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媽媽親自拿銀針將泡給挑了,擠出許多膿水,白英在那旁看著,一張臉就沒有舒展過。就是平日裏做事穩重的白芍,時不時也緊張地讓鄭媽媽“輕點”、“小心點”。


    手上雖疼,但這些關心的話傳入耳中,讓如錦的心無比恬靜。


    她喜歡這種被關懷包圍著的感覺。


    唐子默給的藥也不知是什麽靈藥,一陣清涼之後,手背上就再無先前的火辣感,也不似早前的那樣難耐。白芍二人伺候在旁,時不時地就投來關心的眼眸。


    如錦倒是很是淡然,取了本書擱在案幾上,有一頁沒一頁的翻著,然心思卻早就不在眼前的書上。進唐府連一日的光陰都沒到,周圍什麽都是陌生的。


    陌生的丈夫,陌生的家人,陌生的侍從……好似回到了前世剛自柳州到陳府的時候,陌生的環境裏,懷著忐忑的心情,對待外人則是能忍便忍,能避則避。


    回首那段日子,如錦都有些恍惚。當初的時候,就聽說燕京的人心思複雜,她本不願輕易信任何人。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朝夕相對的那些人,讓她不得不敞開心房。


    “唉……”長長籲了一口氣,便是至今,都無法忘記往昔。


    唐子默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一刻了,二人匆匆收拾之後,便去了唐夫人的曲意苑用膳。一般男女不同桌,饒是親人,但不是家宴的時候,也沒有例外。


    八仙桌上,眾人按長幼尊卑圍在一起坐下。許是因為如錦剛進門。眾人倒都是有說有笑的。如錦的右手不方便,加上心底的那股拘謹,使得她沒什麽胃口,也就不想吃些什麽。然隔壁坐著的唐雪卻是積極,一個勁地喊著“嫂嫂”,熱情地為如錦布菜。


    眼看著麵前的小瓷碗都快要堆滿了,如錦低頭心裏苦歎,這要吃到什麽時候?側首望了眼絲毫沒有覺得什麽的唐雪,後者卻低頭隻顧著自己吃食。[.超多好看小說]好不容易待她抬了頭,撞上自己眼眸。卻還是理解錯了。


    唐雪咽下口中的蝦餃,不解地道:“嫂嫂是想吃什麽,是清蒸鯉魚還是那道八寶全雞?”


    如錦額上不禁冒起冷汗,這位小祖宗當真沒有看出自己的意思嗎?左右望了望,見旁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伸了手忙要擺手,卻不防忘記了右手上的傷,疼得一皺眉。開口就“啊”了一聲。


    唐雪放下筷子,“嫂嫂你怎麽了?”


    “二媳婦,要注意傷口,想吃什麽就讓雪兒給你夾。”


    連正坐著的唐夫人都開了口。麵對一道道的目光,如錦更是無語。想起頭一回見著唐雪的時候。覺得她為人挺聰明機靈的,怎麽現下就這般傻乎呢?


    傻乎……倒是讓如錦忍不住想起了陳雨婷。


    上一回她去武國公府找自己的時候,提到了一事,陳老夫人病重。對那位外祖母,如錦的情緒很複雜,她是陳府唯一真誠待自己的人,平日裏也都百般護著。饒是後來陳大夫人陸氏動了那想悔婚的念頭,也被陳老夫人責罵了一通。


    她身子一向硬朗,怎麽好端端的就病重了呢?回到燕京這麽久,如錦倒還是一麵都沒有見過她。一來是因為各府相聚。都是陳家幾位夫人出麵,二來去年中秋前,也是唯一一次去陳府的時候。還正逢陳老夫人外出了。


    總歸覺得有些放不下,如錦心裏想著。是該什麽時候尋個明目去陳府探探她。


    也為了解自己心底的一個疑惑。


    “嫂嫂?”


    唐雪的手晃在如錦的眼前,如錦眨了眨眼,忙對眾人回道:“是我魯莽了。”說著側首又對著唐雪道:“三妹妹,真的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


    唐雪張口欲說,卻似是想到了什麽,又將話憋了回去。


    “怎麽吃這麽少就飽了,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那旁沒有說話的二夫人張氏開口說話,目光就往如錦另一側的秦霞身上投去,不解道:“大侄媳,回頭你問問你弟妹喜歡吃什麽,讓廚房多置些。”


    秦霞臉上失職的愧意一閃而過,繼而頷首道:“是我疏忽了,謝嬸嬸提點。”


    別過頭,秦霞有些不自然,望著如錦就訕訕道:“二弟妹先將就著吃些,等到晚膳的時候,我就讓人布些別的菜來。”


    如錦臉色微紅,“嫂嫂客氣了,不必這麽麻煩的。”


    “這孩子,性子倒是好。”


