哥,盡一個兄長的本分。知道如錦是母親的心頭肉,自小就是又疼又親,寶貝得不得了。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想同她針鋒相對,但是她的有些行為著實不是個大家閨秀會做出來的。


    她任性,她目空一切,她不記後果,做事從來就不會事先考慮。等每次闖了禍,她躲得就比誰都快,讓家裏為她忙個焦頭爛額。關鍵的是還不知悔改,不是吃了一次虧就知道長記性、下次不再犯的人。


    比如上一回的事,秦楓是什麽人?


    同自己在一個學堂念書,每天晨夕相對,眾多好友兄弟都是玩在一起的。她做出了那等事情後就離開了燕京,眼不見為淨,什麽風聲也都聽不到。可是想想自己,他每天要麵對那些目光,以及傳入耳中的流言,怎麽就連一句問候關懷都不會有?


    她若是心裏有自己這個哥哥,那即便是念著一分,好歹也會對自己表個態。可是現在她撒手不管,隻讓自己去麵對,母親現在說自己沒有一個哥哥的模樣,她又何曾有過做妹子的義務,以及為薛家盡的責任?


    薛亦然越想心中就越是覺得不公,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不管如錦做了怎樣荒唐的事,母親對她的維護之意絲毫不會減少。瞧現在,在顯然知情的情況下,母親還一點責難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是怪起自己的不是。


    同樣是她的孩子。當初將自己一個人丟置在燕京,怎麽就不顧一下自己心底願不願意?


    雖然、雖然這是自己同父親說出來的,可是當初的那個場麵,他不過是一時氣話,說不想留在邊關,想回燕京。如錦是女孩子,需要體諒、需要關愛,但是自己呢?


    為什麽同樣是兒子,大伯母對大哥能那麽疼愛,什麽事都是先大哥而後才大姐、四妹。怎麽自己的母親。卻是事事以如錦為先呢?他們竟真的就這樣讓自己一個人在燕京呆了數年,薛亦然驀然神傷,低下了頭。


    外人都說自己父母對自己放心,長輩也誇自己堅強獨立,但是誰不想承歡膝下。守在母親身旁?薛亦然心中長長一歎。


    念頭一轉,廖氏便重新坐了下去。望著眼前的兒子平靜道:“亦然,你過來。”


    薛亦然抬頭。一步步走到廖氏身前。


    廖氏無奈的臉上掛著挫敗,伸過手拉住亦然,“兒啊,母親知道你在想些什麽。可是你須得明白。你和錦兒都是母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母親不會厚此薄彼。怎麽可能會不疼你?”


    原來母親是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卻總是不表態,難道在她心裏,自己的情緒一點都不重要?


    薛亦然轉頭瞧了如錦一眼,而後重新看向廖氏。


    見兒子不接話,廖氏便看著幾步外的如錦,擺擺手道:“錦兒,你先回院子去。”說著眨了眨眼,示意她無礙。


    如錦自然明白她要單獨留下薛亦然,乖巧地頷首應下。衝著薛亦然的背影道:“那母親,我先回去了。二哥,我走了。”


    聽到如錦的聲音。薛亦然並沒有轉頭。


    如錦退至門外,又將門帶上。轉身見著月怑院裏的丫頭婆子們都投來好奇的目光。表情訕訕。薛亦然硬闖進去,後來又大聲亂吼,自然會引起她們的注意。


    其實在心底,如錦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對自己有那麽大的成見。可是見到現在自己和他的這個情況,母親顯然是苦惱的。


    親兄妹,關係怎麽都不至於僵到什麽程度上吧?


    自從到了燕京,如錦一直都沒怎麽將注意力放在這個親哥哥身上,平時對他也是沒什麽心思。(.)可、或許,自己也該做些什麽,盡早修補好這段兄妹情,就算不為自己,也當是為了父母。


    這一世身邊的每一個親人,如錦都分外珍惜。


    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出了月怑院,如錦便一路往錦園走去。


    今後的生活定然會越來越好……


    屋子裏,廖氏拉過薛亦然,讓他坐在自己身邊,看著他幽幽地說道:“亦然,當初的事,我知道你對你父親心生間隙。他雖對你嚴格,但畢竟是為了你好。你一氣之下對他說出那些有違常理的話,也著實是傷透了你父親的心。”


    想起當初,薛亦然臉色動容,望著廖氏並不言語。


    “你說你要從文,回燕京生活,我雖不舍得你,但也放你過來。可就因為我讓你回來了,你又怨我不疼你?亦然啊,你這樣想,朕實是傷了母親的心。”


    廖氏說得都幾乎潸然淚下,望著薛亦然,想起這些年來被兒子的誤解,心裏就難受。


    “母親~”薛亦然喚出聲,卻不知該說什麽。


    這些話也確實是自己內心的想法。


    “你和錦兒都是我的孩子,天下哪有母親不疼自己兒子的?你雖然住在燕京,可是母親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


