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唐子默道出恬月香許是會有問題之後,如錦就再沒點過。往後兩日,白日的時候雖依舊無神,卻明顯比前幾日好了不少。唐子默取了恬月香走,如錦隻聽他說認識會煉製奇香的能者,說要讓人仔細瞧了才能安心。


    唐子默的交友狀況,如錦並不清楚。但他那般舉動,無外乎都是關心自己,故而自然不可能會有異議。


    坐在流雲軒的正堂裏,如錦抬頭抿了口中的茶,待入了喉臉上閃過一絲驚訝。轉而抬頭,望著正坐著著了身蜜色杏花褙子的秦霞,端起手中的茶盞,不解道:“嫂嫂今日,怎麽換了茶?”


    秦霞莞爾一笑,徐徐道:“府裏新進了一批茶葉,我這不是先取了,過來貪個嘴麽。”


    如錦望著手中茶葉漂浮的流霞花盞,笑道:“這是君山銀針吧?如今都不是采茶的時節,怎麽突然進了?”


    “好茶都是放得越久,味兒越濃。這是年前咱府就定了的,現下年關剛過,湊錢送進府來。”秦霞有條不紊地說完,自己個舉起茶盞抿了一小口。


    如錦將手中的茶盞放下,她對這些事並不怎麽上心,也沒想著奪這家中掌事的權力。眼下日日用了午膳過來,不過是尊著唐夫人的意思,前來向秦霞學習。許是在外人眼中,自己是個不學無術、刁蠻無理的嫡出姑娘,而秦霞這位大少奶奶,自小為庶、又年長幾分,都道她辦事沉穩、周到。


    如錦來流雲軒,其實也不過是過過場麵。而秦霞更是沒提過教自己什麽的話。每次二人都一道飲飲茶說會話。待過不了多久,自己便會離去。等等,茶……如錦的目光倏然一沉,抬頭望著秦霞的眼中滿是打量。


    平日裏吃什麽用什麽都是大家一起,就隻有這茶,是在流雲軒用的。恬月香,唐子默雖說有問題。但畢竟早前用了那麽久都沒事,如錦心底並不覺得端倪是在香上。


    秦霞見如錦投來奇異的目光,不禁開口問道:“怎麽了,二弟妹?”


    如錦收了收神色。淡淡道:“嫂嫂近來可是覺得身子乏累?”


    “這倒是沒有。”秦霞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頗為不解地繼續:“弟妹怎麽問起這個?”


    如錦頷首,語氣隨意答道:“不過便是隨意一問。對了,我還是喜歡喝早前的茶,嫂嫂現在這兒添了新茶。倒不如將那茶賞我點,也好讓我過個嘴癮。”嘴角笑意吟吟。


    這般說,她想是沒有理由能拒絕吧?


    秦霞麵色一滯。轉而才道:“那茶可並不是什麽名茶,還是早前我自安穆侯府帶過來的。我本平日裏隨意喝喝,那日弟妹你過來,倒不想入了你的口。就成了好茶。”


    如錦眸色更深,心中疑雲更大。欲要開口之際。卻不想那旁秦霞早就招來了旁邊候著的侍女,開口吩咐道:“阿蘿,去將那剩下的茗味茶包起來,等會讓二奶奶帶回去。”


    阿蘿應聲退下。


    如錦的目光緊隨至門口,額間眉頭皺起,緩緩道:“嫂嫂這婢女看著甚是眼熟。”才方因為秦霞的話而鬆下來的心驀然又提高,如錦望向秦霞時已然帶了警惕。


    許是旁人不知,如錦認人的本事極佳。那女孩,分明就是……


    秦霞心下一跳,不由懊惱。自己竟是這麽大意,難道她看出什麽來了嗎?讓自己勉強鎮定,麵色略作輕鬆地問道:“難道弟妹早前認識?”笑容滿麵。極為自然。


    如錦望著秦霞,終是搖了搖頭。“嫂嫂身邊的人,想來是自秦府帶來的,我又如何會認識?”


    如錦這話剛落,那旁秦霞就笑了出來,語調親切道:“弟妹誤會了,若真是自秦府帶來的,你倒是認識也不稀奇,畢竟早前……”話至此,舉了帕子掩了掩嘴,滿臉懊惱道:“錯了,瞧我一激動,竟然連什麽能說的不能說的都不顧了。(.)”


    如錦還是淺笑,麵無波瀾的望著秦霞。


    她雖交涉淺,看人看事不成熟,但可並不代表她沒有眼睛沒有耳朵。聯想起早前認親時茶盞跌落的場景,還有方才那阿蘿的婢子,如果現下都看不出秦霞是敵是友,那可就是愚蠢了。


    這大奶奶,自己又不是沒聽說過,從小在秦府就是謹言慎行,同自己前世的處境差不多,當真就能如此八麵玲瓏、處事利索了起來?如錦可不會忘記,有個詞喚作韜光養晦。


    很多時候,鋒芒畢露往往得不到好下場,如錦不信她不明這個道理。且大哥唐子謙身份特殊,在唐府她秦霞做事定然更加謹慎。她不可能會時不時地總是犯失誤。眼下,自己都嫁進了唐府,她提及從前秦府,是想讓自己難堪?


