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靜虛子還是付出了二十兩,登上了那艘小小的樓船畫舫。


    他確實好奇,什麽樣的女子,對這位秦道友產生了興趣。


    反正修煉者對世俗金銀也並不在意。


    他跳起來的原因,隻是因為受到了區別對待而已。


    秦道友免費登船,貧道就要二十兩,憑什麽?


    畫舫不大,卻裝飾得典雅素淨,頗有些出塵之意。


    這其實很奇怪。


    畫舫者,公子王孫、富家子弟左擁右抱,飲酒取樂的地方。


    青樓畫舫,更是世間一等一的風月之地。


    出塵?


    這裏本該是紅塵最深處!


    推開畫舫木門,一陣香風撲麵。


    畫舫內也不知用的是什麽熏香,比秦如生家中的世俗熏香好聞得多。


    秦如生進門也就兩三個呼吸的時間,就隱隱有陶醉之感。


    靜虛子倒是不像他一樣,對熏香這麽敏感。


    他們清德派清修之時,用的熏香也不比這個差。


    他驚訝的是端坐於畫舫內的女子。


    “是你!”


    靜虛子嘴巴大張,上下唇之間足可以塞得下一個大鴨蛋。


    “對啊,是我。”


    那女子抬起頭來,笑道,“怎麽,二十兩見我,覺得虧了?”


    她不抬起頭來,倒還罷了。


    嫻靜淡雅的女子影像,這世間雖然不多,但也不算太稀奇。


    但她一抬起頭來,整片畫舫內所有的光,似乎都被她的容顏所攝走。


    怎會有如此絕色!


    精雕玉鑿的瓊鼻,溫潤晶瑩的朱唇,冰雪般的肌膚。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氣質。


    畫舫就停泊於含春院之外。


    含春院內鶯啼燕囀,絲弦隱隱,更有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不住地往畫舫之內飄來。


    這女子就這麽安坐於靡靡之音中央。


    眉眼安靜,恬恬淡淡,卻自有萬千氣象在胸。


    那些含春院裏的俗脂庸粉,狂蜂浪蝶,對她來說,根本毫無幹係。


    她就像是天邊的一片白雲,一顆孤星。


    孤處天地之間,靜觀天下之變。


    “卜繼禱!”


    靜虛子將女子的名字脫口而出。


    “不錯,是我。”


    卜繼禱微笑,少許提高了聲音:“小蘭,給貴客奉茶。”


    “來啦!”


    剛才含春院裏的小丫頭笑嘻嘻地走進了畫舫,手裏端著一個木盤,上麵三杯清茶香氣撲鼻。


    這算不算雇傭童工來著......


    秦如生接過茶杯,道了聲謝,就聽到那邊靜虛子發問:“你找秦道友做什麽?”


    “其實也不是找他。”卜繼禱也接過茶,輕聲道,“我隻是卜算了一下芝蘭會的情況。”


    靜虛子臉色也鄭重起來:“結果如何?”


    卜繼禱搖了搖頭:“有極大變故發生,天機紊亂,難以預測。”


    極大變故?


    還沒等靜虛子跳起來,卜繼禱美眸就看向了秦如生,道:“而這位秦道友在芝蘭會上,會有大動作。”


    大動作,這個詞很微妙。


    它是個中性的詞。


    大鬧芝蘭會,把整個布局都攪亂,這是大動作。


    化解芝蘭會上出現的危機,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這也是大動作。


    這正反兩麵,那可就是敵友之分。


    靜虛子被她說的一驚,忙問道:“那秦道友是幫助芝蘭會有了大動作,還是......”


    “不知道。”


    “芝蘭會上的變故是否會影響到宗門長輩的布局?”


    “不知道。”


    “秦道友做出大動作後,芝蘭會最終是成功還是失敗了?”


    “不知道。”


    “你這名字還真是取對了!”


    靜虛子憤憤然道:“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們天闕宗學了個寂寞!”


    卜繼禱平靜地道:“我們本就隻做觀測,不親自下場幹涉。”


    “呸。”靜虛子不滿道:“你還是這樣,神神叨叨,裝神弄鬼。”


    卜繼禱微笑道:“卜周易而知機,演河圖而祀癘。這是正宗道門之法,可不是裝神弄鬼。”


    “靜虛子道友如此不尊天時,小心喝茶水時嗆到喉嚨。”


    “咳咳咳......”


    話音未落,靜虛子一口茶憋在喉嚨口,不停地咳嗽起來。


    “噗”


    秦如生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什麽叫言出法隨啊。


    靜虛子抹了抹嘴角,抬起頭來怒道:“你咒我?”


    “沒有沒有,隻是個小意外。”卜繼禱眨眨眼,“想必靜虛子道友不會為了一個猜測,跟我一個弱女子計較吧。”


    “算了!”


    靜虛子果然是君子風範,一個人坐回了凳子裏:“那芝蘭會的事,真的無法再算算嗎?”


    “再算,那可就是妄動天機,我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卜繼禱輕輕抿了抿茶,道:“我不願意。”


    代價是什麽,卜繼禱沒有說,靜虛子與秦如生也沒有問。


    既然是“極大”的代價,人家不願意付出,也很正常。


    靜虛子看看兩人,忽然笑道:“不如你替這位秦道友算算命,這應該不用付出代價吧?”


    秦如生也有些好奇,看著卜繼禱。


    自己的命格會是什麽樣的?


    “這個......隻要不涉及一些具體的未來,應該就沒事。”


    卜繼禱素手輕揮,一片白色的水霧就出現在她麵前。


    她玉指緩緩撥動水霧,霧中漸漸浮現出斷斷續續的文字符號。


    這些文字不知是哪個文明的產物,秦如生一個也不認得。


    它們在水霧中浮浮沉沉,一陣陣玄奧的波動從中傳出。


    秦如生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的命軌似乎與這水霧建立了冥冥之中的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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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虛子看到這水霧,對著卜繼禱喊道:“喂喂喂,怎麽剛才給我算命就是張口就來,給他算命就弄得這麽高級?”


    卜繼禱美眸橫了他一眼,道:“我們已經認識了許多,交手都有過很多次,咒......算你自然比較容易。”


    “而這位秦道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鄭重一些也很正常。”


    “......你剛剛是不是說了咒我?”


    卜繼禱捋了捋頭發,平靜道:“沒有,靜虛子道友想必是幻聽了。”


    秦如生:“......”


    怎麽感覺這位靜虛子不太受待見的樣子。


    半晌,秦如生感到自己的命軌陡然一震,與這水霧的聯係驟然切斷。


    他抬起頭,正好對上卜繼禱帶著笑意的雙眼。


    “結果如何?”


    “怎麽說呢......”


    卜繼禱臻首微抬,麵色古怪:“公子......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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