    廖氏雖然說的動情,卻也是經常掛在口頭上的話。薛亦然從前聽了很多遍,現在竟是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廖氏見狀忍不住心寒,起了身往內室走去。不一會,就取了一個鬆檎雙鸝圖的剔彩捧盒過來,放在薛亦然麵前的案幾上。廖氏摸著盒子上鬆檎雙鸝圖的紋路,抬頭輕輕道:“你十歲到燕京,五年來,每月一封,等到今年七月,五十八封信,都擺在我匣子裏。”


    說著打開盒蓋,其中疊得老高的都是清一色牛皮信封。廖氏一封封慢慢地取出,動作小心翼翼,似是當成寶貝一樣嗬護。


    薛亦然看去,泛黃的舊信封上,都是“二夫人親啟”。


    廖氏重新坐下,取開其中的信紙,對兒子就道:“這是你剛來燕京的那一年,邊關下了大雪,我就一直擔心你在這裏會不會照顧自己。好不容易,來了消息,居然說你發了燒,病了整整十來天。我心急如焚、食之無味,恨不得立馬趕到燕京,過來親自照看你,守在你床前。”


    說著又打開一封,繼續道:“這一封、是你十二歲那年,你在國子監同人發生了口角,被你大伯父責罰。我憂心重重,怕你同同窗相處不好,又擔心讓你大伯母心生閑話。這封,是你十三歲那年,聽說因為沒有背出文章,你就徹夜不睡,一個人關在書房裏。我聽了也是徹夜難眠,擔心你身邊的那些丫頭不會照顧你,夜晚的時候沒有人記得給你送點心,換被熱茶……”


    廖氏邊說邊陸續將信一封封打開,每一封都是厚厚的,薛亦然聽著心裏感動地說不出話來。伸手隨意地取過一張,上麵都是說自己平時點點滴滴的瑣事。再看這信紙的褶皺與被化開的字體,就知道廖氏已經看過了無數次,手指也撫摸了無數次。深深一閉眼,薛亦然想象著當時的情形,母親她是不是每一次都是含著淚一個個看著上麵的字?


    現在母親隻需匆匆一眼就能道出信的大致內容,那該要看得有多麽熟悉?虧自己還一直埋怨她不關心自己,薛亦然心中羞愧無比。這一刻,自己的心被填得滿滿的,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廖氏還很投入地說著,“還有這這一封,亦然,是你十四歲的時候,下人說見你私下裏畫起了表小姐的畫像。我知道了,擔心你感情不順,又怕你遇人不淑,今後……”


    薛亦然握住廖氏一個勁翻信紙的手,見到她抬頭的目光,怔怔道:“母親,是兒子糊塗,一直不懂你的心。可是你既然都知道,為何從前都不同我說呢?”


    廖氏搖搖頭,看著攤了滿桌的信紙,忍不住用帕子擦了擦眼眶,“你的性子那麽直,又那麽強,同你妹妹什麽一個模樣,自小都是說不得。母親擔心你曉得了,怪母親插手你身邊的事情,更怕你認為我是派人盯著你心生不快。當初你走的時候,是怎麽說的?你和你父親道,說什麽今後在燕京是好是壞,都是你一個人的事。你那個時候年紀小,隻因為你父親逼著你從武,將你放在軍隊裏,和那些寒門子弟一樣操練就那般反應,母親如何能讓你知道?”


    “我擔心你曉得了,今後連我都不理了?”廖氏說出這些年來對兒子的情誼,心中的壓抑也釋放了不少。


    薛亦然低頭,輕道:“我以為母親你眼中心裏都隻有五妹妹,不疼兒子。”


    廖氏抬頭摸了摸兒子的頭,寵溺道:“怎麽會?你是我兒子,我自然疼你。每次見著你那樣對你妹妹,我心裏有多傷心你知道嗎?你怪我疼你妹妹比疼你多,可是你想一想,咱們娘倆今後有多少日子,母親和錦兒還能相處多久?”


    “母親雖然疼錦兒,可她是個閨女,早晚要嫁出去。一個女人的命運,嫁了誰一輩子就定了。我再怎麽疼她,前後也隻能留她十幾年。這麽短的時間,母親自然是想將最好的都給她,母親擔心她今後嫁的婆家虧待她,沒有我這樣愛她。她也是我的孩子,和你一樣是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可一想到今後她就成了人家的人,就覺得怎麽寵她都是不夠的。亦然,母親這樣說,你可明白?”


    薛亦然抬頭,這一刻聽母親坦言對如錦的愛,倒是沒有從前看到的時候那麽激動。似是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情不自禁就點下了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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