    二夫人沒頭沒尾地對著唐夫人說了這麽一句話,眼角似有深意。如錦看不明。


    自進唐府以來,不管是在親眷麵前,還是下人麵前,如錦表現得都很是溫和。對人對事都極為安靜,似是沒什麽能惹起她心中的漣漪。同早前各人印象中的形象太過大相徑庭。


    似是有打量的目光傳來,如錦抬頭,卻撞上一雙青澀的眼眸。


    是年僅十二歲的五妹妹唐悅。


    唐悅見著如錦抬頭,眸色微斂,也不見慌亂,隻象征性地點了點頭。


    如錦回以一笑。


    午膳用後,婢子們撤了隔開的屏風,眾人坐在一起,婆子上了茶果,就開始說笑。


    如錦眼前對什麽都不熟悉,隻靜靜地坐在那旁,聽著她們說話。待等到旁人問她話或者喚她名的時候,這才抬頭回答。


    如錦不說話就靜靜坐在那兒的時候,恬靜地如同一株玉蘭。


    唐子默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對如錦不放心,就一直伴在她的身側,聽得她們說話,偶爾也插上幾句。等到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就低頭貼著如錦的耳朵說了幾句輕聲話。


    “果真是新婚燕爾,咱們的二爺也就隻有新少奶奶留得住了。”


    唐夫人身旁的辛媽媽是個極為地位的人,在唐府平日裏姑娘太太誰都給她幾分麵子。就是唐子默小時候,除了安媽媽,呆在唐夫人身下的時候,也都是她帶著。


    現下她這般玩笑的話,旁人隻是附和著笑出來。唐夫人望著春風得意的兒子,心底微微有些沉重,嘴上卻接了親信的話:“可不是,子默她平日裏,何曾有過陪著咱們在這兒說話的?”


    唐雪將手中的果皮放下,笑嘻嘻地望著如錦也道:“二哥陪過,隻是不愛說話而已。”


    等見著如錦耳朵都紅了,唐雪狡黠一笑,接著道:“還是二嫂的麵子大。”


    如錦覺得整個臉都在發燙,偏著旁邊的唐子默似是什麽都察覺不到一般,伸手還理了理自己耳邊的碎發。這種親昵的舉動,就是老夫老妻,都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錦心中有些惱意,伸出左手輕輕就打掉了他的手。


    唐子默的手收回,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嘴角卻笑意更甚。


    唐夫人眼眸越發眯緊。


    辛媽媽知道自家主子心底的打算與心情,就幫襯著活躍氣氛,開口:“有了二少奶奶,二爺還真是同從前大不一樣了。”


    “所以說,大嫂早就該給二侄子娶媳婦的。”


    張氏的話落,唐子默不羈揚起嘴角,“那也要看娶的媳婦是誰。”


    剛掀了簾子進來換茶的高挑侍女聽到這話,步子就頓在了門檻處。等到緊跟著進來的另一個婢子推了推她,又喚了聲“海棠”,她才收了眼底的憂色,強裝鎮定地走上前。


    海棠端了個大的梓楠木托盤,上麵擺著數盞熱茶。牡丹撤了早前眾人的茶盞,又一一添上新的。等二人走到如錦身前的時候,牡丹將茶盞遞與如錦,後者正想接過的時候,卻不防一雙修長的手自眼前劃過。


    唐子默取了茶盞,掀起杯蓋撥了撥那浮著的茶葉,又放在嘴邊吹了吹,這才遞至如錦眼前。


    這樣的舉止,如錦心中無疑是甜蜜的。丈夫如此細心,又是當著眾人的麵,她這個新婦麵上有光,可卻也有些高調了些。不顧眾人的輕笑聲,如錦伸出左手想接過,卻見唐子默竟然不肯放,又送至唇邊。


    這……如錦抬眸,卻見對方一臉認真。


    任何一個女子被寵成這樣,對方又是自己的丈夫,都是極其幸福的事。但如錦卻覺得這其中沒什麽簡單,唐子默一次次在眾人麵前表現出對自己高調的愛,是想要說明些什麽?


    他的眼角有一絲著急。


    對於唐子默,如錦並不是一無所知。他為人機智,做事謹慎,定然不是一般無所事事、成日沉迷歡樂的男子。就早前在大堂認親時,他扶了自己的手,因為定國公的一聲幹咳就忙鬆了自己。


    後來,安媽媽說,老爺把他喚了去。


    待午時後回來,他神色如常,什麽都沒有同自己說。他不是個做事沒譜的人,現下肯定是有些什麽,才會特地這樣做。


    唐子默見她不啟唇,柔聲就問道:“怎麽不喝?”接著又補充一句:“你手上有傷,為夫代勞,不必不好意思。”說完有意地望了下四周。


    老爺對他說了什麽?他這樣做,是想對誰表明些什麽?


    一肚子的疑惑,但如錦還是聽話地張了口,小小抿了一口,才抬頭對他又道了謝。


    唐子默將茶盞放在旁邊,極為寵溺地衝如錦一笑,“你我夫妻,道什麽謝。”語氣卻是沉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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