    如錦沉眸,就等取了茶葉回去研究研究,那秦霞到底是真的如此般天真無害,還是笑裏藏刀,答案就昭然若揭了。隻是,方才她能那麽幹脆地就說將茶葉交給自己,卻是出乎意料。


    如錦正迷茫不解時,就見方走出去的阿蘿兩手空空地回來了,進屋請了安,而後頗為為難地對秦霞稟道:“回奶奶話,奴婢方去茶水間尋,那裏的婆子說早前大爺讓甘陽取了茗味茶,現下都給安置在書房了。”


    秦霞麵色驚詫,“全都拿走了?”


    後者點頭。


    如錦聽著,嘴角卻泛出一絲笑意。


    秦霞轉過頭,不好意思地望著如錦,“弟妹,我也是才知道,原想著是還有點的。弟妹若是要,改日我捎個話回去,讓我娘家再送上一批來。”


    如錦微微搖頭,反道:“不必了,嫂嫂你在秦府的處境……”說著停下,也是訕訕一笑,“不過是個爽口的茶,沒有便沒有,特地捎了話去秦秦府,外人聽了還保不住以為那茶是什麽寶貝呢。我不過就隨口一問,嫂嫂不必為難。”


    沒有茶葉,她心中也有了答案。


    秦霞能感覺出如錦語調突然的轉變,卻還得擺著好臉色陪她說話。


    如錦悠閑自若,輕輕用杯蓋又捋了捋茶麵,並不飲反抬眸道:“嫂嫂事忙,我就不打擾了。想是嫂嫂也聽著了,我這幾日甚為懶散,成日就想呆在屋子裏不出門。待到明日,我便先不過來了,嫂嫂今後有事,讓人過來傳個話就成。”


    見如錦說完放了茶盞起身,秦霞也跟著站了起來,心中疑雲簇團,臉上卻熱情道:“想來是天氣漸暖,弟妹便犯起春困了。”


    如錦淺笑,直視了前方道:“我想也是。”說著掩手打了個哈欠,看似頗為隨意,歪著頭望著秦霞,語調笑意道:“不成不成,我得回院子午睡去。”


    秦霞不好留她,隻親自將如錦送出了流雲軒。見著如錦和她的幾個婢子遠去的身影,秦霞收了緩和的麵色,轉身就回了屋子。


    阿蘿跟著進屋,見著自家主子麵色沉重,不解道:“奶奶,怎麽了?”


    秦霞側看了眼前的侍婢一眼,臉上凝重未減半分,歎氣道:“想來我不該這般大意,將你帶在身邊。”


    阿蘿臉上閃過驚慌,喚道:“奶奶……”


    秦霞摸了摸額頭,隻低低道:“她怕是認出了你。”口中盡是無奈。


    阿蘿聽了,麵色也是一怔。


    如錦回了流雨軒,並沒有回臥室上榻,隻將白英喚了進來。望著眼前的親信,開口道:“白英,你素來會交際,想來個院子裏都有些認識的人了吧?”


    白英被這麽一問,麵色憨笑地摸了摸後腦勺,低頭不安道:“奶奶是不是嫌奴婢疏於職守了?”


    見她有些緊張,如錦就搖頭,安撫道:“你便就是這樣的性子,我責怪你做什麽?眼下我就是有些事,還想你去幫我打聽打聽。”


    白英見如錦一臉緩色,望了眼旁邊的白芍就道:“奶奶怎麽不讓白芍姐姐去?”


    “她沒你會同人交往。”


    白英一臉受寵若驚,敢情兒自己往各個院子多跑跑也是有好處的。腰杆往前挺了挺,望著如錦就鄭重道:“奶奶請吩咐。”


    如錦見她這模樣,笑了笑,“今日你也見著大奶奶屋子裏的那個侍婢了吧?”


    流雲軒有不少婢女,屋子裏亦站了好幾個,白英猶豫著不確定地道:“奶奶可是說那個叫阿蘿的?”


    如錦點頭,低低道:“我總覺得她有些麵熟,你幫我查查她是什麽時候進的府,從前又是哪的人。”


    白英不知自家主子如何就對那樣一個丫頭的事上了心,可主子吩咐,她也不敢鬆懈,忙點頭應道:“是,奴婢明白了。”


    “別驚動任何人。”


    對於如錦的叮囑,白英自然再三保證。


    見著白芍出去,如錦這才身子往後一仰。旁邊的白芍一直僅僅地站著,從來她都是恪守本分,對於主子做的事情,縱然滿心不解,也不會插嘴一句。


    呆在屋子裏,有些百無聊賴,如錦腦海中不禁就浮現出唐子默溫柔的麵容。


    想起他,如錦心中到底甜蜜的很,沒有想到,他能對自己如此寬容。這般想著,便想為他做些什麽。讓白芍將巧兒喚了過來,詢問了一番唐子默平日裏衣著袍子尺寸、顏色,又親自去隔壁的小庫房選了段玄紋雲竹的淡紫杭綢,打算為他親手做件袍子。


    屋內安靜,隻有剪子在綢緞上剪過的聲音。隻是布匹才方裁好,就見鄭媽媽自外麵而來,進了屋就對如錦道:“奶奶,平易王府來府上報喪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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